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底是誰在死纏爛打啊?


    眾人心中再次疑惑。


    而顏謐還在想何語的話。她也有同樣的感覺,如果殺死裴玉珠和樊倩倩的是同一個人的話,她也覺得,這個人仿佛是在挑釁他們。


    裴玉珠手袋裏有顏寧字跡的小紙條,樊倩倩屍體的狀況模仿何語書中情節。


    就像是戲耍,也像是挑釁。


    顏謐心中騰地冒氣一股火來。如此漠視人命,甚至以此取樂……


    手邊倏然觸到一個熱乎乎的東西。何語不知道什麽時候去倒掉了她已經冷掉的茶水,換上了一杯熱水,塞到她手裏。


    她近幾年一直有手腳冰涼的毛病,入秋天冷之後更加嚴重,仿佛身體的熱度傳達不到肢體末端。手裏捧著熱水杯,掌心暖融融的,身體也隨著暖了起來。


    周隊沙啞的煙嗓還在繼續,“裴玉珠和樊倩倩都是被枕頭悶住口鼻,窒息而死。然而單憑這一點,想判定是同一凶手作案,還有些太過單薄。所以接下來工作的重點之一,是排查公寓小區門外的監控,對樊倩倩的人際關係網展開走訪,梳理可疑人員。”


    “另外,”他環視一周,神情嚴肅,“近來網上有一些質疑的聲音,質疑我們將宋啟明作為重大嫌疑人拘留,卻遲遲沒有移交檢察院申請正式批捕,是否存在與宋啟明台麵下的交易。雖然還隻是零星的聲音,但不能不引起重視。”


    劉成靠在椅座上,睃了何語一眼。


    那一眼意思很明顯——如果不是這家夥的證言,信誓旦旦證明當夜還有第二個人,也就是黑色連帽衫去過現場殺了裴玉珠,宋啟明早就被批捕等待公訴了,哪還會被懷疑有py交易,搞出輿情危機的風險?


    黑色連帽衫,嗬嗬,一聽就像小說裏虛構出來的凶手。他怎麽不說是全身黑色緊身衣的小黑人呢?還真相隻有一個呢!


    何語被睃,也渾不在意。


    比起案情,他更擔心顏謐的身體。這不是他第一次留意到她的體溫偏低,這些時日似乎每次觸碰到她的手,都是冰塊一樣冰涼涼的。


    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她的手,總是溫熱柔軟的,就像初見的時候,暖暖的手心貼著他的額頭鼻尖,像貓爪上的軟墊一樣軟乎乎,勾得人心癢癢。


    昨晚她熟睡的時候,他抱著她,她在睡夢中還會不由自主地拚命往他懷裏鑽,那是本能地想靠近熱源,想離溫暖更近一些。那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那些清冷漫長的夜晚,她會不會根本睡不好?


    散會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大家都知道今夜多半無眠,既然選擇了做刑警這個職業,也都對這樣的加班加點習以為常。


    眾人絡繹出了會議室,正見兩個外賣小哥提著幾個大盒子上來了。從盒子裏散發出濃鬱的食物香氣,有肉香味,菜香,夾雜著米飯的清香,甚至還有二三十杯奶茶。


    瞬時便有肚子的咕嚕咕嚕聲,不止一個人,此起彼伏地響成了饞蟲交響曲。


    “霧草,這誰點的?”有人吸著口水,兩眼放光。


    外賣小哥放下幾個沉甸甸的大盒子,笑容憨厚,“何先生是哪位?麻煩簽收一下。”


    何先生不在。何先生剛才接了個電話,就邁著長腿出去了,也不知道是赴哪個美女愛慕者的約,那麽迫不及待。


    顏謐打從心底裏嗤了一聲,徑直回到自己的辦公桌,用一肚子的無名邪火抵禦食物香氣的吸引力。


    所幸這裏是警察局,外賣小哥對警察叔叔還是相當信任的,樂嗬嗬留下了食物。


    拿人手軟,吃人嘴短,於是當手裏提著個保溫桶,終於姍姍回轉的何先生出現時,受到的待遇比之前熱情了不少。


    “小何也太客氣了。”


    “就是,沒必要,真的沒必要……哇這個酥肉好吃!”


    “這餐館評價特高,上回我老婆還說想去吃來著,原來還送外賣啊?”


