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撩了撩胸前的長卷發,不無諷刺地:“我說你也不用這麽得意,不就是前女友麽,嗤,也不照照鏡子瞧瞧,像你這種沒錢沒色學曆又低的女人,難怪會成為過去式。”


    “哦,”向晚心裏早已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原來這女人是這會兒想到怎麽還嘴了,又想來找回點兒麵子。她有些不耐煩,“與你何幹?”


    “與你何幹”這幾個字說的幹脆利落,站在比自己高一頭的張婉君麵前,向晚卻全然沒有輸了氣勢。反而底氣十足,毫無懼意。


    張婉君這回倒是沒有被氣著,反而有些百足之蟲,越挫越勇的意味。她看著向晚:“是沒關係,我不過是勸勸你,別放著好日子不過,跑去給人家當三兒,人家都要訂婚了,還要纏著人家,惡不惡心啊?”


    “訂婚?”向晚原本對她的話有些惱怒,不過抓住了這個敏感的字眼,幾乎是脫口而出,“什麽訂婚?”


    “怎麽?別告訴我你不知道?裝什麽啊?”張婉君語氣輕蔑,似乎對向晚甚為不屑,“人要是不要臉起來啊,真是神仙也沒辦法。”


    正巧,這話說完,方才叫她等著的女醫生出了門來。張婉君對著向晚嗤笑一聲,也不再有下文,揚長而去了。


    * *


    正午灼熱的日光打在身上,幾乎要把薄薄的t裇衫穿透。向晚有些機械地走在路上,腦海中不斷回響著方才張婉君的話,訂婚……她知道,說的一定是林譯白。


    自打重逢以來,她確實不想和林譯白再有過多的接觸。可是,乍一聽到這樣的消息,雖然真假還未可知,心裏還是覺得鈍鈍的,像是要透不過氣來。


    她幹脆在市醫院大廳的角落裏找了個座位坐下。彎下腰,把頭深深埋在腿間,她現在隻想安安靜靜地自己待一會兒,哪怕就一會兒,也好。


    大廳中人多嘈雜,遠遠聽著不真切,像是蚊蠅般嗡嗡直作,久不停歇。伴著這樣的聲音,向晚幾乎微微有些困意。


    她是被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和歇斯底裏的嚎哭聲吵醒的。


    一抬眼,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即便相隔頗遠,也瞧得見年輕男子挺拔的身姿,眼前的情況看起來並不好,他卻仍舊保持著沉著冷靜的姿態。


    向晚這才看清楚,嘈嘈雜雜的,原來是他和一眾護士們正推著病床往急救室的方向趕。


    家屬跟在後頭哭天搶地,場麵一度有些混亂。混合著消毒水和新鮮血液的味道,她知道,又是一場與死神的較量。實習這些年,多少看過些生離死別,卻還是不能習慣這樣的場麵。


    向晚輕輕嗅了嗅,空氣中最刺鼻的不是消毒水兒,也不是血漿,而是鹹滋滋的眼淚,含了太多無以言說的悲慟。


    以林譯白為首的一群醫護人員離得近了,她才看清他。從來一塵不染的白大褂上不知什麽時候沾了幾滴殷紅的血,正在胸前最顯眼的地方,男子卻好像並未注意,隻是跟著大步邁著,眉頭微微蹙起,正在極認真地觀察病人現在的情況。


    這個樣子,用心、專業,就像是行走的荷爾蒙。


    向晚後知後覺地想起,就是麵前這個男人,要成為別人的未婚夫了麽?


