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顧餘不依不饒,在這時還故意撇撇嘴說:“你是不是覺得小時候的我很煩人, 所以不告訴我。”


    這兩句話之間其實並沒有什麽因果關係,但顧餘說完後還自己先點點頭認可了這個說法。


    謝臨沒有辦法, 在微妙的心虛狀態中,他很輕易就被顧餘逼近到無法再後退的位置。


    “不是。”謝臨明確回應,對於這件事情, 他不能逃避回答, “我沒有覺得小時候的你很煩人。”


    確實沒有。


    對於在少年時的一個夏日假期裏無意遇見的, 那個像條小尾巴一樣跟在自己身邊的小姑娘,給謝臨的感覺其實很特別。


    可能因為小姑娘就像太陽花一樣,每天圍著他轉,對他笑臉盈盈,讓年少時的謝臨感受到一種即使在家人身上也沒有感受過的,被人特別對待著的感覺。


    自幼時開始學滑冰,在謝臨記憶裏,小姑娘是第一個在他練習時摔在冰上的時候,會跑過來問他痛不痛的人。


    對方每次都是跟隻小啾一樣撲騰翅膀快速跑過來,以至於當謝臨習慣了這種關心以後,他被家人帶回a市,有一段時間練習時摔倒再站起後甚至會下意識往某個方向看一眼。


    但掃過去的位置很空蕩,並沒有一個會抬起頭來眨巴眼望著他的小姑娘。


    “那為什麽知道了不告訴我?”顧餘很滿意剛才聽到的回答,此時笑彎著眼的表情有點賊兮兮的。


    謝臨明白眼前少女剛才是在套路他,但他已經接受套路了,現在隻能繼續一條路走到黑。


    “因為不想讓你知道,我是那個教了你錯誤跳躍的人。”謝臨微抿著唇,唇角弧度被抿得很平,表情看起來似乎有種不悅。


    這種的不悅並不是針對顧餘,而是對於他自己。


    謝臨不是一個不願意承認錯誤的人,他隻是不悅於,他的這種錯誤做法讓他眼前的小姑娘多走了一段曲折的路。


    “我不應該亂教你,那個時候的我根本沒有能夠正確教導別人的能力。”謝臨冷靜地說出這句話,把自己的錯誤坦誠得很徹底。


    在花滑這一領域,謝臨毫無疑問是個天賦出眾得令他人嫉妒的天才。


    但天才自己學習進步得很快,卻不代表會教人,像少年時期的謝臨就不懂得教小姑娘學習適合自己的跳躍。


    聽見謝臨這麽說,顧餘唔了一聲,抬手撓了撓臉頰:“也是我自己說要學的啦,不能怪你。”


    “因、因為覺得你的跳躍很漂亮,就想要學,當時特地跑回家拿止血貼也是為了跟你套近乎來著。”這句話顧餘說得比較小聲,還有點扭捏,不太想承認自己當初小小年紀就會套路人了的事實。


    是無師自通純天然的套路,一套就把少年時的謝臨給套上了,讓後者心甘情願被纏著。


    謝臨在聽到眼前少女說他的跳躍很漂亮的時候,像是有些不自在地微微動搖了眼神。


    由別的人說出這句話,謝臨不會有什麽反應,但從顧餘口中說出來,給謝臨的感覺就不一樣。


    被喜歡的人欣賞,這無疑是令人喜悅的事。


    但謝臨沒那麽容易放過自己的錯誤,顧餘瞧著前邊男人還微皺著眉的樣子,她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格外作死的念頭。


    “不然這樣,臨哥我去給你買把錘子吧。”顧餘裝作一本正經地說出這句話,臉上也滿是正色。


    謝臨:“……”


    其實不需要顧餘提醒,謝臨也很清楚記得自己曾經說出過什麽話,這也是他遲遲不主動告訴對方他是誰的原因之一。


    “把你這些不該有的想法收回去。”盡管情勢很被動,謝臨在這時也保持住了麵無表情的樣子,他屈起手指不輕不重地敲了下眼前少女的腦袋瓜子。


    然而顧餘完全沒被震懾住,她一臉理直氣壯:“臨哥你說話不算數,說好的要拿錘子敲一敲頭。”


    “這句不算。”謝臨現場演示如何麵不改色收回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姿態冷靜得也許能去拿個吉尼斯紀錄獎。


