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話是對著許曉雅說的,眼睛卻長在了沐朗的身上,那意思,瞎子都能看的出來,許曉雅隻當沒看見。


    “嗯,加會班。”


    答了話,許曉雅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一件事。她快走了幾步,追上前麵的沐朗。


    “你怎麽進去的?”


    “你猜?”


    “……”


    許曉雅一口老血梗在心頭,她仔細的瞧了瞧沐朗,好確定不是別人假扮的,誰讓沐醫生的畫風總是在變,讓人猝不及防。


    “吃西餐?”


    西餐廳是個有情調的地方,也是小情侶的首選,許曉雅這些日子以來,也經常去,不過西餐廳也不是什麽太美好的地方,萬一又碰到不該碰的人,著實不美。


    “你要請我吃飯?”


    許曉雅試探性的問了一句,生怕自己表錯了情。


    “嗯”


    微不可查的一聲。


    “我有個好去處。”


    許曉雅高興的笑了,拉著沐朗飛快的像停車場跑去。


    沐朗看著女子的笑容,心中變得沉甸甸的,溫暖的觸感順著相握的手中傳遞而來,讓他的情緒都跟著飛揚起來。


    如此也好,什麽記者,什麽陰影,似乎都可以拋卻腦後。沐朗不知道,明天醒來,自己是什麽模樣,但現在,隻有眼前女子的笑容才是真的。


    街邊的大排檔裏,人聲鼎沸,人們吃著燒烤,喝著啤酒,時不時的還有人們的吆喝聲。


    “老板,來二十串羊肉串,十個板筋。”


    然後就會傳來老板透亮的回答聲。


    “好嘞。”


    待羊肉串上來了,坐上的人,也不管幹不幹淨,擄了袖子就吃。


    沐朗沒想到許曉雅挑的是這種地方,國外的幾年生活,吃慣了西餐的他,有時候會忘記了本地特有的東西。


    不是他不愛國,隻是習慣使然,曾幾何時,他也駐足在燒烤攤前,望著那油汪汪的羊肉串,流著口水。那時候他還小,不懂世故,隻有口腹之欲,回家就找母親要錢,母親見父親不在,偷偷的塞給他一張十塊錢的紙幣。


    小沐朗很開心,跑出門,打開那十塊錢,對著陽光看了許久。


    那是他的錢,他可以去買他向往了許久的羊肉串,然後他看見了他的父親。


    那個野獸一樣的男人,瘋了似的將錢搶了去,進屋裏對著母親就是拳打腳踢。


    “你不是說沒錢了嗎,這是什麽,還有多少錢,快拿出來!”


    沐朗很害怕,他不敢說話,偷偷的躲進了廁所裏。


    他聽見父親的叫罵,母親的哭喊,這聲音伴隨著沐朗許多年,他習慣了,他知道隻要在廁所躲上一夜就好,第二天,太陽照樣會升起,母親照樣會對著他微笑。


    沐朗一直是這樣做的,可那天似乎與平常不太一樣。


    有好多事,沐朗以為自己會忘記,可終究是忘不掉,那些記憶,就像是入骨之蛆,不停的跟著你,直到將你啃噬的幹幹淨淨。


    第36章 住院


    八歲的孩童,蜷縮著身體,在廁所裏躲了整整一夜,他以為天亮了就會好,一切都會平靜下來。


    天真的亮了,一切也的確平靜了下來,年少的孩子打開了廁所的門。


    一切都靜悄悄的,男人打夠了就離開了,女人倒地上,過一會就會起來做飯,一切都與平常一樣,又似乎不一樣。


    是滿地的狼藉,還是那讓人沒辦法忽視的蔓延了滿地的血跡?


    那是孩子最後一次看見女子,長長的頭發淩亂的披散著,身上布滿青紫的痕跡,死的沒有一絲尊嚴。


    孩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著女子,不知該做什麽反應。他想對媽媽說他餓了,可他沒說,八歲的孩子,什麽都不懂,什麽也都懂了。


    他知道母親再也不會起來了,不能對著他微笑,不能偷偷的塞給他錢去買吃的。


    對了,錢,就是因為錢,那個男人打死了母親,可卻是因為自己,才暴露了錢。


    孩子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可任淚水如河流般如注,也喚不回母親一絲一毫的反應。


    “你吃什麽?”


    許曉雅推了沐朗一下。


    沐朗從回憶中醒來,他看著麵前油汪汪的羊肉串,突然感到胃中一陣翻騰。


    沐朗控製不住的跑了起來,找到一處空地,彎下腰,止不住的嘔吐。


    幸福生活過的多了,他差點忘記了許多事,記憶裏隻有討厭的記者,卻忘記了自己做的事,原來該死的不是記者,而是他自己。


    沐朗還在不停的嘔吐,這些年他歸咎於記者的那些點點滴滴,不停的出現在腦海裏,讓他無從分辨。


    誰是對的,誰又是錯的?


    “你怎麽了?”


