尤其是在她那雙圓圓的眼睛望著他的時候,他就更下不了手。


    “但是你要小心,我二哥……他似乎盯上你了。”


    他的語氣似乎有些懊惱,隱隱的還藏著幾分擔憂。


    在慕家,慕奚永遠都是最不合群的那一個,也是最陰狠無情的那一個,他如果盯上什麽,就一定要得到才肯罷休。


    這一次,慕奚盯上了阿胭。


    “我也會注意他的。”


    慕錚說完,好像還想說些什麽,卻又一瞬間失去了勇氣,隻好轉身往街對麵走。


    當他走到街對麵的時候,他似乎又猶豫了一下,然後轉身,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滿懷希冀地問她:“你叫阿胭,對嗎?”


    那天在酒店,他親耳聽過白羆和那個男人這樣喚她。


    他恍惚發現,原來認識她,關注她這麽久,他卻是從別人口中知道她的名字的。


    看見阿胭點頭,他扯了扯唇角,朝她揮揮手,然後騎上自行車,離開了。


    少年的背影單薄柔韌,帶著幾分張揚恣意,如風一般。


    而此時的禁宮門外,有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女人正在鬧事。


    她看起來黑黑瘦瘦的,雙眼渾濁,口口聲聲念著謝明澈的名字,說他是她的兒子,被人攔著進不去之後,她就開始坐在地上撒潑,嘴裏罵著許多人都聽不懂的方言。


    這會兒有不少遊客進進出出,禁宮門外很快就聚集起一大群人,還有不少人用手機開始拍攝。


    而旁邊街道邊停著的一輛黑色的寶馬車上,車窗緩緩下降一半,露出一個女人半張保養得宜的臉。


    她的嘴唇微微彎起,眼底壓著濃濃的惡意。


    “謝明澈,我想這個女人應該會讓你記起來,你到底……該是個什麽東西。”她嗓音輕柔,卻帶著幾分難以壓抑的陰狠。


    這個女人,正是蘇曼柔。


    “謝哥謝哥,外頭有個中年女人說是來找你的!”童家林得了消息之後,就過來找謝明澈。


    謝明澈眉頭微擰。


    “她說是你的,是你的……”童家林有點猶猶豫豫。


    “什麽?”


    “說是你的母親。”童家林還是說了出來。


    他覺得有點奇怪,這酈城誰不知道謝哥的母親早就去世了?怎麽今天就忽然鑽出這麽一個人?


    阿胭在去白舒晏家的路上時,在微博上刷到了被急速轉載的視頻。


    在看見視頻裏那個坐在地上的中年女人的時候,她聽見她嘴裏的方言,旁邊還有人在說“她是謝明澈的母親?不會吧?”“謝明澈的母親不是謝廷耀的第一任妻子嗎?”之類的話。


    阿胭忽然想起之前曾看過的他的噩夢。


    心裏一慌,阿胭仿佛察覺到了什麽,她連忙對司機大叔說,“大叔,快!我要去禁宮!”


    第58章 你不要怕 ...


    當謝明澈通過童家林的手機, 看見禁宮大門外那個鬧事的女人的模樣時, 他整個人僵住, 一張清雋昳麗的麵龐頓時陰雲密布, 眉目沉冷。


    女人清晰的麵容漸漸與那座青灰幽深的大山裏的某張臉重合, 一瞬之間,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天色昏暗的清晨, 那是記憶裏, 一直無法消磨的噩夢。


    往日的舊傷痕好像又一次被人揭開, 頓時鮮血淋漓, 痛到麻木。


    他清晰地記著她的手上總是會拿著一把生了鐵鏽的鐮刀, 刀口上時常沾著他的血。


    “小崽子,你往哪兒跑?”


    “兒子,你是我的兒子……來, 跟媽回家。”


    “兒子乖, 等媽砍斷你的這雙腿,你就不會跑了……”


    “我沒想打你,沒想打你的……隻要你不跑, 我會對你很好的。”


    女人夾雜著古怪方言的聲音再一次環繞在他的腦海裏,所有難堪痛苦的往事紛至遝來。


    她的聲嘶力竭,猶在耳畔,恍惚之間, 他好像又嗅到了那樣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她那張帶血的麵容,猙獰的笑,一幀幀堆疊成鋒利的刀刃。


    一時之間, 謝明澈站在原地,無法動彈。


    女人在禁宮外鬧了大半天,聚集在禁宮門外的看客和匆匆趕來的媒體都在等著謝明澈的出現,但卻始終沒有看見他的身影。


    阿胭趕到禁宮門外之後,本來想先買票進去,但是因為那個中年女人鬧事,所以禁宮緊急關閉宮門,不再接待遊客。


    她進不去,心裏又很擔心謝明澈,她急得眼圈兒泛紅。


    電話打了好多個,謝明澈都沒有接,阿胭忽然想到了童家林,就連忙給他打了電話。


    “喂?小嫂子,你是找謝哥嗎?”電話接通後,阿胭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就傳來童家林的聲音。


    “他還好嗎?他在哪兒呀?他不接我電話……”


    阿胭急得不行。


    “謝哥把自己關起來了,我們……都在院子裏呢,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童家林簡單地說了一下情況。


    “你能帶我進去嗎?”阿胭焦急地問。


    “這……”童家林有點猶豫。


    這本來是不可以的,按照工作室的規矩,任何人都不可以帶自己的親屬進入文物修複工作室。


    所以他決定去一下玉器組的組長田榮生。


    田榮生這會兒守在院子裏,正擔心著自己那個徒弟呢,手邊的一杯茶放涼了都沒有喝。


    童家林走過來跟他說了阿胭的事情,田榮生知道阿胭就是謝明澈那個小女朋友,他一下子站起來,“快快快,你去帶她進來,孔院長那兒我去解釋!”


