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廚房洗碗的謝明澈又一次被阿胭抱住腰身的時候, 他動作微僵, 輕輕一歎。


    “阿胭, 別鬧。”他偏頭說道。


    最近他分明察覺到, 她好像比以前還要纏人。


    阿胭抱著他的腰, 仰著小臉望著他,也不說話。


    沒有辦法, 謝明澈隻能任由她抱著, 自己匆匆洗完最後一隻盤子, 然後洗幹淨手, 拿起旁邊的毛巾擦幹, 然後轉過身,彎腰把她抱起來,走出廚房, 在客廳裏的沙發上坐下來。


    “待會兒我有點事要處理, 你先睡覺,好不好?”謝明澈摸了摸她的腦袋。


    阿胭搖頭,手指揪著他的襯衣袖口, “我不可以去嗎?”


    謝明澈搖頭,“你乖。”


    他是去找酒吧找沈敖的,那兒太亂太吵,不適合她。


    阿胭有點失落, 但還是點了點頭。


    在謝明澈拿了外套出門之後,阿胭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胭胭!”


    阿胭剛接了電話, 就聽見闞妙青慌慌張張的聲音。


    “妙妙?”阿胭覺得她有點奇怪。


    “胭胭我我我完蛋了!”闞妙青在那邊語無倫次。


    阿胭皺眉,“妙妙你怎麽了啊?”


    闞妙青躲在廁所的隔間裏,坐在馬桶蓋上,欲哭無淚。


    “我把我老板給……那什麽了。”


    阿胭聽了,一下子從沙發上蹦起來,“什,什麽?”


    “這不是最重要的……”闞妙青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悶悶的,還有點細微的顫抖。


    “重要的是,我我老板他變成熊貓了!!”


    闞妙青的聲音陡然拔高,然後又刻意壓低了,“你知道吧?就是那種黑黑白白的,毛茸茸的,胖乎乎的,有黑眼圈的萌萌的……”


    “我的媽呀我睡了一隻熊貓?!”


    阿胭心裏咯噔一下,完了,胖虎被發現了。


    “妙妙……”阿胭張嘴想要替白舒晏辯解一下,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我覺得我需要去看一下醫生了,我是不是出現幻覺了??”那邊的闞妙青已經陷入自我懷疑。


    是不是遊戲打多了???老花眼重影這些老年問題全都提前找上她了?


    男神寬肩窄腰大長腿的,她昨天晚上模模糊糊地還摸到了他的八塊腹肌呢,怎麽能是一隻五短身材的熊貓?


    不、可、能!


    “對,幻覺,幻覺……”阿胭哽了一下,隻能幹笑兩聲。


    阿胭到白舒晏的別墅裏的時候,一進客廳就看見一隻毛茸茸胖乎乎的熊貓穿著大號的衣服,坐在沙發上啃竹筍,爪子上還捏著一罐冰可樂。


    看見阿胭,他毛茸茸的耳朵動了動,啃竹筍的聲音更響了,還把身子側過去,尾巴晃一晃的。


    “胖虎……”阿胭走過去。


    白舒晏背對著她,啃了一半的竹筍拿在爪子裏,他端著那罐可樂,喝了一口,看起來神情有點低落。


    過了好一會兒,阿胭才聽見他說,“胭胭,她知道我是白羆了……”


    阿胭在他旁邊坐下來,伸手戳了戳他的後背,“沒事啦胖虎。”


    “可是她今天早上跑掉了……”他的耳朵耷拉下來,回頭看向她的時候,那雙黑漆漆的眼睛裏神色有點哀怨。


    “這個……”阿胭撓了撓後腦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怎麽說。


    阿胭陪著他坐了一會兒,後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開始和他一起喝啤酒。


    其實啤酒的味道阿胭並不是很喜歡,但是看白舒晏心情不好,她還是一口一口地陪著他喝。


    喝得醺醺然的時候,阿胭舉著啤酒罐,眯著眼睛往前伸手,找著白舒晏的爪子要和他碰杯,結果一啤酒罐懟到了他的熊貓臉上。


    “胖虎,我覺得……嗯,妙妙她不會介意的。”


    阿胭迷迷糊糊地抓著他的爪子,把啤酒罐塞到他的爪子裏。


    “可是她今天早上跑掉了。”


    就算是喝醉了,白舒晏也還是對這一點耿耿於懷。


    隻是說完,他灌了自己一口酒,抬眼望著暖黃色的燈光,忽然嘿嘿地笑了一聲,“但我還是好喜歡她……”


    “胭胭。”他晃了晃胭胭的手臂。


    “啊?”阿胭剛應了一聲,就打了一個嗝。


    白舒晏歪著腦袋看著她,“你說,你說妙妙會喜歡白羆嗎?”