    “屁的外賣,訂座都不好定。”


    “那……”果然還是有些人的麵子比較大,說要外賣就送來了。


    “霧草,那我得照下來發給我老婆看看,饞饞她,嘿嘿……”


    “你這也太他媽直男行徑了吧!心疼嫂子……我靠你真發啊?回去等著跪鍵盤吧哈哈哈!”


    ……


    無論什麽情況下,熱乎乎的吃食總是能給人帶來幸福溫馨的感覺。熱情友好的氛圍中,加班刑警們的眾目睽睽之下,請客的金主何先生提著保溫桶,徑直去了顏謐的辦公桌。


    扯過一把椅子坐下,他打開保溫桶,瞬時有雞湯濃鬱的香味撲鼻而來,新鮮食材特有的清香,在精心烹飪之下,發揮出最勾人食指大動的誘惑力。


    開小灶。


    正在吃外賣大鍋飯的眾人,心中不約而同地冒出這三個字。


    得到開小灶特殊待遇的顏謐冷著臉:“不吃,拿走。”


    誰知道是何大神的哪個女粉絲送的。


    “嚴教授親手熬的。”何語不以為忤,拿出湯匙,在雞湯裏攪了攪,攪出一個紅棗來。他唇角抽了抽,“明明交待過她,你不愛吃紅棗,果然沒聽……”


    湯水泛著金黃的誘人色澤,熱乎乎蒸騰的白色水蒸氣夾著香味,充斥鼻息。


    顏謐控製不住自己不耐餓的身體,再加上他又搬出了嚴教授,她隻好接過湯匙,先嗔他一眼,“幹嘛麻煩嚴教授?”


    “不麻煩。”何語答得幹脆。


    “又不是你出力,輪得到你來客氣?”顏謐更沒好氣。


    何語委屈:“可是是嚴教授自己說的,不麻煩啊……”


    “你提的要求,她肯定不會嫌麻煩啊!這湯起碼得文火熬上兩三個小時,”顏謐簡直想拿湯匙敲這個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混蛋,“你自己試試看,看麻煩不麻煩!”


    “好,”何語滿口應承,“那下回我親手熬給你喝。”


    顏謐:“……”


    她不是這個意思!


    端著外賣大快朵頤的眾刑警支著耳朵,感覺自己手裏的餐盒仿佛變成了狗食盆——這評價特高又難預約的餐館,做的菜怎麽隱隱有股狗糧味?


    還有,是誰說他們顏警官死纏爛打來著?


    都看看,看何作家滿眼寵溺地盯著她一勺勺喝湯,恨不得親手投喂的樣子!


    那一大罐湯,顏警官就著飯喝了一半,何作家便毫不見外地接了過去,把剩下的吃了個幹淨。


    一眾刑警看在眼裏,心中有數。


    茶飽飯畢,雖然已經是深夜,眾人卻抖擻起精神,分頭行動了起來。


    顏謐這場氣生得不輕,遠不是耍個賴就能賴過去的,更不是拿嚴教授熬的湯借花獻佛,能賄賂得了的。何語也心知肚明。


    所以她專注地看監控視頻,完全當他不存在的時候,他乖乖陪在一邊,不出聲打擾她。不時將杯子裏冷下來的水倒掉,重新換成溫度適口的熱水。


    戴罪之身,必須格外殷勤體貼。


    樊倩倩的公寓所在的小區,是個普通的商業小區,隻在大門口裝了個清晰度一般的攝像頭,各棟公寓樓裏並沒有監控。


    這個時節清晨六點天還黑著,監控上進出小區的隻有零星兩三個人影。隨著天光破曉,人們從一夜的安睡中醒來,門口往來的人和車輛也多了起來。晨起鍛煉的大爺大媽,跑步的青年,支起的早點攤,上班族……


    宋啟明的車出現在六點二十八分,從模糊的畫麵中依稀可以辨認,開車人的確是他。他從這裏離開,於七點五分抵達莫裏斯酒店,之後便一直處於人身自由被限製的狀態。


    顏謐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開著16倍速的視頻畫麵飛快閃過,映在她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眸中,宛如夜空中星子閃動。


    高速運轉的大腦記憶分析著畫麵中每一個人的特征和行蹤,看完一遍,她又倒轉回去,再次播放。


    凶手知曉宋啟明和樊倩倩隱秘的愛巢地址,知道那晚他會住宿在那邊,而不是在家……


    他是早已預料到宋啟明會在清早離開,還是躲在暗處,觀察到他離開,才入室殺了樊倩倩?