    許曉雅趕了過來,遞給沐朗一瓶水。


    沐朗接過水,漱了漱口,一把推開給她拍背的許曉雅,踉蹌著離開了。


    這世上太多事無從解釋,即便能解釋,也需要當事人的願意。


    許曉雅看看遠去的沐朗,又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突然想放棄了。


    她不知道男子的故事,她也不會放棄自尊去靠近,即使她愛他,也絕不會舍棄自己。


    能在一起固然好,不能在一起頂多是遺憾,痛苦總會過去,時過境遷之後,誰會記得誰?


    時間總是最好的良藥。


    許曉雅一直這樣認為,可她不知道,時間不是萬能的,過了那麽許多年,沐朗的心傷,也沒能治愈。


    許曉雅沒心思再吃東西,打了個車回家,淩藍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許曉雅回來,飛快的換了個台,一下衝上前去。


    “這麽晚才回來,去做什麽了?從實招來。”


    許曉雅沒說話,她不知道該說什麽,說自己一身狼狽,還是說自己約會被放了鴿子?


    許曉雅隻能說累,她也的確很累,這一天下來,比她出一天的外勤還要疲乏許多。


    翻檔案很累,與沐朗的相處更累。她不了解他,沐朗拒絕任何人進入他的世界,即便是她們已經熟了的今天,沐朗也沒有把那縮進烏龜殼的內心,暴露在陽光之下。


    “那你快休息,明天還要住院去。”


    淩藍把許曉雅推進了臥室,還體貼的關了門。


    許曉雅沒睡覺,她呆呆的看著手機,微信頭像上的兩頭狼的依偎在一起。母狼將自己的孩子保護的很好,許曉雅突然想起封晴,她將自己的兩個兒子照顧的很好,長大成材。


    沐朗並沒有發微信過來,也沒有發朋友圈,許曉雅等了好一會,突然自嘲的笑起來,她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


    瘋了的許曉雅睡著了,夢裏,滿滿的都是沐醫生的臉,微笑的,生氣的,悲戚的,各種表情應有盡有,最後會聚在一起,變成了一個大大的表情包,許曉雅翹起了嘴角,讓半夜來看她的淩藍放下了心。


    夢境是美好的,現實卻不然。


    許曉雅按時來到醫院,沒見到沐朗,接待他的是季醫生,許曉雅在車禍的時候來醫院見過她。


    季醫生是個好學的醫生,她聽到許曉雅的問話,過了一會,終於放下看著的書,回了一句話。


    “沐醫生休假了。”


    許曉雅以為自己幻聽了,自己與沐朗約好的,怎麽爽約了?


    昨天到底怎麽了?自己又做錯了什麽?許曉雅一頭霧水。


    可即便是沐朗爽約,許曉雅的病還是要看的,地球不會因為某一個人離去而停止轉動,別人也不會停止前進的腳步。風靈醫院更不止沐朗一個醫生。


    因為提前預約,許曉雅的住院手續辦的很順利,淩藍本來要跟她一起過來,被許曉雅拒絕了。


    畢竟今日隻是辦住院手續,並不是要動手術。


    辦好手續後,醫生開始各項囑咐,還有注意事項,周五做化驗檢查,沒有問題的話,周一直接開刀。


    許曉雅躺在病床上,百無聊賴。


    隔壁床是一對夫妻,丈夫得了癌症,剛做完手術,恢複的還不錯,她的妻子小心翼翼的照顧著他,無微不至。


    再隔壁,是一個老人,身體看著還硬朗,可惜已經病入膏肓,能挺多久算多久了。


    老人的兒女悲戚的坐在一旁,滿麵愁容。老人自己卻是樂觀,她說,自己經曆過抗戰八年,□□十年,也經曆了新中國現代社會主義新生活,活得也算夠本了。


    許曉雅靜靜地躺著,她不是耄耋之年的老人,卻理解老人所說,重活一世,不是誰都有的體驗,無論發生什麽,自己也算夠本。


    許曉雅拿起手機給淩藍發了個微信,告訴她自己已經住上院了,讓她不要擔心。


    淩藍很快回複。


    “好的,周一我早點過去。”


    許曉雅回了個ok的手勢,開始翻朋友圈,第一條依然是薛清的。


    “假期最棒!”


    下麵是一家三口在海邊玩耍的照片,許曉雅點了個讚。


    整個單位隻有連琪知道她要做手術,其餘人,她沒有說,大家都當她要跟男朋友出去旅遊,薛清見她請假,正好順水推舟的休起了年假。


    這個顧家男,許曉雅笑了笑,繼續向下翻,可除了滿屏的微商消息,再無其他。


    許曉雅放下手機,揉了揉眼睛。


    手機這時候突然響了,許曉雅無奈,又拿了起來,屏幕上是一個不認識的號碼,許曉雅想了想,接了起來。


    “許記者嗎,我是封河。”


    許曉雅滿頭問號,這個偶像明星找自己有什麽事?


    “我哥不太好,你來看看他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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