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謐的肩膀垮了下來,沮喪地扁起嘴,“也對哦……”


    何語飛快地在她扁起的唇上親了一記,摸摸她的頭,“做過的事情,不可能不留痕跡,隻是我們還沒有注意到而已。”


    他看著凝眉認真思索的她,心中的萬般柔情,就算窮盡他所有的辭藻,也寫不盡。


    她這樣全心地信任著他,相信著他的判斷,絲毫不擔心被他誤導,會入了歧途。


    “哥,”顏謐捏著他的手指,有幾分遲疑,“你覺得,許教授會不會是……y?寧寧會不會,會不會也是被他……?”


    何語薄唇緊抿成一條線。


    當年所有知道顏寧那個“y”標記的人,都認定他就是y,因為他的名字單字一個“語”,正好是y。


    包括顏家父母,一直對此深信不疑。


    “不好說,”他輕聲對顏謐道,“我們對許瑾舟的了解,還是太少了。沒有了解,就無從分析他的動機。”


    “我可以調取他的履曆資料,”但顏謐不太抱希望,“估計除了他是個青年才俊,前途無量外,可能什麽結論都得不到……啊!”


    她猛然從椅子上跳起來,“萱萱!不行,我得提醒萱萱!”


    她慌亂地翻出手機,找到黎思萱的電話,撥了過去。


    “……喂?”聽筒裏很快響起黎思萱疑惑的聲音,“怎麽啦顏小謐?”


    “萱萱!”顏謐嗓子發幹,“你在哪兒?”


    “我當然在上班啊!”黎思萱更疑惑了,“不管你信不信,我偶爾也有在認真上班的——怎麽了,你那什麽語氣?”


    顏謐微舒一口氣,嗓音依然發緊,“你又跟許教授聯係了嗎?”


    黎思萱大大地歎了一口氣,“唉……沒有,我倒想呢!我想約他出來,但又不知道找個什麽借口好。你上回說得對,我要是想跟他有點什麽,的確不能再去看他了,不然心理谘詢師的職業道德,根本不允許他跟我有點什麽嘛!哎你幫我想想,找個什麽理由好?”


    顏謐一點也不想幫她想理由。她恨不得黎思萱離許教授越遠越好。


    可是她也需要一個理由,一個勸黎思萱遠離許教授的理由——


    “黎思萱,”何語突然湊過來,對著手機說話,唇幾乎要貼到她的臉頰上,“需要我從男人的角度,給你一點小小的建議嗎?”


    黎思萱默了會兒,才不情不願地答,“……你說。”


    何語悠悠道,“我建議你晾他一段時間。”


    “……哈?為什麽?!”黎思萱顯然完全不能理解,甚至懷疑他想搞破壞。


    “從男人的角度,我可以告訴你,男人往往視自己為捕獵者,喜歡主動出擊,征服有一定難度的獵物,而對於送上門的獵物,嗬……”何語慵懶的語調透著一絲不屑,“心情好大概會敷衍一下,但要說興趣麽,頂多也就算聊勝於無吧。”


    黎思萱沒說話。根據顏謐的經驗,她這是在認真的聽。


    何語繼續,“所以呢,如果你先前一直是主動貼上去,對方對你的心意心知肚明,卻沒有主動表示過什麽的話……”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果然黎思萱完全被說中,急著追問,“那樣的話……?”


    “那樣的話,你再主動約他,不僅不能給他任何征服的快感,反而會更加不感興趣。這種時候,你要是還想挽救一下,那麽你要做的,是從他身邊消失一段時間。”


    黎思萱成了鸚鵡,“消失一段時間?”


    “是的。時不時在身邊打轉的囊中之物,突然從身邊消失了,他才會分出點注意力,想想是怎麽回事。起了好奇心,才是開始在意獵物的第一步,有了在意,才有轉頭追逐的可能性。你也可以問問你哥哥,看看他是不是這種心理。”


    他不經意的語調,仿佛隻是提起某個人盡皆知的宇宙公理,不值得費心強調任何一個字似的。這是這種不經意,反而讓他的論調充滿了說服力。


    “那……那我就先不主動聯係他,先等他聯係我?”黎思萱有些遲疑。


    何語誘導她:“他要是約你呢?”


