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兒全身顫抖的跪趴在地上,聲音都是抖的, “……奴婢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祁禹眸中湧現陰霾之色,他抬步走過去,居高臨下的低頭看向翠兒, 聲音緩而冰冷, “大理寺審問的方法有很多種,你想試哪一種?”


    翠兒驚恐的抬頭, 一眼就撞見祁禹幽深莫測的眸子,隻覺如墜下萬丈深淵,全身森冷。


    “你們想屈打成招嗎?”


    “奴婢說……”


    安瑤和翠兒的話幾乎同時響起。


    安將軍怒瞪了安瑤一眼,猛地出聲喝止, “你閉嘴!”


    然後轉頭看向翠兒, “你說!”


    安瑤臉色煞白, 安將軍目光是從未有過的冷厲,她不由心生恐懼,不敢再多言,心裏忐忑,唯有雙目緊張的瞪向翠兒,眼含威脅。


    翠兒掙紮片刻,如今朱香蓉已死,安瑤被降位,她已失去了靠山,祁禹手握權力,又手段凶殘,她唯有如實以告,立功贖罪,方有活命的機會。


    她下定決心,不敢看向安瑤,也不敢抬頭看安將軍,隻重重地叩頭,低頭道:“大小姐剛才所言……都是真的。”


    安將軍瞪大了眼睛,勃然大怒,厲聲喝道:“朱香蓉這個毒婦,她是為了什麽!”


    翠兒縮了一下肩膀,嚇得澀澀發抖,低聲道:“朱姨娘說當年皇上給大小姐和越王殿下訂立婚約的時候,隻說是安家女,並未說是安家哪位女兒,所以隻要大小姐一死,安府隻剩下二小姐一位安家女,金口玉言不可費,到時二小姐就可以頂替大小姐嫁給越王。”


    “蛇蠍婦人!她竟敢從那個時候就開始打這主意!”安將軍怒罵出聲,一把將朱香蓉的牌位掃在地上,木案上的香爐冥紙盡數砸落。


    他本以為換嫁的事是朱香蓉一時糊塗,沒想到卻是蓄謀已久。


    安瑤驚叫一聲,衝過去抱住朱香蓉的牌位。


    翠兒以額叩地,顫聲哀求道:“奴婢已經把知道的都說了,求王爺和將軍饒奴婢一命。”


    安將軍粗聲道:“來人!將這個為虎作倀的惡奴杖打二十大板,然後趕出府去!”


    翠兒連忙磕頭道:“謝將軍。”


    安將軍緩了口氣,轉頭看向安嫿,心疼道:“嫿嫿,發生這麽多的事,你怎麽不跟爹爹說呢。”


    安嫿低頭:“……我擔心爹爹在戰場上會分心。”


    其實前兩次被朱香蓉所害時,安嫿並未意識到是朱香蓉有意要殺她,隻當作是意外,直到第三次她才明白過來,那個時候她正好發現了母親留下的信,所以不想打草驚蛇,隻有把朱香蓉留在安府,以後才有機會查明真相,所以她才一直隱忍,沒有說出這件事。


    從那之後她一邊暗中調查,一邊一點點架空了朱香蓉在安府的勢力,讓朱香蓉再沒有機會害她,也再害不了她。


    可是這些沒辦法對安將軍說。


    安將軍歎氣,拍了拍安嫿的肩膀,虎目中隱有淚光,“你這性子啊,和你娘一摸一樣,我對不起你娘,也對不起你。”


    安將軍眼裏溢出哀傷,眼眶微微紅了起來。


    他轉頭看向安瑤,手指頭指著朱香蓉的牌位,胸口的怒意翻騰,“你娘這個惡婦不配進我安家的家譜,更不配和卿凝相提並論!今日我就休了她,從此以後無論人鬼,她都與我安家再無關係!”


    安瑤痛哭哀求,“爹!您息怒……”


    她本想趁著安將軍心疼她喪母之痛的時候求情,給她娘死後抬個位分,也給她自己抬抬身份,如今卻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倒讓她娘成了棄婦,一時悔不當初,不住哭求。


    安將軍不為所動,聲音冰冷,“來人!立刻將這毒婦的棺材抬出安府,我安家這片清靜地不能再讓她多汙一刻鍾!”


