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盼楠把蘇言按下,示意她別動。


    前廳一陣喧嘩後,又慢慢安靜下去。王玉蘭手裏抓著把瓜子,悠悠逛過來,停在門框邊上。


    蘇言戒備起來。


    “在這兒啊?折元寶呢?”


    她說著呸了一口,將瓜子殼吐到地上。


    蘇言盯著一塊垃圾,說:“這地誰掃?”


    “當然是你妹妹了。這做人呐要憑良心的。囡啊,你要分得清誰是自己人誰不是。”她呸呸朝著蘇盼楠的方向吐,“盼盼啊,要不是我弟妹,你早在路邊凍死了。我告訴你活著還得講道理,否則走出這門去,也會被人戳那脊梁骨。你明白的吧?”


    蘇盼楠不做搭理。


    她吃完了一把,又從兜裏掏出另外一把瓜子。


    “真是翅膀硬了,現在長輩跟你說話,都不愛聽了。”她撇嘴,繼續得瑟道:“我跟你媽,那才是一家人,你別想著在這裏挑撥離間!你弟弟怎麽生出來的你知道嗎?那是你爸從我們家缸裏舀了一瓢水過去才生出來的!你弟那就是我兒子,他跟我拜過親娘的。你呢?你連你爹媽是誰都不知道。沒有我們家這一口飯你就餓死了。你這是養恩,養恩大於天你知道嗎?”


    蘇言坐在下頭一臉懵圈。


    王玉蘭一直叨逼叨,蘇言聽了一段,再結合方燕跟她說過的事,總算給弄明白了。


    方燕之前生了六個孩子,死了五個,最大的一個都帶到七歲了,結果夏天出去遊泳的時候沒了。唯一剩下的就是個有智力障礙的大女兒,也就是蘇言的大姨媽,她穿越的這具原身。


    一家人沒有子女緣,兩人就去找算命的批示,最後按照先生的提醒,領養了蘇盼楠回來。又按照當地風俗習慣,去大哥家裏舀了一瓢水,打到自己缸裏。


    這舀的是一瓢水,依據說法,實際應該是風水。


    從那以後,大外公家就沒再生過小孩兒。日子也一天一天難過起來。與之相對,方燕順利生下了兒子,生活也漸漸充裕,分到了幾塊豐田,還拿到了大隊裏收購茶籽油的資格。起碼在鄉下這種地方,能養活起自己。


    於是外公對自己大哥有愧疚也有感激,這才容忍對方時常來自己家裏蹭吃蹭喝,還讓蘇盼楠好生伺候。


    蘇言心裏極不舒服。沒想到方燕一家人迷信,還能迷信到這程度。


    當初方燕是怎麽告訴自己的?她說撿到了蘇盼楠,因為那年代的人都窮,吃不起飯的人多著呢,可還是看她媽可憐,給撿回了家,從吃的東西裏艱難勻一點出來把人帶大。一直當親生女兒看的。所以才對後來蘇盼楠跟她斷絕關係耿耿於懷,說蘇盼楠這人沒良心。


    蘇言氣不打一處來,過去拎起一桶水,照著王玉蘭的身上潑了過去。


    王玉蘭半截話還噎在嘴裏,立馬變調尖叫。


    “你這死孩子!”


    蘇言大喊著往外衝去:“媽!媽大伯母往我的元寶上吐口水!她這是要害我!”


    王玉蘭氣急:“你胡說什麽呢!”


    蘇盼楠跟著站起來追趕:“姐!姐你慢一點!”


    第98章 鄉村故事03


    蘇言三人倉皇跑出去的時候, 正好迎上方燕幾個進來。


    “哎喲,怎麽濕成這樣了?”


    年輕的婦人走上前, 扶住王玉蘭說:“媽,你這被誰給潑的?”


    王玉蘭咬牙氣憤:“還能是誰!”


    婦人眼神一睨:“是臉對臉要趕我們走了?我們家……”


    “都別吵了!”方燕喝止,指著蘇言額頭道:“我呸!你聽你剛才瞎嚷嚷什麽?真是阿彌陀佛,小孩子不懂事哦。”


    蘇言嘴角抽搐。


    方燕又罵蘇盼楠:“你說怎麽你是看著你姐的?你的事今天做完了嗎?她不懂事你也不攔著?客人來了你都不會招待,我留你在家裏幹什麽?你是不把我的話放在眼裏咯!”


    蘇盼楠悶聲不語, 隻是微微紅了眼眶。


    蘇言見她還要借題發揮, 實在聽不下去, 又不好同她死辯, 抓過蘇盼楠的手冷聲說:“我走了。”


    方燕在後麵小步跟了兩步:“還來脾氣了!看看,都跟你妹學的, 就沒學一點好的東西!”


    兩人充耳不聞, 把袋子拎回自己房間, 關上門後躲在裏麵繼續折紙。


    蘇盼楠半坐在自己的床上, 脫了外衣蓋在腿上,心不在焉。


    蘇言氣憤不已, 靠在門邊上, 聽樓下幾人依舊沒有消停地罵罵咧咧。


    她哼了聲:“什麽人呐?”