    “我……”黎思萱陷入了兩難。


    何語“嘖”了一聲,“勾勾手指又回來了,果然無趣。”


    “喂!”黎思萱惱怒,“你們男人怎麽這樣?!也太賤了吧!”


    “咳咳。”顏謐清了清嗓子。


    黎思萱也“嘖”:“這就心疼了?說不得說不得!”


    顏謐臉頰發熱,推開何語湊得太近的臉,總結道,“我想他的意思就是,你不妨晾晾許教授,就算他約你,也矜持推脫一下。那句話怎麽說的,距離產生美嘛!”


    “不就是欲擒故縱嘛!”黎思萱咕噥,“就怕距離有了,美難產了……”


    顏謐心頭一動,“要不這樣吧!你先晾著許教授,看他會不會主動聯係你。如果他聯係你,你就先告訴我——然後我們再幫你出謀劃策,怎麽樣?”


    黎思萱想了想,有氣無力,“行吧……”


    掛了電話,顏謐瞪向某個大忽悠。


    “挺行的嘛!差點把我們萱萱都忽悠瘸了。”


    “哪裏哪裏,”何語謙虛,“還是夫唱妻和,多虧老婆配合得好。”


    顏謐抄起桌上的減壓球丟向他,“亂說話!”


    減壓球被他輕鬆接住,攥在手指間,輕輕地揉捏著。q彈的膠質小球被男人白皙修長的手指擠壓著,揉捏成不同的形狀。


    顏謐的呼吸倏然一滯。


    ……捏個減壓球,怎麽捏得這麽色.情呢!流氓!


    ***


    成功忽悠住黎思萱,讓她暫時不見許教授,顏謐也絲毫沒有鬆口氣。


    一天弄不清楚許教授的動機,找不到實質的證據,這個危險就一天不能消散。


    另一方麵,網上的反轉醞釀了一些時間,才終於像先前的流言一樣,擴散開來。


    對於混跡網絡的人來說,被帶了節奏,之後又被反轉打臉,這種事情其實非常常見。但反轉的錘是自己爆出來,自己往自己頭上錘得那麽實、那麽狠的,還是第一次見。


    而在網警方麵的施壓下,平台也給出了一個公告,貼出後台的證據,證明“d城爆料王”聲稱被刪除的那貼,是用戶自行刪除,不是平台的操作。


    有細心的網友整理了正常風波醞釀發展的時間線——


    路人拍下車站摸頭殺照片,發到網上,沒有熱度。


    有人爆料,揭露何大神經紀人離職內幕,稱是某不知名女警官的鍋。ps:該女警官疑似是何大神前女友。


    前兩天的摸頭殺照片,帥氣男主角被認出是超跑俱樂部高富帥,突然火了。


    有人將女主角和之前何大神英雄救美事件女主角聯係起來。經判斷是同一人。


    “d城爆料王”發了句引人遐思的話,接著宣稱被刪帖,暗示被威脅炸號。


    被“炸號”激怒的網友們對摸頭殺女主角展開人肉搜索。


    ……


    時間線一出,整件事更加清楚明了。


    【mlgb,細思恐極……原來這就是豬頭男說的,“什麽時間放什麽料”,“得踩準那個點”,還“得踩得不著痕跡”嗎?這他媽一環套一環,每個點引爆一個小炸彈,劈裏啪啦一路紮下去,節奏帶得那叫一個穩……】


    【不怪我軍無能,隻怪敵軍太狡猾啊[跪了][跪了][跪了]】


    【可是網友們隨隨便便就被帶起了節奏,各種譴責辱罵顏警官,就沒有責任了嗎?是不是應該道歉?】


    【那個韓小姐就是何大神的前經紀人,第一段爆料裏所謂的“受害者”,這點是實錘,真實無誤對吧?那麽就是她委托豬頭男,為她策劃執行了整場針對顏警官的網絡暴力?韓小姐,nmsl】


    【嗬嗬,這種經紀人誰他媽敢要啊,怪不得何大神開了她。心黑得都能擠出墨汁來了吧!】


    【看她那張臉就不是什麽好貨色,原地爆炸吧賤人!】


    ……


    先前顏謐被罵得有多凶,發現被耍後格外憤怒的網友們罵起韓妙彤來就有多起勁。


    事情鬧到這個程度,網警部門也憋著一股氣。且不提也有人跟著輿論,對顏謐的看法坐了趟過山車,現在這證據都明晃晃送到眼前來了,有人膽大包天,造謠汙蔑警隊同僚,這能忍?!


