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別太放在心上,她做錯事情,上幾天課就沒事了。以後你好好看著她,莫叫她再跟隊裏對著來。”她比他大兩歲,就真如一個知心姐姐一樣安慰人。


    秦豐的臉色卻沉下去了,隻是他一貫不愛在外人跟前說話,也不耐煩跟金美雲爭執,索性當她不存在。金美雲自顧自說話,柔和的視線一直落在他臉上。


    看他原本麵無表情的臉瞬間燦爛起來,眼裏跳動著兩團快樂的火焰,好像見到意中人的毛頭小子。她心下一沉,順著他的目光轉頭望去。


    第16章


    傅眉叫秦豐牽著往回走,路上雖沒有什麽人,牽著手也怪別扭的,她微微掙了掙。秦豐驟然使力,寬厚的掌心握住她滑膩的手,還捏了捏。


    她吐出一口氣,轉移話題,“剛才你們說了什麽?”出來的時候金美雲看著她的臉色有些不好看。秦豐眼神凝了一下,似乎在努力思考。


    過了一會兒,他無所謂道:“忘了。”隻記得金美雲嘰嘰咕咕的說話聲很吵,但是說了什麽他沒聽到。


    傅眉偏頭斜了他一眼,“你這人,人家挨的那麽近跟你說話。你是真沒聽見,還是不想告訴我。”她手上也加了些力道甩,還是沒甩開。


    秦豐轉頭,波瀾不驚的眼波不高興的皺了一下,“她又不是你,我幹嘛要專心聽她說話。”傅眉愣愣的看著他,想說的話都忘了。


    這人真的是,這話什麽意思。雖然覺得他誇張,但是心還是好像叫人輕輕觸碰了一下,癢癢的、麻麻的。臉經不住紅了,小聲嘀咕道:“不管是誰,都該好好聽人家說的什麽啊。”


    她一本正經的教育人,秦豐輕輕哼了一聲,悶悶道:“口是心非。”


    “喂!”


    ……


    傅眉采藥的事叫隊裏知道了,就不能再給張蘭花采藥了,隻能寫下藥方。柳樹屯沒有中藥鋪子,隻能到景洪鎮裏去抓藥。


    秦阿婆知道了這事情,既心疼三房要花錢,又氣憤傅眉不能免費幫三房操持這件事。總之心情複雜的很,見到傅眉,張口便是一家人不心疼她三媽了雲雲。


    傅眉看的目瞪口呆,她真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偏心的家長。大房二房她都愛,連帶底下的兒孫也放在心坎上疼。就隻有二房,既不喜歡秦保山,也不用正眼看秦豐。


    秦阿婆見她不說話,越加跳了腳罵,二房不孝,見不得她個老不死的啊。傅眉從沒見過農村婦人罵夾的陣勢,提了水桶就要走。


    被秦阿婆拽了一把,踉蹌了兩步,水灑出來大半,濕了她的褲子。她抓住被秦阿婆揪住的衣袖往回扯,“婆,不是我不給三媽找藥,隊裏的政策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命苦啊,兒子不孝,吃好的穿好的不管我們兩個老不死的。”秦阿婆才不管,她就是尋個由頭給二房找事而已。


    路過的大概也知道秦家幾房的官司,傅眉叫秦阿婆纏住,一臉無助。沒人敢管也不好管,匆匆走掉。傅眉憋的臉都紅了,“那你要怎麽樣啊!”


    雖然叫秦阿婆纏在路邊走不掉,傅眉的教養也不允許她真跟她大喊大叫。秦阿婆卻徑直鬆開她,手腳麻利的跑到二房家院壩裏,坐到地上。


    這下更沒人過來了,離秦豐家最近的就是秦豐三爹家,兩家也有一段距離呢。秦阿婆彈腿哭鬧,傅眉扶了扶眉心,她真是第一次見這種事。


    不知道怎麽處理就不處理,秦阿婆在她家裏哭,她就把地盤讓給她鬧。雖說叫人這樣趕出家門挺無語的,好歹不用跟秦阿婆正麵交鋒。


    所以她就沿著小路到村裏衛生所去了,前幾天知道她采藥給她三媽治病的事,孫大夫就問她願不願意給她當徒弟。


    孫大夫三十幾歲,為了事業一直沒有結婚,她性子強勢,家裏也不敢逼迫。如今瞧上傅眉的本事,起了愛才之心,再者傅眉確實招人喜歡,收這個徒弟不虧。


    孫曉麗見傅眉這個時候來了,忙把人迎進衛生所的休息室,給她倒了一杯開水,問:“怎麽這個時候來了?有事情嗎?”