    蘇言對下麵那夥人極有耐心,繼續蹲在門邊探聽動靜。


    等叫罵一會兒, 大概是口幹舌燥了,才漸漸安靜下去。


    蘇言站起來捶了捶腿,撐著腰身活動手腳,然後第一次開始仔細地觀察房間。


    屋內的擺設極其簡單, 甚至可以說能一眼望穿。兩張木頭搭起來的小床靠窗擺放,中間隔著一個造型粗糙的小櫃子。另外一麵的角落放著一個同樣簡陋的雙層衣櫃,再旁邊是一張雜亂的書桌。


    衣櫃過小,其餘塞不下的東西隻能用紙箱裝著堆在門邊。


    裏麵所有的家具其實都偏小,並不合適兩名成年女性。譬如那床,蘇言一躺下,腳剛剛能縮進床尾。


    蘇盼楠的床下隻墊著一層薄薄的褥子,蘇言這邊也好不到哪裏去。過硬的床板磕著屁股,坐一會兒就覺得腰酸背痛。


    蘇言扒拉了下窗戶,外框有些搖動。她嚴重懷疑這破地方晚上漏風。


    蘇盼楠扯起袋子看了下數量,估算著再折一半應該就行了。隨口問了句:“你摸來摸去看什麽呢?”


    蘇言:“就隨便看看。”


    她走到門口,又去翻那邊的紙箱。


    打開盒子,擺最上麵的就是一本書,用報紙做書皮包著,保存良好。


    “誒!”蘇盼楠明顯很是緊張,“別弄壞了,這是別人的書。”


    蘇言:“又翻不壞。”


    她翻開到中間看一眼,發現這是一本物理教材。中間夾著各式大小的紙卡,上麵寫了密密麻麻的筆記跟習題,將整本書撐得很厚。


    蘇盼楠匆忙走過來,將書抽走,說:“不要翻亂了。裏麵好多紙按順序放的。”


    她也翻了翻,掏出一本老舊的畫冊說:“你看這個吧。”


    蘇言看著那本兒童讀物陷入沉思。


    作為一名高三生,她也沒有很樂意去看過期的教材。


    “不用了,”她禮貌推回去,“我還是幫你折紙吧。”


    蘇言沉下心做了一會兒,兩人不覺時間流逝。


    漸漸外頭傳來些許嘈雜。是吃完飯的鄰居們例行打著扇子在前麵的空地上聊天。蘇言抬起頭抽回神,這才意識到時間已經晚了。


    蘇言問:“怎麽沒人叫我們吃飯啊?”


    “再等等吧。”蘇盼楠也奇怪,“要不你下去看看?”


    蘇盼楠要是主動下去找吃的,怕是又得給人數落一頓。


    蘇言想了想,皺眉:“等等吧。我不信她連口飯都不給我吃。”


    蘇盼楠踢了腳旁邊的紅袋子,看著裏麵的東西說:“差不多了,剩下的我來吧。”


    又過了會兒,蘇言她那便宜舅舅從外麵叫嚷著跑上樓,衝進對麵的房間。


    一般這熊孩子會上樓,就意味著晚飯已經吃完了。


    蘇言這才站起來,快速跑向一樓廚房。果然就見偏廳的大餐桌上,擺著一圈的空碗。方燕正將剩菜往櫥櫃裏放。


    蘇言淒厲叫道:“媽——”她以為這具身體起碼是她親生的呢!


    “喊什麽喊?”老太太被叫得一顫,拍著胸口道:“叫你妹妹下來洗碗。”


    蘇言氣道:“我都沒吃呢!”


    方燕說:“你吃什麽?明天跟我去拜佛還願,明天早上也不許吃。少吃兩頓又餓不死!”


    蘇言:“那盼盼也沒吃呢!”


    “她自己不下來吃飯,我還得求著她呀?不就說了她兩句嗎這樣端著。”方燕高聲道,“我當年給人做媳婦兒的時候,那還懷著你呢,蓋這棟房子,那來了滿院子的賓客,兩三個大鐵鍋全是我在燒的,我婆婆哪給我上桌吃飯的時間?自己吃不飽飯還怪我嗎?”


    蘇言:“她都沒吃,憑什麽洗碗啊?家裏一群吃飽了,呆著不動的人,是沒長手嗎?”


    方燕回過身,叉腰指著她道:“你下來!你給我下來!我今天不打死你看看!”


    蘇言退了一步:“我不!有本事你講道理啊,你威脅我幹嘛?”


    蘇盼楠已經從後麵跑出來,推了下蘇言,挽起袖子上前說:“我來了。我洗碗。”


    方燕重重把東西往桌上一敲,轉身離開。


    蘇言怒極反笑:“嘿!”


    蘇盼楠利落地收拾了碗筷過去清洗,同時將蘇言轟走,怕她發脾氣遷怒,毛手毛腳地把碗給砸了。


    蘇言跳腳。比起方燕那無可救藥的素質,她更氣蘇盼楠的不爭氣啊。


    蘇言跟在旁邊喊口號道:“蘇盼楠同誌!請你拿出你的果決利落跟手段來,不要畏懼強權霸權!不要自甘墮落逆來順受!你給我振作起來,以後我給你寫人物小傳!”


    蘇盼楠不為所動,歪著脖子在哪兒擦碗,嘟囔道:“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蘇言:“你太讓我失望了你還是蘇盼楠嗎?”


    她還是那個一句話就能氣得方燕想撞牆的媽嗎?


    蘇盼楠無辜道:“不然我是誰?”


    蘇言憋住一口氣,然後捂胃長歎,挫敗道:“算了,我出去坐坐。”


    她拖遝著步子原路回去,路過前邊的櫥櫃,突地折了回來,想看看方燕往裏放了什麽菜。待走進一看,才發現人用一把金色的小鎖,把櫃子門都封了。


    蘇言見狀氣得踢了腳牆。


    這防賊也不帶這樣的啊!這家人全都是有病吧!


    蘇言將自己也繞著罵了進去,走去坐在外麵的門檻上。


    遠處路燈已經亮起,她頹然扯過一根野草,埋頭撕著它的草葉。


    前方一片就是開墾出來的田地,雖然是過了盛夏,也還有無數細小的飛蟲在空中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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