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癡秘》肯定是要寫to最美麗最可愛的萱萱,可是這本嘛……


    “哎呀你就簽個名字就行了!”顏謐用不耐煩遮掩心虛的無措,“快簽!”


    何大神服務態度良好,二話不說,龍飛鳳舞地簽下了自己的大名。


    顏謐趕緊把簽名書收了起來。


    同時總覺得哪裏不對勁——這家夥怎麽不追根究底?怎麽不問簽名是為誰討的?萬一她是替哪個女孩子討的呢?


    還記得當年,他們還沒在一起的時候,她替別的女生送了封情書給何語,而何語還真好意思收了,收得喜滋滋的。


    她當時並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麽心情,隻覺得心裏特別堵,堵得她一連好幾天都躲著他,連同學聚餐看電影都破天荒連去了好幾回。


    反正就是想找點別的事情把時間填滿,免得心太閑,總想到他說不定跟那個女生兩情相悅了,說不定忙著互訴衷腸……然後她心頭那塊大石頭的密度就越來越大,大得賽過黑洞。


    後來,是怎麽解決的來著……


    顏謐不過恍了一下神,回過神來,被眼前放大的俊臉嚇了一跳,“搞什麽!”


    “我覺得還是應該問一下,”何語揚起眉梢,“好端端的,突然要我簽名,是給誰的?”


    ……這才對嘛!


    顏謐放下心來,“是替萱萱的一個朋友要的,我不認識的人。”


    何語幽亮的黑眸中閃過一抹笑意。小東西,還學會麵不改色的撒謊了!


    “這樣啊。”他點點頭。


    “你稍等我一下,我再跟你說壞消息。”顏謐生怕夜長夢多,先給書籍交易平台的那個人發了個消息,表示想盡快安排時間交換。


    幾乎在她按下發送的同時,何語的手機在兜裏無聲地震了震。


    他懷著滿腔被甩的不甘,而設下的各種幼稚的套,時至今日已經完全沒有意義了。可他有種感覺,如果現在坦白的話,肯定會死得很慘。


    然而騎虎難下,自己寫的劇本,跪著也要演下去。


    到時候希望看在……看在兒子的份兒上,她不要太跟他計較……吧?


    顏謐不知就裏,見對方不在線,先退了出來。正要說起壞消息,餘光注意到窗外別的辦公桌上亮著的燈,是同在加班的同事。


    “……還是等回去了再說吧。”


    又是一天的毫無進展,待到感冒拖了兩天仍未痊愈的病號顏謐被同事們聯手勸退,已經是夜間時分了。


    坐進車裏,顏謐說起了那個壞消息,“我把許教授在大廳的監控錄像拿去做了步態分析,結果出來了。與樊倩倩小區監控裏的那個快遞員,步態不匹配。”


    雖然本來就沒抱什麽希望,算是意料之中的結果,顏謐還是免不了有些沮喪。


    “如果這麽容易就能讓我們抓到證據,許瑾舟還有什麽資本挑釁我們呢?”何語安慰她,“至少這告訴了我們一點,許瑾舟刻意改變步態,說明他連樊倩倩那個小區的監控,都了然於心。”


    “可是我沒有發現他在附近踩點的跡象……他是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的?”顏謐咬著唇,“除非有人給他提供信息。”


    何語接著她的話頭分析,“給他提供信息的人,最有可能就是裴玉珠。根據你那次的觀察,裴玉珠應該已經知曉了宋啟明的出軌,並且懷著滿心的憤恨。但她卻沒有選擇跟宋啟明攤牌,因為宋啟明顯然不知道自己那點兒勾當早露餡了,還自以為瞞得挺好。”


    “是的,以裴玉珠的能力,知曉了宋啟明有情婦,查清對方所有的信息,並不難辦到。對於介入她和宋啟明之間的樊倩倩,她會恨到想殺了對方,也符合她的性格。況且她還得了絕症,即將不久於人世。隻是——”


    顏謐想不通,“為什麽是許教授?許教授有什麽理由聽從裴玉珠的吩咐,替她殺人?難道他有什麽把柄落在她手裏嗎?”


