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貴妃怔了一下,然後輕歎一聲:“歎兒,你當年果然都聽到了。”


    兩母子沉默了一會兒,衛貴妃才再次開口,“當年我偷偷在屋內召見朱香蓉,之後我發現原來你一直在後窗的花叢裏玩琉璃球,當時我就懷疑你偷聽到了我們的談話。”


    “我確實聽到了,隻是當時年紀小聽不懂,長大了才明白你讓她殺的是誰。”祁歎聲音低沉平靜。


    衛貴妃閉了閉眼,“你知道了也好,為娘當年也是沒有辦法,如果不那麽做,我們就不會擁有今日的一切。”


    祁歎自嘲的笑了笑,“……我享用著你爭來的一切,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怪你。”


    衛貴妃欣慰的點頭,“你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在成婚之夜選擇聽從我的話,娶安瑤?”


    祁歎眸色漆黑,“當時你說朱香蓉威脅你,我便明白過來,她是在用當年的事威脅你,我不擔心嫿嫿嫁給我之後會報仇,因為我永遠不會讓她知道真相,但是沒解決朱香蓉之前,我不能冒險。”


    提起朱香蓉,衛貴妃亦悔不當初:“我早就該解決掉朱香蓉,隻是這些年她一直幫我監視著安將軍,對我還有用的到的地方,所以我才一直留著她,我當時讓你娶安瑤也是不得已,畢竟你和嫿嫿的婚約不能輕易取消,為了不得罪安將軍,也為了不讓皇上起疑,我隻能想出換嫁這個方法,朱香蓉正好用這件事威脅於我,我便順水推舟,假意受她威脅,把安瑤換了過來,沒想到安瑤偏偏是個惹禍精。”


    衛貴妃停頓了片刻,繼續道:“如今朱香蓉在安將軍麵前已經失寵,沒必要再留著她,在把安瑤降為側室前,必須先把她處理掉,否則她定會故技重施,再用當年的是事做威脅,絕不能讓她把事情鬧大。”


    祁歎眸色沉了沉,低聲道:“我會讓人處理的利落一些。”


    屋外一陣風吹過,樹上的花瓣掉落在地上,又被吹進了水裏,蕩出幾道很淺的波紋,然後又趨於平靜。


    第74章


    祁歎走後, 安嫿略一思襯便明白過來, 不久之後, 李文兒應該就會成為下一位越王妃。


    吃過了飯,眾人開始各自告辭歸家。


    她思索片刻, 低聲對安瑤道:“你跟我過來一下。”


    安瑤眉頭皺起, 不情不願地跟在安嫿身後走到角落, 不耐煩的問:“什麽事?”


    “越王和衛貴妃怎麽會給李文兒送禮物?”安嫿想要提醒她, 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安瑤嗤了一聲:“還能為什麽?當然是為了我, 李文兒與我交好,母妃和越王給我撐麵子罷了。”


    祁歎親自前來,衛貴妃又送了禮物, 她竟然以為是看在她的麵子上才如此,以前衛貴妃和祁歎尚未對她如此用心,她如今惹了事,他們正在氣頭上, 更加不會如此做,安嫿不知該笑她天真,還是無奈於她的蠢笨。


    “衛貴妃和越王最近對你的態度怎麽樣?”


    安瑤攥了攥手帕, 當然是異常冷淡, 她答不上來, 於是色厲內荏的道:“關你什麽事?”


    安嫿沒有理會她的態度,而是提點她:“你不覺得李文兒今日對你的態度有些奇怪麽?”


    安瑤雖然不滿意於李文兒剛才讓她當眾尷尬, 但麵對這個她不喜歡的姐姐, 她還是更相信她的好姐妹, 於是冷淡道:“沒什麽奇怪的,你想太多了,長姐,你不理解這種被夫君寵愛的感覺也是理所當然,誰叫禹王從未如此待過你呢?你還是別白費心思在這裏挑撥離間了,我和越王恩愛極了,是絕不會受你唆擺的。”


    “你自己多留心一些吧。”


    安嫿有意提醒,安瑤不領情便隻能算了。


    林宛柔和恣柔等在不遠處,安嫿同她們一同往李府外走。


    林宛柔邊走邊道:“嫿嫿,幹娘……就是墨夫人,她認我做了幹女兒,我想送她一件禮物,你說我送她什麽好?”


