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後換上一身大紅色的曳地衣裙,戴上金絲累成,紅玉點綴的發冠,長長的金質流蘇墜下來,上麵串著的珍珠玉墜碰撞起來,發出清脆的聲響。


    仙娥伸手沾了水,動作輕柔地將花鈿貼在她的眉心,再給她塗了口脂。


    “我能問問……”


    阿胭心裏惦念著謝明澈,憋了好久終於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可是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正在給她整理發髻的仙娥笑著打斷,“夫人不急,一會兒你就能見到君上了。”


    仙娥的話裏,滿是調笑戲謔。


    天極山的聞毓君成親了,夫人是一隻靈。


    天界的各路神明來賀,大醉三天三夜。


    所有的笑鬧勸酒聲全都被隔絕在了天極宮那裏。


    新婚夫婦的宮殿裏燈火長明,周遭一片靜謐。


    “我一直睡著,不知道你在找我……”內殿裏的拔步床上,穿著一身紅色喜袍的謝明澈抱著他懷裏的女孩兒,輕輕地說。


    “我中途醒過來一次,我也試圖回到酈城找你,但隻是很短暫的時間,我就又回到了天極山。”


    聽著他清冷的嗓音,阿胭想起了之前的那個深夜裏,她再半夢半醒之間見過的他的身影。


    那時,她還以為是夢。


    “對不起,我讓你找了那麽久……”謝明澈俯身,輕輕地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兩年前的那一天,他忽然覺得頭疼欲裂,眉心之間好像有什麽在寸寸灼燒,在那之前,他已經有過很多次這種情況了,但他一直都沒有放在心上。


    後來他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再醒來時,就已經身在天極山了。


    白舒晏給阿胭的那枚戒指裏裝著他的一縷神識,那是他在百年前踏入輪回前,自己抽離身體保存下來的所有記憶。


    因為黃泉之間,忘川之水,能洗去一個靈魂所有的記憶,再也無法找回。


    神識重回身體之後,他就會經常分辨不清過去和現在,於是那段時間裏,百年前的他和轉世後的他開始作為兩種人格交替出現,而他之所以會頭疼,是因為之前被抽離的神識正在一點點融合進他的識海。


    那一縷神識,是記憶,也是他給自己的最後一道封印。


    在天極山短暫醒來的那一刻,他第一時間就想要去找阿胭,但是他所有的修為還沒有更好的適應現在這具凡人的軀體,於是他隻能以靈魂的姿態去見了她那麽短短幾分鍾的時間。


    他想告訴她,不要找他了。


    他想讓她等著他,很快,他就可以回到她的身邊了。


    可是一句“阿胭”才剛剛喊出來,後麵所有的話就都沒有機會再說了。


    繼承自己之前封印的所有修為,就意味著他要忍受仙骨重新生長的痛楚,再鑄仙身。


    而重鑄仙骨,絕非易事。


    他不能離開天極山,所以他在徹底清醒過來之後就立刻叫韓鬆元去酈城把阿胭帶回來。


    直到現在,他抱著懷裏的她時,仍舊在忍受著仙骨生長的劇烈疼痛。


    可是他卻覺得很圓滿。


    因為他終於,娶了自己心愛百年的姑娘。


    曾經天極山的病弱公子在心底,永久地壓著這樣的一個願望。


    他以為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了。


    然而誰能料到,天命卻給了他一躍升仙的機緣。


    成仙不是他的所求,可既然成了仙,他擁有了千年萬載無有盡頭的生命,就不用再怕此生太短,有負卿卿。


    銀白的長發遮下,他穿著紅色的喜袍,一張冷白的麵龐因為眉心的那一點朱砂更顯幾分昳麗風情。


    他鄭重的吻落在她的眉心。


    所有的衣服被扔到床下,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撫過她寸寸白皙細膩的肌膚,舌尖舔舐過她的脖頸,一點點往上噙住她的唇舌,氣息相纏。


    她輕輕的啜泣聲就在耳畔,他的手掌撫過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牙齒輕咬了一下她的耳尖,嗓音低啞,是一聲喟歎,“我等著一天,好多年了……”


    阿胭身體微顫,淚眼朦朧地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腳腕清脆的鈴鐺聲響起,阿胭迷迷糊糊地時候,還在喃喃,“阿澈……”


    “嗯?”男人的尾音微揚,染著情/欲的嗓音低沉沙啞,性感惑人。


    “我好想你呀……”她眯著眼睛,嗓音軟軟的,有點迷糊。


    “我知道。”男人微頓,片刻後他俯下身,親了一下她的眼睫。


    “我好喜歡你呀……”


    “嗯,我也是。”


    “你明天會不會就不見了呀?”