    她思考著,又搖了搖頭,“還是不對,他先殺了裴玉珠,就算有什麽把柄,裴玉珠死了,已經威脅不到他了,沒必要再繼續去殺樊倩倩。他殺樊倩倩,不是受脅迫,而是主動的。但同時,他不在意樊倩倩,無愛無恨無感,他隻是想殺了她。他的目的是什麽?”


    裴玉珠和樊倩倩相繼被殺,遭受打擊最大的是宋啟明。


    宋啟明從一出現便被列為重大嫌疑人,酒店房間裏全是能釘死他的鐵證。而在樊倩倩的推定死亡時間裏,他還沒有離開公寓,也就是說,他也洗不脫殺害樊倩倩的嫌疑。


    如果不是那晚何語住在隔壁,聽見看見了一些東西,宋啟明現在恐怕已經作為殺害兩名女性的嫌疑人,由檢察院批捕,等待審判了。


    即便有何語的證言,由宋啟明仍被拘留著沒有放人,也知道警隊內部的意見依然不統一,甚至更傾向於認為宋啟明的嫌疑不能排除。畢竟單獨一個人的證言,不可能推翻那麽多的物證……


    “宋啟明已經完了,”何語說,“現在這個名字,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他在看守所裏倒還好,如果是在外麵,聽見自己的風評,以他的心理素質和精神狀態,崩潰都是輕的。而啟明國際……宋清晏撐不起那麽大的攤子,何況裴玉珠的聲譽也盡毀。我猜過不了多久,啟明國際,就不會存在了。”


    顏謐的腦中倏然劃過一道靈光,“樊倩倩!那時候,我曾經疑惑,凶手為什麽那麽希望樊倩倩的屍體被發現,甚至不惜用上宋清晏。樊倩倩的死,對他來說不夠!他要的結果,是樊倩倩的死訊被世人知曉,讓她和宋啟明的婚外情曝光——還有,要被警方拘留著的宋啟明也知道,他的小情人死了!”


    還死得很慘。


    樊倩倩的死訊不是顏謐帶給宋啟明的,但據那個同事說,宋啟明當場就崩潰了。


    “他做這一切,就是為了嫁禍給宋啟明,讓宋啟明痛苦?”顏謐想起凶手對樊倩倩的屍體被發現的迫不及待,近乎不在意是否能成功嫁禍給宋啟明,又修正道,“甚至後者的優先度,還超過了前者?”


    她心中總有種不和諧的感覺,就像工整的樂譜演奏到後麵,突然錯亂了音調,就好像……


    “好像他有兩個目標,嫁禍給宋啟明,讓宋啟明痛苦,兩者既統一,又矛盾一樣。”何語道出她的心中所想。


    許教授的目標是宋啟明。


    這比他的目標是裴玉珠更難讓人理解。


    無論是對宋啟明人際關係的梳理,還是在數次審訊中,顏謐都沒有發現他與許教授有交集,更遑論結下那麽大的仇恨?


    思維到了這裏,仿佛走進了死胡同,麵前豎著一堵牆,告訴他們此路不通。


    然而顏謐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是那種說不清的直覺,仿佛整場事件的中心人物不應該是宋啟明,應該是裴玉珠才對……


    她擰著秀氣的眉頭,偏頭思索得入了神,就連自己什麽時候被何語抱坐在了腿上,都沒有意識到。


    路燈昏暗的光線透過車窗,在行駛中明明滅滅。她鴉羽般的睫毛輕顫著,垂眸苦思的模樣太可愛,何語忍不住擁緊她,用下巴輕蹭她的發頂,心中的柔情滿得快要溢出來。


    他把玩著她順滑柔軟的發絲,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是關於裴玉珠的。


    “我記得,裴玉珠出身單親家庭,她的親人除了宋啟明和宋清晏外,便隻剩她的母親。然而她母親患了阿茲海默症,在病情惡化後,就住在市郊的一間私立療養院中,由專業的醫護人員照顧。”


    顏謐點點頭,“裴玉珠每周都會去探望她,和宋啟明一起,有時宋清晏也會跟著。我們去查過了,裴玉珠的母親除了女兒一家外,沒有別的訪客。她的病程處於晚期,已經基本喪失了語言能力,也不記得人,連日常活動都需要護工協助,完全沒有辦法溝通。”