    現場透露出的凶手那股不在乎的態度,讓顏謐有種感覺,他可能與樊倩倩根本不相識。


    王繼坤剛才提出,剜眼毀壞屍體這一行為,是否存在尋仇發泄的可能性。


    但顏謐感覺不是的。凶手更像是……完成任務?他仿佛隻是想讓樊倩倩死,讓世人知道她死了,僅此而已。他對樊倩倩沒有感覺,沒有感情。


    可是如果不是樊倩倩的熟人,他是怎麽讓樊倩倩開門,成功進入室內完成殺人的?


    方才的案情討論會上,他們也探討過,誰最具有殺害樊倩倩的動機。


    “裴玉珠唄!”孫曉雨口快。


    的確,作為宋啟明的妻子,裴玉珠最有動機殺死丈夫的情人。


    樊倩倩今年才二十五歲,跟裴玉珠結識宋啟明時差不多的年紀。讀完大專後,她在商場化妝品專櫃當過銷售,也做過文秘的工作,之後應聘到啟明車行的分店裏,成為了一名汽車銷售。


    她的經曆並不複雜,社會關係也相對簡單,是個挺普通的年輕工薪族。在初步的查訪中,她的同事表示她為人不錯,性格開朗大方,沒聽說跟什麽三教九流來往過,也沒什麽不良惡習——當然,跟大老板的老公勾勾搭搭偷.情除外。


    與她關係不好,乃至發生過口角的人不是沒有,隻是遠不到生死仇敵的程度。


    金錢方麵,她做銷售的底薪加提成雖然算不上高,但負擔她一個人的生活足夠,她的開銷和大多數普通年輕女孩子差不多,護膚品化妝品衣服,網購居多,偶爾喝喝奶茶,叫叫外賣,日子過得並不奢侈。


    基本可以排除金錢糾紛的可能性。


    顏謐想起之前見到裴玉珠時,她在“啟明”二字被提起時,雖然掩飾得很好,然而那一閃而逝的憤恨厭惡的微表情,表明她對丈夫出軌一事是知曉的,並且不是無動於衷。


    然而裴玉珠的死亡時間,還在樊倩倩之前……


    16倍速的監控畫麵中,來來往往的人如同忙碌搬家的螞蟻一樣。顏謐眉梢動了動,想抬手按暫停的時候,才察覺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何語牽了過去。纖細的手被包裹在男人溫暖的掌心中,指尖的寒涼早已被驅散,染上了他的體溫,溫熱而舒適。


    何語幫她按了暫停,還體貼地將進度往後退了十數秒,定格在一個畫麵。


    見她瞪他,他無辜地眨眨眼,“是這裏吧?”


    顏謐想故意唱反調,但他定格的地方實在太妙,她想要再仔細看的那個人,正好處於畫麵的正中央。


    最終她隻是不情願地“嗯”了一聲。便見一抹慵懶而得意的淺笑在何語唇角漾開,霎時為那張美玉般俊逸的臉增添了無與倫比的光彩,看得她禁不住恍了一下神。


    ……不就是想到一塊兒去了嘛,至於得意到飛起麽?


    她恍神間,唇上倏然一熱。蜻蜓點水般的輕吻落在她唇上,深幽黑眸閃爍著笑意的光芒,不過咫尺距離,她能清晰地在他深邃如夜空般的瞳仁中看見自己的倒影,仿佛他的全部視線都為她所占據。


    何語略微退開,見她呆呆的樣子,心裏喜歡,沒忍住再次吻了上去。


    不像先前怒火中燒,帶著欲.望的粗暴的吻,這個吻淺而輕柔,透著幾分小心翼翼,僅以薄唇輕輕摩挲她的唇瓣。


    顏謐從來不知道,一個淺淺的吻可以傳達出這麽多的訊息——是情不自禁的喜愛,也是求和的討好,更有深深的思念,小心的試探。


    她閉上了眼睛。


    然而這時何語卻突然退開了。


    顏謐反應過來,以為自己又被他戲弄了,瞬時又羞又氣地睜開眼睛,大力地想將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抽出來,“……你放手!”


    “——咳。”


    門口有人一聲輕咳,是幾個經過的警員,相互擠眉弄眼——


    瞅瞅,何作家死皮賴臉要牽小手,我們顏警官死活不給牽!


    此時何語略微鬆了手,於是顏謐迅速收回手,便見他抿著唇,俊臉上滿是哀怨失落。


    門口的同事們繼續相互打眉眼官司——


    哈哈哈吃癟了吧!咱們警花的小手哪是那麽好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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