    “我會永遠陪著你。”


    仙骨重鑄,換我長生。


    而我的長生,隻為你。


    所有的苦難我們用數百年的時間熬過去了,從此以後千年萬載那麽長無盡頭的歲月,無論山海變遷,日升月落,我都會陪著你。


    我曾經放在心底猶豫了那麽久都不敢觸碰的小姑娘啊。


    我的溫柔給你,餘生也都交給你。


    第86章 番外一切都好


    在大眾視野裏失蹤了兩年多的謝明澈回來了。


    當他重新站在田榮生麵前的那一天, 那個兩年來已經蒼老不少的老頭子抓著他的手臂, 眼眶憋紅, 半晌才低聲說了一句, “回來就好……”


    他是謝明澈的師父。


    一日為師, 終身為父。


    謝廷耀曾經吝嗇給予謝明澈的父愛,田榮生給了他。


    從十七八歲開始, 從他拜入田榮生門下的那一天開始, 這個老頭子, 就一直在關心著他。


    曾經以為自己什麽也沒有的謝明澈猛然發現, 其實生活也並沒有那麽糟。


    直到後來遇見阿胭, 想起了數百年前那麽多的往事,他又覺得,這一生, 已經足夠圓滿。


    謝明澈和阿胭在天極山的時候已經成親了。


    但他想, 他也應該在酈城再為阿胭辦一次婚禮。


    於是那一天,整個酈城等來了一場從未有過的花燈節。


    數百年的時間過去,那麽多的朝代更迭, 許多古老的節日與傳統全都被衝散在了曆史的洪流裏。


    這一次,古老的帝王城迎來了數百年後的第一個花燈節。


    禁宮的修複師們合力做了兩個幾米高的花燈,就擺在酈城中央市區的廣場上。


    這個生活節奏越來越快的城市,在那一天全都慢了下來, 許多的人都走出來,聚在市區的廣場上,感受燈火煙花的絢爛。


    這是多少年都不曾有過的, 所謂萬人空巷的盛況。


    而阿胭和謝明澈的婚禮很低調,隻請了田榮生和劉秀玲,白舒晏、沈敖、胡驍他們還有禁宮的同事。


    這一夜的花燈節引起了全國的關注。


    電視上、網上都不斷轉載著酈城的花燈盛況。


    這一年,文物修複師不再是一個門庭冷落的職業,這一年,有越來越多的高中畢業生在填報高考誌願時,毅然決然地填報了文物修複這個專業。


    這一年,酈城開始被更多的人認識。


    這並非是返古風潮的來襲,而是傳統文化與傳統技藝得到越來越多的認可。


    燈火通明的別墅裏,阿胭站在木案邊,手裏握著一隻毛筆,案前宣紙鋪展,黛色濯染留色,暈開山水幾重,而繚繞的煙雲之間,立著一隻小小的亭子。


    那是天極山的放月亭。


    “退步了。”


    謝明澈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定定地看著鋪展的宣紙上的山水墨色,忽然出聲。


    她的字,畫,都是他教的。


    這算是阿胭在他的監督下,唯二小有所成的事情,而別的,她總是半途而廢,他也都隨她去了。


    聽見他的聲音,阿胭扔掉手裏的毛筆,轉身抱住謝明澈的腰身,用臉頰蹭了蹭他的胸膛,笑的有點羞澀。


    聽見她的笑聲,他的眼眉一瞬又柔和了許多,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然後他微微低了低身子,雙手扣住她的腰身,把她抱起來,往房間外走,“去吃飯。”


    之前阿胭用來發畫的那個微博號自從被人發現了之後就再也沒有用過了,但是這天晚上,之前關注了那個微博號的粉絲忽然刷到了一條來自那個微博號最新發的一條微博。


    仍然是一幅水墨畫,沒有配上任何的文字。


    畫上是簡簡單單一男一女兩個人的背影,站立在山間的一座小亭子裏。


    一個人的畫作足以反應自己的心境。


    以前的每一幅畫裏都會倒映著一個模糊的輪廓,看起來有些壓抑,甚至有幾分悲切。


    而現在這幅畫落筆輕鬆瀟灑,不見任何沉鬱之色。


    阿胭是一個正兒八經的畫家了,還是國畫新秀。


    書畫協會千方百計找到了她,邀請她加入協會。


    阿胭賣出人生第一幅畫的那一天,她興衝衝地拿著自己的銀行卡,衝到了謝家私人博物館的大門口。


    這個時候的謝明澈,已經正式開始自己處理謝家博物館的事情了,當然禁宮那邊,他每周也還是會去禁宮工作兩三天。


    謝家的私人博物館很大,在所有展廳後麵的中式建築裏,是博物館辦公人員上班的地方。


    那裏是不允許博物館人員之外的人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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