    大隊下工的時候了,各家裏都該煮飯呢,不想傅眉過來,“沒什麽事情,就是來看看。”秦阿婆的事情還是不要說了,就是再多人知道都沒有用。


    “正好我要問你些事情。先前我隻知道你是學中醫的,原來你還會開方子,你爺爺把你教這麽好,倒是便宜我了。”


    傅眉道:“跟誰學都是一樣的,爺爺要是知道我拜了師傅,也會高興。”


    孫曉麗點點頭,笑道:“咱倆的事情我已經知會大隊了,都沒什麽意見,以後你就不去上工了。跟我一道出診學習了,你家裏可以吧。”


    她是想傅眉初來,秦家要是舍不得她這麽個勞動力倒是可惜。傅眉道:“家裏都同意了的。”秦豐知道她不用上工,還可以跟孫曉麗一道學習,比她還要高興,至於秦保山的意見秦豐說不用考慮。


    孫曉麗滿意的點點頭,從辦公室裏找了一本醫書給她。待了快有一個小時,傅眉就趕緊要回了。這個時候,下工的隊員都要回家了。


    走在路上巧又遇到秦輝,秦輝撓了撓頭,笑的頗不好意思,“這段時間怎不見你,幹什麽呢?”傅眉就說上工呢。


    秦輝也不在意她不怎麽搭理他的樣子,城裏來的人嘛,傅眉又不愛說話,他一點都不覺得生氣。他將在山上采的花送到她跟前,“這是我回來的時候采的,開的正好,給你啊。”


    “這……”傅眉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這花也是能隨便送的?秦輝幹脆將花塞進她手裏,“一朵花而已,看見你就給了,好歹你也是秦家的人。”


    傅眉感激的笑了笑,秦輝是秦家少數承認她的人,“謝謝。”


    回來的一路一直是秦輝在說話,他人幽默見的多,什麽事情叫他說出來都格外有意思。傅眉緊張的心情鬆快了些。


    將她送到秦豐家不遠處,秦輝就往回走了,到家裏鋤頭還沒放下,就叫田仁美逮著了。“剛才我見你跟二房那女子一路呢,那家的人理會做啥?”


    秦輝眉頭皺了皺,把擦臉的毛巾搭架子上,不疾不徐道:“人家有名有姓,什麽那家人。”田仁美也不管他,“你少去招惹二房的人,你婆爺都不喜歡。還有你都二十二快二十三了,我打聽到趙家灣有個女子,人還好你去看看。”


    話沒說完。秦輝人就走了,田仁美在後頭把腰一叉,“都多大年紀了,一點不操心自個的事情,你到底要看個什麽樣的。農村的女子長的過去就得了,你還真想要個天仙?”


    “為什麽不能,秦豐家的一個比一個好看,我差他哪裏?就不能找個合心意的。”秦輝回頭說了這麽一句就走了。


    秦保田抽著旱煙從門外進來,田仁美拍大腿道:“你看看你這兒子,越大越不叫人省心。”大房一向是田仁美掌事,秦保田沉默不語的模樣任她吵。


    傅眉上了土坡,聽了聽院子裏的動靜,說來也是心酸又好笑,她的家她還要躲出去。不過除了躲也沒有辦法,她不會吵架,何況秦阿婆那撒潑勁兒,她也吵不贏。


    第17章


    歎了口氣,認命的推門進去,結果秦豐跟秦保山都在呢。秦豐關切的望向她,見她好好的,微微鬆了一口氣。


    三個人對峙片刻,秦保山先開口,語氣有些嚴厲,“你婆是長輩,再怎麽說也該讓著她,你還跟她吵架嗎?”