    被顧餘這麽一打岔,謝臨就沒再皺著眉,隻不過神情冷淡的臉上多了幾分不自然,眉眼垂落。


    謝臨的冷漠姿態對現在的顧餘來說毫無意義,後者像小時候那樣,跟牛皮糖似地粘到謝臨身上,眨巴眼小聲說:“小哥哥。”


    這不是少女醉酒以後迷迷糊糊喊出來的稱呼,被清醒著的小姑娘這麽喊,謝臨很快失去抵抗能力。


    謝臨不作聲,不想曝露自己此時的狀態,可也於事無補。


    隻要把謝臨和記憶裏的少年看成一個人,顧餘就特別懂得怎麽攻破防線。


    顧餘話音剛落沒多久就湊近在男人的側臉上吧唧了一口,然後望著對方把剛才的稱呼再喚了一遍。


    “小哥哥。”顧餘繼續眨巴眼。


    明知道眼前少女是故意這麽做,謝臨還是伸手把小姑娘往自己懷裏攬。


    “你又想做什麽?”聲音質感冷淡,但這很明顯不是不耐煩的語氣,而更偏向於像習慣了般的縱容。


    “沒有啊。”顧餘偏頭,笑眯眯回一句,“就是想喊喊你。”


    懷裏的小姑娘格外肆無忌憚,謝臨麵無表情盯著對方看了幾秒,最終卻是在與那雙明亮眸子的對視中落敗收回視線。


    輸了。


    輸了一次,就會有第二、第三次——謝臨感覺,他懷裏的小姑娘可能不會再怕他了,麵對他時候的膽子真是越變越大。


    去完聖母大教堂,顧餘後邊又還拉著謝臨去了蒙特利爾的好幾個有名地點。


    一天走這麽多的路,到下午的時候,顧餘終於是走累了。


    然後在顧餘表達說腳走得有點疼的時候,她人就到了謝臨背上。


    顧餘本來是說休息一下再繼續走,走在她旁邊的謝臨一言不發把她扔到自己背上。


    兩人經過紅色楓葉飄落的小道,顧餘的下巴正枕在謝臨肩上,她稍微側過頭,正好能很方便瞄見謝臨的側臉。


    背上少女的呼吸一下下噴灑在謝臨頸側,連呼吸都能察覺,這也正說明了兩人此時的親密。


    顧餘手裏拿著一片從樹上落下來的楓葉,她瞄看了謝臨的側臉一會以後,忽然湊近一點去說:“小哥哥,我喜歡你啊。”


    謝臨微頓腳步,兩人雖然之前就確定了談戀愛的關係,但這是謝臨第一次聽到顧餘對他說喜歡。


    不算小時候的玩笑話,小姑娘在這之前還沒對他說過類似的話。


    顧餘不說,謝臨就不確定她心裏是怎麽想的。


    現在的年輕小姑娘談戀愛,許多都是雖然還沒到喜歡的地步,也可以先談著試試看。


    雖然知道或許這句喜歡也隻是對方很隨意說出口的,謝臨還是把這句話往心裏去了。


    而明明是挺好的氣氛,謝臨卻在這時冷不丁問一句:“比對陸越喜歡?”


    顧餘噎了一下,前男友什麽的簡直是個死亡話題,她以前怎麽沒發現謝臨這麽能吃醋——


    不,也許是發現了的……


    她小時候對別的少年喊小哥哥被謝臨現場抓住那次,謝臨就冷著臉表現得不大高興。


    “這個不能這麽比。”顧餘想了想,覺得自己不能把兩段感情放在一起比較。


    喜歡的時候都是一心一意喜歡,她現在喜歡的人是謝臨,但不能把這份喜歡和以前對陸越的喜歡放在一起比較,不然對兩人的感情都不夠尊重。


    說完這句話以後,顧餘想起來一件事情,她挨近用臉蹭了蹭謝臨的頸側,微紅著臉,但還是鼓起勇氣說:“那個……我、我小時候就說過喜歡你啊,所以我說你也是我的初戀……這句話是真的,沒有說謊騙你。”


    “雖然我那個時候還小,但長大一些以後再想想,覺得自己是真的喜歡你的。”


    長大到十幾歲,小姑娘開始懂得感情的時候,發現小時候遇見的少年比她後來見到的每一個人都好。


    那名少年能滿足年幼小姑娘的一切少女心幻想,顧餘把對方當成了自己的初戀。


    謝臨:“……”