    大概這樣的狀態唯一的好處,就是聽不懂女兒離世的消息,甚至不記得女兒,也就不必承受喪女之痛了吧。


    “聽說一個月前,裴玉珠一次性繳付了療養院五年的費用?”何語問。


    “對,她母親的病情其實撐不了五年,院長說,裴女士表示母親去世的話,餘下的錢款就盡數捐給療養院,”顏謐回憶,“繳付費用的時間點,是在她被確診子宮內膜癌晚期之後。應該是自己的身體狀況不樂觀,擔心母親無靠,所以先行安排好?”


    “這就怪了,以她和宋啟明的恩愛程度,得知自己身患絕症,難道不是應該積極尋求治療,和愛人一起努力戰勝病魔嗎?她連試都沒試,就放棄了,甚至為防自己死後宋啟明不會善待她的母親,提前將母親的餘生安排好了。”


    何語的意思,顏謐瞬間明了,“說明裴玉珠在癌症確診前,就已經知道了宋啟明出軌。”


    他更深的一層意思,更讓她後背發寒——


    “裴玉珠沒有求生欲。”


    顏謐忽然想起與同事一起梳理裴玉珠的業務關係時,同事翻著她的行程表,咋舌感慨裴玉珠“真他媽是個狠人”。


    “不要小看每天早上五點就起床鍛煉,雷打不動的女人,她們什麽事情都幹得出來!”同事是這麽說的。


    像裴玉珠這樣的女人,當她深愛的丈夫出軌,自己身患絕症,失去了求生欲的時候……又會幹出什麽事情來?


    作者有話要說:  語哥:懟丈母娘一時爽,一直懟一直爽


    第46章


    在世界大學專業排名中, d大的心理與認知科學學院一直位列高校心理學院係的前沿。其下所設的心理健康教育與谘詢中心,主要負責d大學生的心理健康狀況,預防和及時幹涉危機,也在危機事件發生後進行善後工作。


    當年顏寧的事情發生後,中心便成立了危機幹預專組,作為學校善後工作的一環,接待和安撫顏家人,排查受到影響的教職工和學生,尤其是目擊了現場的人,以及與顏寧關係親近的師生, 為他們提供心理援助,進行哀傷輔導。


    d大這一整套危機善後處理方案非常完備, 人性化的程度, 時常被讚揚是走在高校前列,值得作為榜樣推廣。


    顏謐那時候也接受了哀傷輔導。她是與顏寧關係最緊密的親人, 事情發生後不久她就聞訊趕到了現場,親眼目睹了自己的雙生姐妹慘烈的消亡……中心的老師格外擔心她的心理狀況,處理善後事宜的那幾天, 負責她的老師幾乎寸步不離地跟著她。


    當時負責她的是個女老師, 因為一般而言, 相同性別的谘詢師更容易取得心理創傷患者的信任,有助於安撫情緒。


    然而以顏謐當時的狀態,她根本注意不到安撫她的人是男是女是圓是扁。她甚至回憶不起來,當時許教授有沒有參與危機幹預專組。


    許教授那時候還不是教授, 也不是中心的督導,但他作為深受學生歡迎與信任的男神講師,絕對夠資格進入專組。


    事實上,顏謐還記得曾聽人說過,許老師在中心的接待時間總是很快就會約滿,“跟雙十一秒殺似的”——這是那位同學抱怨再次沒有搶到機會時的原話。


    所幸危機事件應對的記錄並不難查。顏謐向谘詢中心發出垂詢,不久便得到了當年的記錄。


    許教授——當年的許講師——名字赫然在列。


    他負責的是顏寧的部分同學,主動一一聯係他們,為他們提供心理援助。其中,有不少人與他預約了谘詢時間,多數是女生。


    預約名單裏,也包括黎思萱。


    看到這部分信息的時候,顏謐的心頭劃過一絲不舒服的感覺。


    萱萱作為寧寧的密友,當時一定受到了不小的心理創傷,她尋求幫助是應當的,也是正確的做法。也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萱萱會不定期去找許教授做心理谘詢。


    可是其他的人呢?顏謐在這名單中看到有幾個名字,她還記得她們在事情發生後是如何津津有味地討論,繪聲繪色地猜測她與寧寧和何語的三角畸戀。


    顏謐相信,有些人是真的需要心理輔導,可這裏麵還有一些人,大概隻是利用這個機會,來接近男神許教授吧?


