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著腦袋閉了嘴不說話了,男人笑了笑,摸了摸她腦袋,走到旁邊的飲食區給她拿喝的。


    尤一就雙手扶著膝蓋,安安靜靜地窩在沙發裏,眼睛左轉右轉,看一下錢富,又看一下沈知是,最後再看一眼沈知非。


    他們就是人群中矚目的存在,四周永遠都圍著舉杯慶賀的人,根本就不會注意到角落裏的自己。


    伸手拿起袖子揉了揉眼角,她聽見不遠處有幾個人在閑聊著。


    “李太太,我聽說前一陣子出事的那王一平,好像托人找過李總,讓他能不能幫個忙是不是?”


    “是啊,但我家那位哪敢隨便答應啊,也不看看他得罪的是誰,據說錢董都下了指令,誰敢幫他就是跟富得留尤過不去,我又不是貓,就算有九條命都不敢出手啊。”


    “哈哈,不過這姓王的也是活該,虧得我以前見過他幾次,還覺得長得人模人樣,專業水準也不錯,還會哄人,結果卻是這麽個渣滓,嗬嗬。”


    “就是啊,我聽說錢董在背後使了些手腳,那姓王的一堆性騷擾,行賄等破事都被揪了出來,不在牢裏蹲個天昏地暗估計都出不來,出來之後什麽都變了,前途都沒了的人,我幫他幹嘛呀?”


    另外一個有些尖細的女聲插了進來:“話說錢董最近動作挺大啊,之前一直深居簡出不拋頭露麵的,結果最近又是光明正大整那姓王的,又是鋪天蓋地整這生日宴,我聽說今天還要在宴會上給大家介紹他女兒?這是要給自己招乘龍快婿?”


    “說不定哦林太太,你看這場上青年才俊是不是比平時多了很多,估計大家都聽到了風聲,想要借機會表現一下,不過那錢董的女兒,是一直在國外還是怎麽地,一直沒聽說這麽個人物啊?”


    “說是前妻生的,是不是不被後媽待見送國外去,現在畢業了才接回來?”


    “你小聲一點,待會被錢董的夫人聽到了,有你好看的!不管是不是不被待見,富得留尤董事長獨女的身份,總歸是一塊香餑餑的龍珠子,要是抓住了機會,那不等於是整個富得留尤都落入掌中?那些個青年才俊眼裏冒著光摩拳擦掌,也是應該的。”


    尤一作為眾人口中的香餑餑,在一旁聽得瞠目結舌,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麽些彎彎繞繞。


    賀涼喻拿著一杯果汁走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她手肘撐著旁邊的沙發把手,托著腮目光如炬地在場上來回掃視著。


    他表情沒什麽變化,隻是坐到她旁邊,將果汁遞給了她,順口問了一句:“在看什麽?”


    尤一沒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回了一句:“在看場上的青年才俊。”


    賀涼喻:“…………”


    他周邊的氣壓一下就低了下來,劈天蓋地朝身旁的小女人壓了過去,壓得她直打了個哆嗦,扭頭看向他。


    男人沒說話,沉著眼看她,一雙眼幾乎要瞪出火來。


    眨巴了幾下眼睛,她才反應了過來,手忙腳亂地將剛才那幾個太太的話複述給他聽。


    說完之後,尤一才上下打量他一番,發現他隻是穿了一身深灰色禮服,比平時正式一些之外,並沒有什麽大的變化。


    不看右邊三點鍾的方向,那像是把一大瓶發膠都倒在了頭上的騷包扭腰小青年,還有左邊十點鍾方向,那個剛才經過的時候,古龍水香熏得她連打了十幾個噴嚏的桃紅襯衫小才俊。


    “你怎麽就不拾掇拾掇一下自己,討一下香餑餑的龍珠子的歡心?”她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開始教育起他來。


    聽了她的話,賀涼喻倒是收起了暴躁的氣息,不在意地笑了笑,伸出大拇指在她沾著果汁的唇瓣上摩挲了幾下,慢條斯理地低聲開口:“我不喜歡做一些表麵功夫,相較於在這晚宴上弄得花枝招展,我更願意——”


    他翹起唇角,滾了滾喉結:“在龍床上表現自己。”


    第50章 五十塊都不給我 ...