    安嫿愣住,“幹女兒?”


    她一直以為墨亦池和林宛柔是兩情相悅,墨夫人如此做法,他們豈不是成了兄妹?


    林宛柔點點頭,“我隻有畫技尚可,可是墨大人畫技亦是爐火純青,墨府想必是不缺這些的,我實在不知送什麽好。”


    安嫿壓下心裏的驚訝,想了想道:“我聽聞墨夫人信佛,你不如親手抄寫一本經文送給她,更能彰顯你的誠意。”


    林宛柔眼前一亮,“這個主意好,我回去便開始準備。”


    三人一起出李府,踏出門便見祁禹站在李府門口,綠柳低垂,一身玄衣長身玉立,烏發被白玉冠豎起,發尾隨風而動,劍眉鳳目,淡漠的眸裏是化不開的寒冰,棗紅駿馬立於他身側,低頭吃草,馬尾輕掃。


    安嫿瞳孔微縮,停住腳步,定定的看著他。


    一晃已是三月未見。


    恣柔笑盈盈的跑了過去,“王爺,你回來了,什麽時候回來的?”


    門前還未離開的貴女們看到豐神俊逸的祁禹,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林宛柔朝祁禹微微一笑,對安嫿道:“我先回去了。”


    安嫿輕輕點頭,抬眸深深看了祁禹一眼,才迎上他注視的目光,慢慢的走了過去。


    祁禹越過恣柔,看著安嫿回答道:“我剛回來,聽說你們在這裏,便順路來接你們回去,沒發生什麽事情吧?”


    李府建在山上,而非在回京城的路上,哪裏是什麽順路來的,想必是祁禹回府後,特意趕過來的。


    聽到祁禹沒有自稱‘本王’‘而是自稱‘我’,恣柔不由心裏一甜,驚喜的看向祁禹,笑道:“貴女姐姐們都待我極好,王爺不必擔心。”


    祁禹看了眼門口看熱鬧的貴女們,沒有再多問,隻道:“……回府吧。”


    安嫿和恣柔上了馬車,祁禹騎馬走在前麵。


    恣柔坐進馬車後,還是難掩興奮之情,向安嫿炫耀道:“王爺定是知道今日是我第一次來參加京城女眷們的聚會,所以擔心我,才會來這裏接我們,王爺待我真好。”


    安嫿沒有理會她,掀開窗簾看向車外,山裏空氣清新,傳來陣陣花香,隻是不知為何,安嫿總覺得胸口有什麽翻湧著,不上不下,她輕輕閉眼,深吸一口氣。


    她忽然想起了林宛柔曾經問過的那句話。


    “你喜歡禹王嗎?”


    安嫿睜眼看向前麵騎在高大馬匹上的背影,眸色微微晃動。


    祁禹倏然回頭,對上她的眸子,勾唇微笑,如玉的麵容露出絲絲溫柔,眼眸深邃黑亮,眼底是說不出的眷戀。


    安嫿睫毛輕輕顫動,有什麽在心裏輕飄飄地掠過。


    她驟然放下窗簾。


    待報了仇,她和祁禹終究是要分開的,她不過是祁禹人生中的過客,而恣柔才是留下來的那個人。


    安嫿再睜眼,眸色已經恢複了清明,心頭翻攪的情緒也壓了下去。


    馬車外突然傳來馬匹的嘶鳴聲,淒厲刺耳。


    安嫿神情一震,立刻掀開車簾,無數支箭羽飛射而來,黑衣人從山林中突現,空中雄鷹長鳴驚走。


    祁禹勒住韁繩,大喝一聲,“保護王妃!”