    安將軍額角青筋暴起,額頭突突的跳著,他看也不看安瑤一眼,轉身大步去了內堂。


    這次他徹底下了狠心,當年他就是因為安瑤才會一時心軟,把朱香蓉收進了門,卻險些害了安嫿,如今他絕不能再心軟了。


    “爹!”安瑤不死心的踉蹌追了過去,大堂再次安靜了下來。


    安止終於消化完剛剛聽到的事,他眨了眨眼,越眨眼睛越紅,躊躇半天,愧疚的走到安嫿身邊,低聲道:“姐,你發生了這麽多事,我竟然什麽也不知道,還和朱姨娘那麽親近,實在是糊塗。”


    安嫿微笑道:“是我沒跟你說過,你自然不知。”


    安止小心翼翼抬頭,看了安嫿一眼,“姐,你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逼我離開家的,對麽?”


    安嫿點頭,“我擔心朱姨娘有一日也會起了害你之心,你心思單純,恐怕會著了她的道,所以我才讓爹把你送出去學武。”


    安止紅著眼眶,驟然打了自己一巴掌,聲音哽咽,“對不起,姐,我實在是糊塗……”


    安嫿連忙拉住他,柔聲道:“你被她從小照顧長大,被她所騙也是難免。”


    安止與她不同,衛卿凝過世的時候,安止年幼,對親生母親的回憶很少,相反的,朱香蓉一直看顧著他,他難免對朱香蓉有些感情。


    “姐,你以後有什麽事一定要告訴我,我已經大了,可以保護你。”安止拍了拍胸脯,聲音急切。


    安嫿含笑摸了摸安止的頭,她總把安止當作小孩子,想要護著他,不知不覺,安止已經長大了,還說要保護她。


    她低笑著點了點頭,“好。”


    又待了一會兒,待安止漸漸平靜下來,安嫿和祁禹便一起離開了安府。


    走出院門時,一直未說話的祁禹忽然握住安嫿的手,把她的手整個包在了手心裏。


    安嫿一愣,抬眸看向他。


    祁禹低頭回望她,溫聲道:“日後,我決不讓人再欺負你。”


    他一字一句都說的鄭重,如同誓言一般。


    安嫿看著他認真的眉眼,不由露出笑意,垂眸輕輕嗯了一聲。


    回府的路上,祁禹還有公務在身,安嫿便一個人去了雲裳香閨。


    墨夫人也在,她看到安嫿便笑了起來,“王妃來得正好,您快幫我勸勸宛柔。”


    安嫿走過去坐下,笑問:“勸什麽?”


    “我給她找了幾位公子,人品、才學都是很不錯的,但宛柔就是不肯相看,您快勸勸她。”


    安嫿愣住,眨了眨眼,……“相親?”


    “對啊!宛柔長得好,人品也端正,正該找個好男人,好好疼愛她。”墨夫人笑眯眯的道。


    安嫿看了林宛柔一眼,隻見林宛柔臉頰微紅,神情羞澀又為難。


    安嫿看回墨夫人,忍不住問:“墨大人知道您要給宛柔找相公嗎?”


    墨夫人搖搖頭,“不知道,他最近不在京城,就算他在,也不能跟他說,他哪懂得感情這些事?他到現在還不肯娶親呢!我當年幾乎給他看遍了京城的姑娘,他一個都不肯娶,千萬不能讓他知道,如果告訴他,他把挑三揀四那一套教給宛柔,那可就糟了,我已經放棄他了,我現在隻想快些給宛柔找一門好親事。”


    墨夫人拍著林宛柔的手道:“宛柔,你可不能讓我失望啊。”


    林宛柔輕輕抿著唇,“幹娘,我知道您是為我著想,可是我的情況您也知道,我可能生不出孩子,我不能耽誤了人家……”


    “這你放心,幹娘給你找的都是好人家的公子,父母也都是通情達理之人,幹娘跟他們說過你的情況,就算你日後生不出,他們也絕對不會像李家那群敗類一樣欺負你,若是他們敢欺負你,你來找幹娘,幹娘幫你收拾他們!”


    “謝謝幹娘,我……”林宛柔低垂著眉眼,不知該如何拒絕。


    墨夫人歎了一口氣,“幹娘也是心疼你,宛柔,你不要想那麽多,你不比任何人差,哎……先這樣,你好好考慮,我先回去了,不耽誤你們小姐妹談心。”


    墨夫人爽笑著站起來,安嫿和林宛柔親自把她送到門口。


    安嫿看著墨夫人走遠,墨夫人為人爽朗,又真心實意的對林宛柔好,能有這樣的幹娘是林宛柔的福氣,就是墨亦池……


    安嫿看了眼林宛柔,牽著她到她的閨房坐下。


    林宛柔給安嫿倒了一杯茶放到她麵前,笑著求饒:“嫿嫿,你不會真的想要勸我吧?我已經被。幹娘勸說了幾個時辰了,你就饒了我吧。”


    安嫿低笑兩聲,看著林宛柔:“宛柔,你如實告訴我,你心中可有墨亦池?”