    傅眉還沒說什麽,秦豐不高興的開口道:“他們是什麽人你不知道?沒事也要找事占便宜的人,你讓她怎麽讓。”


    偏頭又看了一眼傅眉,見她怯怯的樣子,心裏更堵,“ 她是老人家,可她的兒孫也不止我們一家,對別人都能關心,就不把二房當人看。把我媽欺負死了還不夠,這個家到底欠她什麽。”


    越說越壓不住心裏的戾氣,他早受夠了他婆欺負二房,秦保山每每都叫他讓著。以前家裏單獨種地,他婆幹了些什麽事。


    他媽大晚上上山老遠去堰溝引的水,自家田裏沒灌多少就叫他婆把水截走了。地裏的碎石頭、磚頭從來不會挑走,就往他家地裏一扔,好好的苞穀苗壓死一片。


    那些事情樁樁件件,他媽說過什麽,還不是說了也沒用。秦保山那個人啊,眼裏心裏隻有秦家人,他媽這邊的親戚,多吃他一塊紅薯都嫌肉疼。


    受了半輩子罪,他媽解脫了,也把秦保山看透了,臨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護著秦琴,跟她兩個一條心,別跟他爸一樣。


    如今他受欺負就算了,他不計較這些,傅眉來了還這樣。鋒利的眉頭斜入鬢角,顯出些凶氣。


    他握住傅眉的手,一字一句沉聲道:“秦家對你重要,重要過妻子兒女,以後你就一個人孝敬他們吧。這樣的長輩我無福消受,今天是最後一次她從我家拿東西,實在不行我姓劉也沒關係。”


    劉姓是秦豐他媽的姓氏,傅眉驚訝的看向秦豐,秦保山隻有比她更驚訝的。簡直是又驚又惱怒,火氣一上來抬手就給了秦豐一耳光。


    秦豐頭被打偏了一下,藏在底下的眸子冷冷的,好像有一根根冰刺驟然而生。秦保山打了個寒凜,一時有些恍惚,秦豐已經長這麽高了,高到他都要仰望了。


    什麽時候他不愛說話了呢,好像是他媽死的時候,又好像他一直都不愛說話。他真是好久都沒有好好看看秦豐了,同在一個屋簷下,他察覺不到也是應該的。


    隻是再怎麽說,秦阿婆也是他秦保山的家人,不管父母親如何對他,他都該孝敬他們。他不想打秦豐,隻是這小子說話太氣人了,這樣也太不孝了。


    他把眼神轉向傅眉,他父子兩個這樣,都是因為她,現在不好收場她該從中勸勸嘛。怎麽啥話都不知道說呢,哼,一點也沒有秦琴機靈。要是秦琴在,肯定不會叫氣氛這麽難堪的,而且阿琴也跟他一樣孝敬長輩哩。


    秦保山哼了一聲,“你這些話太不像話,好歹是你婆,你好好想想錯在哪裏。”說完就背著旱煙鍋出去了。


    秦豐冷哼一聲,舌頭頂了頂麻木的半邊臉,輕輕一吸,吐了口血水。傅眉的視線落在他微微腫起的臉上,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歉疚道:“對不起。”


    秦豐抓住她的手,眸色淺淺淡淡的,“不是你的錯,是我沒保護好你。”他失落的垂下眼瞼,薄唇抿起,“這樣的爛攤子,害你跟我一道承受。”


    他真的極愧疚,難過的拉聳著腦袋。也才十八歲的年紀,整個家的重量都壓在身上,生活很苦。有了她,他才感覺到一點點甜,可是他護不住。


    傅眉看他眼眶都紅了,小心捧起他的臉,吹了吹道:“是不是很疼啊?”她眼睛濕漉漉的,明亮的眸子裏有心疼。


    秦豐看見了,再疼的傷有她在身邊也感覺不到了。可是,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啊,所以他悶悶的嗯了一聲。


    傅眉踮起腳尖,一下一下輕輕地吹,秦豐的心頓時化成了一灘水。他側了一下頭,然後她的唇就落在他臉上了。


    她眼睛瞪大,嘴上傳來火辣辣的感覺,是他的臉。注意力瞬間被轉移了,“快去用井水洗臉冰一下,我給你找點草藥。”


    秦豐遺憾的摸了摸臉,她一把抓住他的手,“還摸!小心更腫了。”他眼神亂瞟,瞥見她手裏的花,呼吸一窒,漫不經心的問道:“哪裏來的?”