    祁禹的暗衛霎時從四麵八方提刀殺的出來。


    黑衣人們看到暗衛,動作頓了頓,但是沒有退縮,立刻又殺了上來,全都直奔祁禹而去。


    恣柔嚇得全身顫抖著縮在馬車的角落裏,雙手抱頭,驚叫連連。


    兩方人馬立刻廝殺起來,安將軍派給安嫿的護衛們從暗處衝了出來,安嫿急道:“去保護王爺。”


    黑衣人們沒料到竟然又來了一支暗衛,不由節節敗退,一直近不了祁禹的身。


    這時為首的黑衣人眼睛一轉,忽然轉了方向,朝馬車衝了過來,擊退數人後一劍砍下,馬車應聲而裂,恣柔嚇得驚叫一聲,緊緊躲在安嫿身後。


    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直接朝安嫿和姿柔砍了下來。


    祁禹神色一凝,瞬間拔地而起,越到馬車上,一手攔腰抱住安嫿,一手揮劍抵擋,黑衣人的大刀砍在了他的手臂上,鮮血霎時噴湧而出。


    祁禹卻似不知道痛一樣,一劍回了砍過去,一擊斃命,為首的黑衣人應聲倒地。


    祁禹抱著安嫿一個縱身躍到護衛身後,護衛立刻將他們團團圍住。


    恣柔了驚叫一聲:“王爺!救我!”


    祁禹看也未看她一眼,繼續揮劍砍向敵方。


    安嫿想按住祁禹受傷的地方,卻被祁禹牢牢的護在背後,動彈不得,。


    為首的黑衣人已死,黑衣人們沒有了章法,不一會兒就被依次解決,隻留了兩個活口。


    直到黑衣人全部被控製住,祁禹才放開手。


    祁禹走到被抓的黑衣人麵前,用劍指著其中一個:“說,是誰指使你們的?”


    那人梗著脖子,“沒人指使我們,我們就是路過的山賊。”


    祁禹的劍在他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眸色森寒,沉聲道:“說!”


    那人嚇得抖了起來,掙紮片刻,脖子上的血痕越來越深,才終於開頭:“是……是越王殿下。”


    祁禹皺起眉頭,安嫿也是神色一凝。


    祁歎?


    祁禹眸色沉了沉,吩咐道:“把人帶回去,交給大理寺處置。”


    曲河拱手:“是!”


    一名暗衛有些尷尬地上前,拱手道:“王爺,姿柔姑娘……暈了過去了。”


    恣柔癱軟在地上,顯然是嚇暈了。


    祁禹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把她帶回去。”


    安嫿吃驚於他對恣柔的冷漠,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剛才祁禹怎麽會衝過來護著她,而不是姿柔?


    不過現在不是問這件事的時候,祁禹的傷口還在淌血,安嫿眉頭緊皺,急道:“快把傷口處理一下。”


    祁禹點頭,暗衛找來一輛新的馬車,祁禹和安嫿坐了進去,安嫿拿絲帕把他胳膊上的傷口先簡單包紮起來,上麵的血痕讓安嫿心裏一抽一抽的疼,眼眶忍不住微微泛紅,包紮的動作越發的小心。


    祁禹看著她紅紅的眼角,輕笑道:“別擔心,我在戰場上受的傷比這嚴重多了,死不了人的。”


    安嫿把最後一個結係好,表情依舊嚴肅。


    祁禹勾唇打趣道:“還好你沒有像恣柔一樣暈倒,否則我胳膊受傷,可沒辦法把你抱回去。”


    聽他提起恣柔暈倒的事,語氣還如此輕鬆,安嫿終於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恣柔……”


    “她其實是衛貴妃派來我身邊的奸細。”祁禹直接給出了答案。


    安嫿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恣柔是衛貴妃的人?”


    這麽長時間她竟然一直沒有發現,難怪衛貴妃總是能第一時間知道禹王府裏的消息,她一直猜測王府裏有衛貴妃的人,也懷疑過很多對象,卻從沒想過那個奸細會是恣柔。


    如此一來,之前的很多疑惑便都有了答案,想來衛貴妃逼不得已把她嫁給了祁禹,可是又不希望她和祁禹夫妻恩愛,要是她反過來讓安將軍幫著祁禹,衛貴妃便會得不償失,所以衛貴妃便派了恣柔來,既讓他們夫妻離心,又能監視著禹王府的一舉一動,實在是一舉兩得。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


    祁點頭,“從恣柔在邊關假意救我時,我就知道了,當時我明明能夠躲過敵方的攻擊,她卻突然衝了出來,這世上有幾個人能舍命救一個陌生人?我心中疑惑,讓暗衛在暗中跟著她,果然過了不久,暗衛便看到她給衛貴妃的人傳遞消息。”


    “那你為何還把她留下?”安嫿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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