    蔡記者很快被帶走,協助調查。他在網上興風作浪,當過不少網絡事件的推手,在他手下飽受網絡暴力困擾的受害者不知凡幾,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製裁。


    而另一個主謀韓妙彤,則在機場被攔了下來。


    “幹什麽?你們不能抓我!我是a國公民!”


    她的嚷嚷隻得到警官的一個白眼,“你就是火星公民,在華國的土地上犯了法,我也照樣抓你。”


    “我要見律師!”韓妙彤接著叫嚷。


    警官又是一個白眼,“a國電視劇看多了吧?友情提醒一下國際友人,咱們這兒規矩不太一樣,審你的時候不一定要律師在場。當然你隨時有聘請律師的權利,我們是法治國家,不會冤枉你的。”


    機場人來人往,候機的時間又無聊,這一幕免不了引起了一些旅客的注意。


    發現有人拿起手機拍照,韓妙彤慌忙捂住臉,“不許拍!我有肖像權和隱私權!”


    警官裝模作樣地抬手作製止狀,“別拍了別拍了啊!也就是個國際友人,在網上誹謗咱們奮鬥在一線的刑警同誌,沒什麽好看的,都散了吧散了吧!”


    他這話不說倒好,一說群眾俱是嘩然,接著群情激奮。


    “哪國的?是間諜吧!”


    “就是!那a國j國x國的,在網上搞針對咱們的輿論戰不是一天兩天了!警察蜀黍好好查一查,搞不好這就是個x分黨!”


    “第一次看見活的間諜,快開直播開直播……”


    “哎呀你們想多了,”警官本著原則,不鹹不淡地澄清了句,“別拍了,也別播了啊,不然小心人家告你們。”


    “那就來告唄!”一個一身潮牌的大男生嚼著口香糖,舉著手機,“來老鐵們雙擊個666啊!等我收到律師函再曬給你們看!”


    “不是要走一趟嗎?我跟你走就是了!”韓妙彤被圍觀得不敢抬臉,這會兒倒巴不得跟警官走了,“走吧!”


    警官嗤笑,“早這麽配合不就沒事了?”敬酒不吃吃罰酒!


    互聯網之妙,就在於機場一角發生的事情,消息幾乎在同一時間,便如燎原的野火般蔓延開來。


    何語很快也得到了消息,不過不是在網上看到,而是接到了大伯母的電話。


    “阿語,”大伯母語氣擔憂,“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接到你韓叔的電話,他急壞了……”


    何語沒有隱瞞,將來龍去脈如實告知了大伯母。


    大伯母默了半晌,“這……這孩子,唉!那她被拘留著也不是辦法啊,你有沒有去看看她?”


    “沒有,”何語直截了當,“我不會去的,她是個有行為能力的成年人,要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韓叔捐了一顆腎髒給大伯,我很感激,所以大伯問我能不能讓韓叔的女兒當我經紀人的時候,我雖然認為她不能勝任,還是讓步了。”


    “但是我一開始就說得很清楚,我最討厭公私不分,經紀人隻需要做好本職工作,實在做不好也無所謂,反正我還有其他的助理,唯一一點,不能越界。”


    何語懇切道,“大伯母,您和大伯一向對我十分關照,能不讓大伯為難的事情,我都會盡力辦到。但這件事不行,韓妙彤動了我的愛人,我兒子的母親,我沒有對她出手,已經是看在韓叔那顆腎的份兒上,對她最大的仁慈了。”


    大伯母唏噓地歎了口氣,然後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你等等!你說什麽?!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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