    * *


    因為上午遇見張婉君的事,向晚連午飯也沒吃下去。那幾位病人的情況基本已經了解,林譯白的辦公室她實在不想回去了,便想著到中醫科,到自己原本該去的地方。


    中醫科的張主任是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中年男人。雖然對著向晚的到來有些將信將疑,奈何對方入職手續齊全,都是田副院長親自蓋章的,便也就痛快地帶她到一間辦公室。


    反正他們這兒,也已經好久沒有新生力量了。


    和外科不同,中醫科不止病人少,醫生也很少,從裏到外都是冷冷清清的。剛走到這兒的時候,向晚甚至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這裏,可能是全市醫院最人跡罕至的地方了。


    一般來說,現代醫學以中醫為輔。所以即便是市醫院這樣的大醫院,也是很少有人來看中醫科的。


    也不是說看中醫的人少,隻不過看中醫直接去診所的人,要比來大醫院掛中醫科的多。


    向晚被分配的這間辦公室和林譯白的不一樣,是兩個醫生共用的,而且也沒有他的寬闊敞亮。


    她暗自安慰自己,有些差距也是正常的,畢竟來得這兩天,多少也聽過他在醫院裏的事,九零後這批醫生裏,他算是最有能力也最受領導器重的一個。


    她對此其實並不意外,一個高中時期就能自己看完整套《黃帝內經》的人,想沒有點成就都難。他說她們學中醫的可能更了解怎麽調養身體,其實她知道,他在中醫學上的造詣,可能遠超自己。


    因著是個兩人間的辦公室,向晚不免要和坐在對麵的醫生交流。坐在對麵的醫生叫楚浩辰,與中醫科整體年紀比起來並不算大,大概也就是三十歲出頭的樣子。


    也許是很久沒有新同事來,楚浩辰對向晚很是熱情。一下午沒有幾個病人,所以他就一直和她東扯西扯,聊著些沒有營養的話題。


    向晚原本想把外科那幾位病人的調養方案寫好,在這個環境下,也就沒法繼續。


    她畢竟是第一天來中醫科上班,實在不好拒絕新同事的話題。


    所以直到,下午五點,對麵的楚浩辰滿意十足地下班回家,向晚才得以安靜地工作。


    她對那幾個病人很看重。調養方案雖然並不繁瑣,可是因為她的看重,寫起來事無巨細,這一折騰,再看時間,就是晚上八點半了。


    窗外的暗意已經透進來,隻是屋子裏光線太盛,被掩去了大部分。向晚這時終於有些餓了,連胃都有些微微疼。


    她手上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包包裏裝著錢包、鑰匙、眼鏡……嗯,一樣不少。


    關上辦公室的燈。


    整個中醫科的樓道,頃刻間被窗外擠進的黑暗吞噬,籠罩於懷。這裏靜靜悄悄。除了外麵細細碎碎的蟬鳴,和偶爾風來樹葉子的“沙沙”聲,再沒了別的聲響。


    越是這樣的環境,越讓人心生怖畏,亂七八糟的念頭全都一股腦湧上心頭。


    向晚心裏打鼓,她一向最怕怪力亂神。可現在,偌大的樓道裏,隻餘自個兒一人,也隻能壓下心裏害怕,強作鎮定,硬著頭皮往前走了。


    樓道裏清淨的連一個人影兒都見不著唯有她的“砰砰”的心跳聲和腳步聲相映成趣。


    戰戰兢兢,總算是走到電梯旁邊。


    向晚暗暗鬆了一口氣,馬上就能出去了。


    黑暗中,目不視物,其他的各個感官就變得分外敏感。站在電梯前,展示樓層的“1”紅的格外刺眼。


    她敏銳地覺察到,好像有什麽人,在盯著她。


    卻根本不敢回過頭去看,她幾乎僵直了身子,一動也不敢動。


    直到——


    “向晚。”


    那人似乎終於等不及被她發現。熟悉的男聲傳來,帶著淡淡的喑啞和倦意,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


    向晚沒來由覺得很有安全感。不再像方才那般驚慌無措。


    轉過頭去,那人正在電梯旁邊的角落裏站著,一手插著褲袋,斜斜倚靠著牆麵,他穿著一件黑色的襯衫,更是分不清與這漆夜的界限,好似半個身子都被黑暗籠罩著。


    她向著他的方向走了兩步,試探著:“林譯白……?你在這兒幹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黑暗中,向晚嚇得瑟瑟縮縮,隻得在心中默念——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好像找到一點點感覺了2333


    之後要老老實實日三,我會趁今天多存點兒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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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十三隻鵝


    周遭夜色沉寂,窗外的蟬鳴未已,向晚小心翼翼地向著男人的方向挪過去。一步一步的挪。餘光瞥見外頭一線月牙,微微帶來些光亮,聊勝於無。


    越靠得近了,越無法忽略呼吸間那股嗆人的煙味兒。她並不喜歡這個味道。


    “……林譯白?你在這兒幹什麽呢?”