    少女的這兩句話對謝臨心理防線的衝擊實在有點大,他完全來不及再去計較什麽前男友,直接停下了前行的腳步。


    此時小姑娘還在他耳邊咕噥:“但是你之前說初戀都是沒有結果的,那我們怎麽辦啊。”


    “這句話也不算。”謝臨極其冷靜地再一次把自己說過的話吃回去,說這話時甚至連眼皮都沒動一下。


    “騙你的,當我沒說過。”


    第30章 第三十章


    加拿大站的比賽結束後, 顧餘和謝臨在蒙特利爾這座城市待了幾天, 顧餘基本上把想去的地點都逛遍了,拿著第一名的獎牌心滿意足地回國。


    經過在意大利站的驚豔露臉,顧餘在國外冰迷眼裏,毫無是於本賽季會出現在世錦賽舞台上的選手。


    假如以顧餘最近這樣的表現還得不到世錦賽的參賽名額,估計不止她在國內日漸增長的粉絲會不滿,就連國外冰迷也會對此感到質疑了。


    挑戰者係列賽有很多站比賽, 顧餘作為一名新人, 在四大洲比賽與世錦賽來臨前,她基本得奔赴各個係列賽的賽場,在這些比賽裏盡可能多地刷取積分。


    除了刷分以外,多參加國際比賽也是為了讓顧餘能更熟悉賽場,同時在比賽中得到鍛煉。


    國際滑聯在花滑每個賽季的十月份會舉辦一項比挑戰者係列賽要重要得多的比賽,世界花樣滑冰大獎賽, 這一比賽的重要程度可以說僅次於世錦賽和冬奧。


    有資格參加這項賽事的選手無一例外都具備一流水平,總決賽中的競爭尤其激烈, 大賽也因此看點十足。


    假如顧餘能在去世錦賽之前,先在大獎賽裏有個鍛煉當然是再好不過,但很可惜由於大獎賽的參賽規則, 顧餘和當前賽季的大獎賽沒有緣分。


    大獎賽的參賽名額是直接分配到個人, 能收到邀請的都是世界排名或者上賽季最好成績排名前24名的選手。


    顧餘作為新人在上賽季的履曆一片空白,而花滑選手的世界排名是由當前賽季以及過去兩個賽季的積分加權總和決定, 顧餘這個賽季才開始參賽, 世界排名想爬上去還早著。


    不過在本賽季, 顧餘在這次挑戰者係列賽的加拿大站裏已經刷出了一個非常不錯的賽季最好成績。


    且不說她的這個成績還有進步空間,就算以她目前234.76的成績記錄,要擠進當前賽季最好成績排名的前24名多半也是穩的,基本確定了下一年大獎賽的參賽資格。


    雖然這個賽季的大獎賽顧餘參加不了,但她在十月下旬的時候也準備預留時間去現場看某一分站的比賽。


    十月上旬沒有比賽,等中旬她再奔赴一站係列賽就差不多了,顧餘這個月的行程基本排滿。


    回國的飛機延誤了一小時,等顧餘和謝臨回到俱樂部基地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


    一回到俱樂部基地打開屋子的門,站在門口的顧餘聽見幾道響聲,然後她頭上就掛上了一圈彩帶。


    “恭喜師妹拿到加拿大站比賽的金牌。”許望笑眯眯說著,把手上用完的彩帶小拉炮以完美的拋物線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裏。


    顧餘被這陣仗弄得愣了下,一時都忘了要把掛在頭上的彩帶扒拉下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謝臨已經在旁邊幫她把彩帶都弄掉了。


    謝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臉上沒什麽表情,看起來隻似乎是順手幫忙。


    但顧餘側過頭和對方視線對上的時候,看著手上拿了一團彩帶的年輕男人,她不由得眨了眨眼。


    迎在門口的不止許望一人,葉茜等人也站在一邊,麵帶笑意地望著進門的兩人。


    “你們怎麽……”對這番陣仗不太理解,顧餘抬手撓了撓臉頰。


    葉茜推開擋著她的方明,樂嗬嗬說:“這不是給你慶賀一下在國外的初戰告捷嘛,國內的冰迷最近都跟過年似的,都誇你爭氣。”


    作為新人在國際賽場露臉的第一場比賽能拿到這麽好的成績,實在是很令人驚豔了,就連國外冰迷都在推特上甩出驚歎三連,毫不掩飾他們的訝然。


    聽葉茜這麽說,顧餘不免有點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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