    聽了他的話, 尤一直接將十厘米的高跟鞋鞋跟重重地踩到了他的腳背上,趁著他捂腳呼痛之時,輕哼一聲之後即昂首挺胸地起身離開。


    看見她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直起身子的男人含著笑鬆懶地靠著沙發沒跟上去。


    過了一會, 他又想了想, 起身朝那被眾人簇擁著的萬眾矚目走了過去。


    錢富也頭大到不行。


    他以前拿女兒當借口不出席各大酒會,已經鬆閑慣了,本來他也很煩這些酒桌上的文化。


    平時八竿子打不著,連名字都叫不出,隻記得個姓的人捧著酒杯擠到你麵前一臉垂涎地笑著, 麵上寫滿了‘雖然我什麽都給不了你但以後還是要拜托你多加關照啦’幾行字。


    弄得他心裏那口氣不上不下的, 心想還不如不弄這壽宴, 回家簡簡單單吃個蛋糕多好。


    他突然就想起, 去年的今天,在那小房子裏,蛋糕上的燭光搖曳著仿佛能夠映到每一寸角落,隻他們三個人圍在餐桌邊, 小棉襖用軟糯的聲音唱著生日歌的時候, 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的樣子。


    想到這,他就更恨那姓王的雜碎。


    要不是他的出現, 逼著自己一時熱血上頭掉了馬, 現在他也沒必要被這鬧哄哄的人群圍著,早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去了。


    甚至於最可憐的是,孩子還不親近自己了。


    咦, 說到這裏,孩子呢,怎麽這麽久都沒見到她?


    趁著這個機會,他就尋了個打電話的借口抽出身來,剛走到一邊安靜的角落裏,就看見那依舊橫看豎看都不太順眼的混小子單手插兜慢悠悠地走了過來,像是有什麽話要跟他說。


    “祝叔叔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看吧,之前一口一個錢董事長叫的這麽歡,等到身份公開之後,倒是又喊起了叔叔這個正統的稱呼。


    明知道他心煩這狀況,居然還祝他年歲今朝!


    真不是個省心的混小子。


    “一一呢?”他往男人身後看了看,沒能見到自己家乖巧的小崽,語氣更加的不善。


    賀涼喻沒有回答,隻是湊到他耳邊,小聲跟他說了些什麽話。


    在旁邊的人看來,就隻覺得一晚上興致都不太高的錢董事長在見到賀氏集團太子爺的時候,眼睛發亮了起來,竟主動上前去跟他打了招呼,兩人還在一旁聊了很長的時間。


    而且其中還是錢董事長說得多,一臉的焦急和盼切,那賀氏集團太子爺隻偶爾搭上那麽一兩句話。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啊。


    看的一旁拍馬屁總是拍到蹄子上的青年才俊一頓火大,又嫉妒又無奈。


    畢竟比有錢他們比不過這姓賀的,比英俊瀟灑嘛……


    特麽好像還是比不過。


    其中一個青年看著‘親密交談’的一老一少,磨了磨牙,眼裏浮現了不甘及算計的光芒,低頭想了些什麽,就轉身走了開去。


    尤一從洗手間出來,站在長長的走廊上,思考著自己是從哪個方向來的。


    好像是從左邊,但當時她是麵對著洗手間,那出來之後是不是應該從右邊走?


    想了一會,她決定打個電話。


    自己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雖然剛剛才踩了男朋友一腳,但使喚他過來為自己這十公分的鑾駕護航,也算是理所當然。


    這麽想了一下,她滿意地點了點頭,結果還沒按下按鍵,頭頂就籠罩了一片陰影。


    她怔愣地抬頭看去,與一個黑框眼鏡的男人對上了眼,那人身著黑色西裝,頭發打理得十分整齊,精神氣倒是十足,長得斯文俊秀的,比剛才看見的發膠青年和古龍香水才俊要順眼很多。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高大的身子倏忽攔在自己麵前,神色莫辨地看著自己。


    像是有什麽話要開口,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尤一想了一下,朝他眨了眨眼,友善地問道:“你也是迷路了嗎?”