    小聲詢問間,已經走到了他的麵前。


    男人此時正斜倚牆壁站著,黑色的襯衫開著上麵的兩個扣子,並不像平時一樣一絲不苟,這樣看著,顯得人越發清瘦。那張平日裏看著勾人犯罪的麵龐,也籠在黑暗的噪點中,叫人瞧不清楚。


    林譯白一字不發。


    不知怎的,竟顯得有絲絲落寞。


    向晚也鬼使神差般地,對他格外有耐心。


    “譯白,你怎麽還不回家……?”


    林譯白這才稍稍抬眸,正視她,眼波沉沉,隻看一眼,並不會瞧出與平日的疏離沉靜有什麽不同。可是向晚卻總覺得,今夜的他,似乎有點說不出的感傷。


    向晚張了張口,卻沒有再說出話來。


    兩秒後,一隻手猝不及防地被拉起,手上的觸感冰涼,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向晚有點愣愣地,還沒反應過來,就這樣被林譯白拉著一路乘了電梯下樓去了。


    反應過來時,兩人已經到了地下停車場。向晚用力掙了掙被林譯白握著的手,這才發覺,對方拉的有多用力。對方身量高大,步子也大。向晚穿著高跟鞋,這樣被拉著,很快就有些吃不消了。


    她微喘著氣,叫他:“林、林譯白,慢點!”


    大步走著的男人並沒有做出任何回應,隻是不知不覺放慢了腳下步子。


    向晚這才稍稍跟上,走得不那麽吃力了。


    “我們這是要去哪啊?”


    坐上車,林譯白開門打火一氣嗬成。他今晚狀態不佳,向晚在旁邊看著,感到既莫名又無措。


    她這一句話話音還未落,對方已經一腳油門衝出去,聞言隻是淡淡地瞥她一眼,說了個:“安全帶。”


    車子開得很快,窗外林立的大廈高樓,路別高大蔥鬱的樹,“嗖嗖”地飛過。很快,車子就在一間酒吧門口停下。


    林譯白垂下搭在方向盤上的手,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包煙來,駕輕就熟地就要點起來。


    向晚在一邊看著,眼裏不無驚訝:“譯白,你什麽時候學會抽煙了?”


    車子隱匿在夜色中,男人修長的手指間火紅的一點,向晚忍不住看他。


    不過也被撲鼻而來的煙氣嗆得連連咳嗽。


    “我不喜歡煙味,”她突然覺得自己今晚的行為有些不正常,明明應該保持安全的距離,現在卻坐在他的副駕駛上,和他維持著親密且曖昧的距離。意識到這一點,所以告訴他也告訴自己趕緊逃離,“你不說話,我就先走了。”


    “抱歉。”林譯白掐了煙,並沒有看向晚,隻是低聲說:“陪我喝一杯?”


    * *


    “芝華士和一杯橙汁,謝謝。”


    酒吧的侍者很快端上了酒,林譯白拉著向晚隨意找了個角落的位子坐下。他今天也不知怎麽了,一言不發,酒一上來便一口悶下半杯,芝華士是有名的烈酒,他這樣喝,向晚不免有些擔心。


    “你今天是怎麽了,又是抽煙又是喝酒的,有什麽事你倒是說啊?”


    盡管在向晚的認知裏,林譯白從來都是個悶葫蘆。她還是有些不習慣今天這樣低落自己喝悶酒的林譯白。不過轉念之間,心裏竟然有了一個猜測,他不說話,她就不自禁將自己的猜想說出口來:


    “是不是你要訂婚了,所以心裏煩悶?”


    明明應該是平平淡淡的一問,向晚說到後來,竟然自己心中煩悶壓抑,說不出的難受。


    林譯白端著酒杯的手頓了頓,似乎是極低地問了聲:“訂婚?”


    莫名其妙。


    這並不能妨礙他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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