    這可是十萬火急的事情,童家林當即在電話裏跟阿胭說了讓她在宮門口等他,然後就騎上自己的自行車,往宮門口去了。


    阿胭在宮門口等的時候,看見那個中年女人仍舊被一堆人包圍著,已經幾個小時了,她還是那副哭天搶地的樣子,都不見累。


    阿胭這會兒氣得眼尾泛紅,如果說之前在出租車上的時候隻是猜測,那麽現在聽童家林說了謝明澈的反應之後,她就已經很肯定了。


    這個女人,就是謝明澈反反複複做的噩夢裏的那個拿著鐮刀的女人。


    夢境有時候虛無縹緲,有時候卻也反映著現實。


    他的夢境裏,天空的顏色,腳下的土地,周遭的所有,包括那個女人的臉,撥散濃霧之後,全都是清晰的。


    這就證明,他的這個噩夢,全都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


    所以那邊的那個女人,的確曾經那樣虐待過他。


    手指尖一道淺淡的光芒閃過,流光迅速竄入那邊的人群裏,漸漸褪去所有的顏色,透明如風,一下子竄進了那個女人的嘴裏,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誰也沒看見那個女人吃了一團透明的冷火。


    一道冷火吃進去,女人的哭鬧聲戛然而止,她那雙眼睛瞪大,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翻著白眼昏過去了。


    原本還聚集著的人群一見她倒在地上,轟然四散,剩下的人麵麵相覷,終歸還是有人打了急救電話。


    等童家林騎著自行車出來的時候,那個女人已經被救護車抬擔架抬到了車裏。


    “誒?這是怎麽了?”童家林匆匆忙忙走到阿胭麵前,看著路邊那輛救護車,問了一句。


    “暈了。”阿胭氣呼呼地回答了一句。


    童家林鬆了一口氣,暈了好,再這麽鬧下去,可不太好。


    他把手裏的臨時工作證交給阿胭,“小嫂子你把這個戴上。”


    等阿胭戴上之後,童家林載著阿胭進入禁宮的時候,就沒有人攔著了。


    禁宮很大,童家林來的時候就繞了大半個禁宮,也沒時間喘口氣,就又載著阿胭往文物修複工作室那邊去。


    等到了玉器組工作的院子裏時,阿胭抬眼就看見好多人聚集在裏麵。


    “組長組長!”童家林把車停在院子門口,連忙喊了一聲坐在院子裏石桌前的田榮生。


    他這一喊,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又不由自主地集中在跟著他踏進門的阿胭身上。


    這是一個絕對陌生的麵孔,卻讓許多人都忍不住晃了神。


    女孩兒穿著粉白的短袖衫,搭著一條背帶牛仔裙,踩一雙小白鞋,看起來嬌嬌小小的,一張白皙的麵容生得靈秀精致,純淨無暇。


    站在黎瀟瀟身邊的林窈隻一眼就認出,她就是謝明澈的那個小女朋友。


    一段維持兩年的暗戀無疾而終,她是絕對不可能那麽快就真正放下的,但是她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有的分寸,也不會再過多的表露自己的情緒。


    她要把這段暗戀,永遠埋藏。


    “阿胭,阿胭你快過來!”田榮生連忙衝她招招手。


    當阿胭小跑到他麵前的時候,她還什麽都沒來得及說,田榮生就急急地說:“明澈就在裏麵呢,也不知道他是怎麽了,你快去叫他幾聲,讓他把門打開!”


    田榮生什麽時候見過謝明澈這樣反常的一麵?從十八九歲起,謝明澈在田榮生的眼裏就已經是一個比同齡人要穩重自持許多的少年,他遇事從不慌張,也通常十分鎮定,這麽多年,他又什麽時候像今天這樣過?


    阿胭看著緊閉的那道房門,她知道,那是謝明澈的工作室,她來過的。


    於是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阿胭匆忙踏上階梯,伸出手敲門,“阿澈?”


    “阿澈你開門呀?”


    阿胭一連敲了幾次,也一直在叫他的名字。


    她的臉貼在木製的雕花門上,可是卻沒有聽見一丁點兒聲響。


    但她並沒有放棄,還是一直叫著他的名字。


    站在院子裏的人小聲來回討論著什麽,或是好奇阿胭的身份,又或是在談論謝明澈的異常。


    “這女孩兒是誰啊?”黎瀟瀟抱著手臂,隨口嘟囔了一句。


    站在她旁邊的林窈聞言,開口時神色坦蕩,沒有半分怨色,“謝老師的女朋友。”


    “什麽?!”黎瀟瀟瞪大雙眼,又禁不住重新把阿胭上下打量了一番,“這看著年紀也太小了一點吧?原來小謝老師喜歡這樣的?”


    “要我說,窈窈你比她好多了,也不知道小謝老師似怎麽想的,找她……”


    “瀟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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