    青年:“……”


    看到他麵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尤一笑了笑:“沒關係,這沒什麽不好意思說的,我也迷路啦,正打算叫我的男朋友過來接我呢。”


    聽到她的話,青年突然笑了:“你男朋友,是不是剛才在沙發上跟你坐一起的男人?”


    尤一沒想到他居然還關注到坐在角落裏的他們倆,愣了一下才點點頭。


    青年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覺得,你的男朋友可能沒時間過來接你,他現在正忙著呢。”


    尤一抓了抓下巴:“忙著幹嘛呀?”


    “忙著攀上錢董事長這條大腿啊。”青年緩聲道。


    “…………”


    她終於意識到不對勁,這人就不是迷路的,也不是過來解決洗手間生理需求的,他就是故意過來跟自己說上這麽一些有的沒的,莫名其妙的話。


    她一下就不想理這個人了,隻是淡淡“哦”了一聲,越過他就往右手邊走去,不管方向對不對,她想要先離開這奇怪的人為好。


    青年沒想到她聽了自己的話,反應居然隻有一個“哦”???


    這是正常女人聽到自己男朋友疑似出軌的反應?


    “你就不生氣?他看著好像對你很好,又攙扶你又給你拿果汁,其實等你走了之後,還不是和別的人一樣,上趕著去討錢董事長的歡喜,我估計要是錢董事長的千金出現的話,他會將所有對你的溫柔,加倍地轉移到她的身上。”


    尤一有點好奇:“你怎麽這麽關注我們啊?你是對他有意思,還是對我有意思?”


    青年:“……”


    走在前麵的少女回過頭來了,一臉抱歉地看著他,語氣很認真:“但是抱歉啊,我不喜歡你這樣的,我男朋友的話……”


    她頓了頓,“應該也是不喜歡你這樣的,不然你去問問他?”


    青年:“…………”


    他本意是想激得這正牌女友生氣跳腳,嫉妒心爆發,衝去錢富麵前宣示一下自己對賀涼喻的主權,讓錢富明白賀涼喻是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


    不管那未出現的千金受不受寵,還有一點人性的話,都不會願意自己的女兒嫁給這樣兩麵三刀的人。


    然後他就可以插縫而上。


    他都來來回回觀察過了,在場的人,除了賀涼喻之外,基本上沒幾個比得過自己的。


    他隻需要把賀涼喻幹掉就好了。


    結果他的正牌女朋友,腦袋瓜好像有點……


    不太正常。


    出去之後,剛走進大廳,尤一就和大步走過來的賀涼喻對上了視線。


    他的身邊還跟著今晚的mvp,眾人的焦點所在,壽星錢富先生。


    咦,尤一怔了怔,mvp的眼裏為何像是含著淚水?


    因為對這小棉襖愛得深沉。


    在和賀涼喻聊了一下關於尤一不適應新的環境的問題之後,錢富覺得又欣喜又有點受傷。


    欣喜在於原來孩子最近不親近自己,不是因為還生氣於他騙了她,而是跟自己一樣,懷念著以前的生活,又怕自己知道之後不高興,所以才悶悶不樂不知道怎麽開口。


    受傷則是在於,這些話,她還是沒選擇第一時間跟自己說,而是去跟混小子傾訴,甚至於在混小子的鼓勵之下,還是不敢跟自己提起。


    想到這裏,他就心急火燎地想要跟小棉襖說清楚,他最歡喜的,就是她歡喜。


    更何況,她以為自己過去二十年蝸居在小房子裏,好像受到了很多委屈一樣,其實不然。


    他跟她一樣,十分懷念過去那段簡單幸福的,隻有三個人其樂融融的時光。


    跟在尤一身後的青年看到前麵走過來的兩人,斂下了眼底的光,勾唇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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