    傅眉混不在意,隨口道:“秦輝給的。”秦豐不說話了,半晌才說了一句挺好的。然後第二天傅眉就看見火紅的花讓院子裏的雞叼來啄去,奇怪,她記得放在桌子上的。


    後來,秦豐每回下工回來,一定給她帶一束花。傅眉就把花插在瓶子裏,放在她屋裏的窗台上。


    傅眉舂了草藥給秦豐敷上,做飯的時候發現家裏彈盡糧絕了。原來秦阿婆看傅眉沒回來,也不嚎了,等秦保山回來一陣哭窮。


    爹媽沒飯吃了,秦保山身為孝子,能坐視不管嗎?自然不能吧。所以秦阿婆歡歡喜喜的滿載而歸了,廚房裏什麽都沒剩,秦豐回來的時候,秦阿婆已經走出老遠了。


    這一次自然又是不了了之,二房對秦阿婆來說就是免費的糧倉啊。先前家裏沒什麽好東西,她的目光就隻放在二房自留地裏,熟了的新鮮瓜果她知道的比秦豐這個悉心照料土地的人都知道的早。


    現在家裏來了傅眉,好吃的東西不斷,她來的更勤快了。原本傅眉以為她把東西多做一些,好歹是秦家長輩,給她吃一點也是應該的。


    如今來瞧是養虎為患,這麽形容秦阿婆不尊敬,隻是事實如此。她也看出來了,秦阿婆是真的如秦豐所說,隻對二房刻薄,大房跟三房她都挺疼愛的。


    傅眉跟孫曉麗一起學醫術,那是驚掉了好些人的眼珠子。孫曉麗是公派幹部,尤其擅長婦科,當年農村婦女生產從來都是用穩婆。


    她一來就到處開展工作,鼓勵人到衛生所叫醫生接生,很是跟老一輩的接生婆打了幾仗,才有進步醫學到農村的現象。後來國家計劃生育,強製給人帶環,不小心懷上的就給流.產。


    她作為領頭人物,手上也沾了不少血,她收過兩個徒弟,都嫁人了,隻有她單著。村裏人不知多少閑話,可她就是什麽都能不理,將一生奉獻給了事業。


    先前也有人想拜她為師學醫,這是條好路子,孫曉麗為國家政策的實施出了不少力。縣裏市裏醫院都有她的熟人,要是推薦什麽人去上大學,十有八.九能成。


    可她也強,看不上的人,管你咋討好,就是不露口風。如今悶不作響的又收了傅眉,多少人扼腕。就是田仁美也氣。


    當初她好說歹說想叫她閨女冬梅拜在孫曉麗門下。孫曉麗咋說的,說是冬梅沒有基礎,高小都沒畢業,學醫隻是浪費時間。


    如今傅眉咋又行了,還不是看不起她們山裏人。收了別人她也想的過去,咋就收了二房的丫頭。


    田仁美那個氣啊,回家幾天臉色都不好,秦保田不知咋惹她了,就在家裏罵罵咧咧開始了。秦輝不耐煩,“你不喜歡二房,隻要傅眉不是二房的人,他家還不是跟原來一樣。”


    一樣比不上大房,一樣受欺負。田仁美拍桌子,“說的輕巧,那傅眉是要當秦豐婆姨的人,咋個不是他家的人。”


    “她還沒給秦豐當婆姨呢,能給他當也能給別人當。還有你叫我去趙家灣看的人,誰給你說的。我還是你親兒子不,那女子身上一股味道,能熏死人!”說起這個就有氣,人長的沒傅眉好看,性子還挺嬌蠻,走幾步就想讓他背,什麽黃花大閨女。


    田仁美想了想,道:“不行就算了,我再給你找。”


    秦輝隨口道:“別了罷,沒有傅眉好看的我都不要,秦豐能有的,我也不差什麽。”


    田仁美叫兒子氣的一個倒仰,忽然一個大膽的想法浮上了心頭。


    第18章


    田仁美絕對是個實幹派啊,想到什麽就一定去做的,年輕的時候她也是遠近聞名的一朵花啊。雖說嫁給了秦保田這麽個不上牆的。


    半棍子打不出個屁來,好歹對她也不錯,家裏什麽都是她說了算。公婆也頗看的起她,幾個妯娌之間,劉小萍不受待見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張蘭花又是個病秧子,半點不出彩。


    是以她活了半輩子,絕對可以說是過得順風順水的,還沒有什麽事情是她辦不成的。


    原來將傅眉當做是二房的人,那可是戳了她眼珠子,怎麽看怎麽不順眼。如今既然決定要將人討過來,那是咋看咋如意,人長得好,又是孫大夫徒弟,多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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