    她知道這樣想很陰暗,但是這幾年經手了不少案子,她目睹過的吃人血饅頭的事例實在太多,令人憤怒,卻又無可奈何。


    包括現在圍繞著裴玉珠與樊倩倩被殺,對渣男賤女小三的瘋狂討伐,各種挖掘這個家庭的豔情秘辛,甚至不惜編造、以訛傳訛的這一場輿論的狂歡,又何嚐不是在吃人血饅頭呢?


    ……


    d大的心理健康教育與谘詢中心,位於心理學院主教學樓旁邊的一幢三層小樓裏。


    在這個萬物蕭條的時節,樓外栽種的常青樹木依然鬱鬱蔥蔥,從窗戶望出去,遠處銀杏燦金的樹冠猶如金色的雲霞。室內的裝潢設計以簡約溫馨的淺色為主,間或搭配色彩明快的花瓶掛畫等小擺件。


    這方精心安排的空間,無處不散發著無限的生機與活力,讓人踏入這棟樓,心情仿佛一下子就明快了幾分。


    谘詢室內,宋清晏坐在寬大舒適的皮椅中。無論是眼底濃重的青黑陰影,還是頹唐失神的神情,無不昭示著這個年輕人由肉體至精神,都已不堪重負,瀕臨崩潰。


    “我真的撐不住了。”他使勁搓了把臉,“公司裏一團糟,能走的人都走了。我不怪他們,真的不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媽……我媽以前總這麽跟我說,員工就是這樣的,誰給好處給誰幹,反正就是混口飯吃,別太把他們當回事。”


    他身體前傾,手肘撐在膝頭上,交叉的手指緊絞著,泄露出內心的焦慮與緊繃,“可是走就走吧,為什麽還要反踩一腳!平時估計跟我媽連話都說不上,現在我媽沒了,他們個個都像扒在我爸媽床底下聽過似的,還爆料……爆他媽的xx料!臭傻逼!!”


    “我現在閉上眼睛,都是那些當著我的麵指指戳戳的嘴臉,都是那些髒得沒法看的議論……”


    宋清晏睜著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瞪向對麵靜靜聆聽的男人,腮幫子咬得緊繃起來,“你說,為什麽再離譜的傳言都有傻逼願意相信?還跟聖旨一樣繼續瞎幾把傳?還神他媽狡辯,說傳得越獵奇越可能是真的……”


    許瑾舟的語氣一如既往的舒緩,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世人皆有獵奇心理,這種心理歸根究底,是源於好奇心,當個體接觸到較為新穎的事物時,會產生一種興奮感。媒體也會利用大眾的獵奇心理……當然,這種現象是病態的、畸形的,這不是你的問題。”


    “……不是我的問題?”宋清晏喃喃。


    “看來這一點非常讓你困擾,”許瑾舟手指交叉放在身前,看著他的眼神沉穩平和,“能詳細和我說一說嗎,為什麽會覺得是你的問題?”


    宋清晏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一個能以平等心、平常的態度待他的人了,何語算一個,另一個就隻有眼前不帶任何獵奇的眼神,以平和的態度傾聽他的治療師了。


    他垂下視線,盯著地磚上的一處花紋,頹然道,“他們都說我無能,我沒用。他們也沒說錯……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麽管公司,那些報表,什麽流水,該怎麽跟投資人交待……我完全是懵的。我媽的秘書也走了,我……他們說我應該找下家接手,可我連怎麽跟人談,我都不清楚……”


    他苦笑:“我每晚躺在床上,都希望今天就是世界末日,明天永遠不會到來,或者我就這麽一睡不醒,可能會更好……可是第二天還是會來,我還是得眼睜睜看著,看著公司在我手裏完蛋,還是得聽著,聽他們傳我爸媽的難聽話……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是盡頭?還會變好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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