    林宛柔沒想到安嫿會突然這麽問,呆愣了一下,臉紅了起來,眼裏浮起一絲淺淺的羞澀,聲音也低了起來,“什、什麽墨大人……”


    “我覺得墨大人對你並非無意,隻是以前我擔心你放不下李梁,如今時過境遷,你也該放下了,既然墨夫人想為你擇良婿,你何不考慮一下墨大人?”安嫿捧著溫熱的茶盞笑盈盈的道。


    墨亦池行事進退有度,又不失原則,安嫿很是欣賞,她不希望林宛柔白白錯過一段好姻緣。


    林宛柔神情暗了暗,聲音也低了起來,“墨大人一表人材,又尚未娶過親,我如何配得上他……”


    安嫿嗔了她一眼,“胡說,你不要妄自菲薄,你不但秀外慧中,還才貌出眾,配他綽綽有餘。”


    林宛柔露出一抹淺笑,“這京城裏也隻有你還這般看我。”


    “不……”安嫿故作神秘的搖了搖頭,“還有墨大人和墨夫人。”


    林宛柔手托著腮,臉上陣陣發熱,“我與他不可能的……他該配更好的人……”


    安嫿默歎,林宛柔剛剛失敗了一段感情,難免在感情上畏首畏尾,還需要她自己想通才行。


    安嫿隻能勸道:“抓住機會,莫要錯過好姻緣。”


    林宛柔苦笑了一下,“他有大好前程,我不能那麽自私,誤了他……”


    感情的事畢竟是他們兩人的事,安嫿也不能說太多,隻能希望林宛柔早日自己想通。


    第78章


    安嫿回到王府時, 祁禹已經回來了, 他和恣柔坐在飯廳,恣柔一看到安嫿便笑盈盈的站起身道:“姐姐, 你回來啦, 前兩天的事是妹妹不該多問, 惹姐姐生氣了,妹妹親手做了一桌菜, 給姐姐陪罪, 請姐姐賞臉,不要再和王爺鬧脾氣了。”


    安嫿與祁禹對視一眼, 然後輕哼了一聲:“怪不得你,王爺不過是趁機說了心裏話罷了。”


    祁禹配合的冷聲道:“算你有自知之明。”


    恣柔露出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容, 然後忙收斂了一下彎起的嘴角,“姐姐、王爺快別吵架了,來吃飯吧, 試試我的手藝怎麽樣?”


    安嫿裝作別別扭扭的樣子走到桌邊, 恣柔親手把筷子遞給她,她低頭吃了兩口, 然後撇了撇嘴,“味道還可以。”


    祁禹道:“自然不錯,恣柔溫柔賢淑,不像你千金大小姐, 十指不沾陽春水, 什麽也不會做。”


    “王爺自然是瞧不上我的。”安嫿假裝陰陽怪氣的說完, 偷偷把手伸到了桌子底下,然後狠狠的扭了一下祁禹的腿。


    祁禹沒忍住笑了一下,然後一把抓住了安嫿作亂的手,握在手裏撓了撓安嫿的手心。


    恣柔臉上的笑容愈發大了起來:“王爺和姐姐是夫妻,別為我傷了和氣。”


    安嫿和祁禹的手握在一起晃了晃,安嫿忍著笑道:“他心裏隻有你,我和他算什麽夫妻。”


    恣柔得意的笑了,這次再沒有反駁,


    她羞澀的給祁禹夾了一筷子菜,道:“那些山匪真是恐怖,我已經幾晚沒有睡好覺了,一閉上眼就覺得那明晃晃的大刀在眼前晃,小心肝一跳一跳的,要是有人陪我睡就好了……”


    恣柔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祁禹,目含期待。


    祁禹抬頭看了安嫿一眼,安嫿衝他幽幽一笑,祁禹不自覺坐直了身體,連忙揉了揉安嫿白皙的手指。


    恣柔見祁禹不應,隻好轉頭看向安嫿,道:“王妃,您說這光天化日的,山匪怎麽就敢如此肆意妄為?”


    既然知道了她是奸細,安嫿便知道這些話是誰讓她說的,也自然知道該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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