    他用爪子指著自己,問得小心翼翼。


    百年前他不敢麵對的,就是這樣一個問題。


    他清楚的知道人對於妖修的恐懼有多大,也明白自己和妙妙之間隔著的又豈止是千山萬水那麽遠……所以他從沒有機會表達自己的感情,也不敢表達。


    他以前是一個膽小鬼。


    在失去心愛的姑娘之後,在阿胭因為謝家的束縛而失去自由之後,他逼著自己成長,逼著自己勇敢。


    那麽多年過去,他以為自己已經變得足夠強大,也足夠勇敢。


    可是再見她時,他才發現,自己仍然有許多不敢,許多懼怕。


    他在麵對她的時候,始終都是小心翼翼的。


    “胖虎這麽可愛,妙妙會喜歡的……”阿胭又打了一個嗝。


    兩個相互扶持百年的朋友絮絮叨叨地聊天,這一醉就好像又回到了許多年前,所有的記憶都是那麽的清晰,好像一切都隻是昨天。


    謝明澈回到家裏沒有看見阿胭時,就拿出手機給她打了電話。


    當電話那端傳來白舒晏迷迷糊糊地一聲“歪”時,他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歪?妙妙?妙妙妙妙?是妙妙……”


    電話那端“喵喵喵”的聲音聽在謝明澈耳畔實在是有點辣耳朵,他果斷地掛斷電話,然後拿了車鑰匙,再次出門。


    等他趕到白舒晏的別墅時,大概按了有十幾二十分鍾的門鈴,門才被打開。


    維持著熊貓形態的白舒晏撓了撓自己毛茸茸的屁股,尾巴晃了晃,歪著頭盯了沉著臉的謝明澈看了好一會兒,才疑惑出聲,“妙妙?”


    “……”謝明澈臉色更加不好了。


    他直接伸手推開那張湊過來的熊貓臉,然後就往客廳裏走。


    白舒晏被他推了一下,整隻熊貓都栽倒在地上。


    他翻來滾去,在地上縮成一隻毛團,嘴裏還在念著:“妙妙……”


    謝明澈看見沙發上已經睡著的阿胭時,抿著唇靜立了片刻,然後就走過去,把她抱起來。


    被他抱起來的時候,阿胭眼皮動了動,半睜著眼睛,看著他線條漂亮的下頜線,忽然伸出手指抹了一下他的臉頰,輕輕的一下,像是羽毛拂過,有點癢癢的。


    “阿澈?”她含含糊糊地叫了一聲。


    謝明澈的神色微軟,喉結微動,低低地“嗯”了一聲,然後說:“我們回家。”


    “回家?”阿胭神色懵懂,模模糊糊的,她好像又想起了百年前那座煙雲繚繞的山,還有輕紗搖曳的放月亭。


    彼時她待在血玉裏,眼前唯見少年寸寸雪白的衣袖。


    “回天極山嗎?”她忽然問。


    天極山?謝明澈一怔,眉頭微微一擰。


    “天極山不好……”他又聽見她說。


    一座天極山,以責任之名,束縛著曾經的謝明澈許多年,也束縛著阿胭好久好久。


    她不喜歡那兒,即便她所有有關於他的記憶都是從那裏開始的。


    謝明澈帶著阿胭回到家,因為她醉醺醺的,又愛鬧,所以他幫她洗漱時耗費了不少的時間。


    “阿澈我不洗……”坐在盥洗池邊的平台上,阿胭躲開了謝明澈要給她擦臉的動作。


    “阿胭。”謝明澈有點無奈地捏了捏她軟軟的臉頰,“聽話。”


    好不容易幫她刷了牙,洗完臉,又抓著她的腳在木盆裏洗幹淨,謝明澈的額角已經出了細密的汗珠。


    把阿胭抱到臥室裏放到床上的時候,她又抱著他的脖頸不肯撒手。


    “阿澈一起睡……”她開始撒嬌。


    謝明澈抿著唇,想要拿開她的手臂,“自己睡。”


    “不要!”阿胭抱得更緊了。


    最後謝明澈實在沒有辦法,隻能點頭答應,然後把她的睡裙放到她的枕頭邊,說:“自己換衣服。”


    阿胭終於鬆開了他。


    於是他鬆了一口氣,轉身往浴室裏走。


    等他洗完澡,在浴室裏把頭發擦幹之後,出來的時候,就看見被窩裏的那個小姑娘仍然睜著一雙圓圓的眼睛,沒有絲毫要睡覺的意思。


    本來想要趁她睡著後悄悄回自己房間的謝明澈身體微僵。


    心知自己是躲不過了。


    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走過去掀開被子的時候,正撞見她脫得光光的白皙軀體……謝明澈瞳孔微縮,手指微顫,連忙把被子蓋好。


    “你……怎麽沒穿衣服?”他偏著頭,耳廓泛紅,艱難開口。


    阿胭眨眨眼睛,兩隻白皙的手臂從被子裏伸出來,“穿不上……”


    “……”謝明澈知道自己就不該指望一個喝醉的人會好好的穿衣服。


    他深吸一口氣,拿出被子底下被她揉成一團的睡裙,刻意偏著頭,不看她,憑著感覺去幫她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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