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瑤忙跪地謝恩,慶幸自己及時拿出證據,換回了一條命,她想到安將軍,卻不自覺打了個寒顫,安將軍疼愛子女,但是剛正不阿,如果知道她做出了這種事,恐怕會打死她,不行,安將軍府她也回不得了,她不禁開始低頭思考自己日後的出路。


    祁歎上前一步跪下道:“父皇,兒臣想把這惡毒女子逐出越王府,她如此惡毒,兒臣容她不得。”


    “隨便。”景韻帝如今哪裏顧及的上去管這些小事。


    安瑤沒有多說,她既然選擇了將罪證交給景韻帝,便知道越王府她是回不去了,所以早就做好了準備,隻是沒想到她竹籃打水一場空,終究是白忙了一場,她心裏既不甘又沒有辦法。


    景韻帝的眸色沉沉的落在祁歎身上,視線在他臉上逡巡,像在斟酌如何處置他,聲音沉吟,“至於你……”


    祁歎的一顆心猛地提到了胸口,抖著聲音,喘喘不安的看向景韻帝,“父皇……”


    正在景韻帝猶豫不決的時候,一名小太監躬著身子走進大殿稟告,“皇上,越王府剛剛來人說,越王妃聽到消息一時激動……小產了……越王府裏的人急著讓越王殿下回府。”


    眾人神情震了震,驚訝的看向那名小太監。


    衛貴妃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雪白 ,這個消息無異於雪上加霜,她期盼已久的孫子……就這麽沒了?


    景韻帝的眼裏也漫過失望,不過他今天經曆的打擊太多,沒有什麽心情再為一個沒有出生的孫子難過了。


    祁歎臉色頓時變了,神色緊張起來,焦急的道:“父皇!”


    景韻帝皺眉看著他,“越王有失察之責,從即日起關禁閉,無詔不得出越王府半步,記住,以後要學會明察是非。”


    祁歎身為衛海棠的兒子固然可恨,但是並沒有什麽證據能證明祁歎跟此事有關,景韻帝也不能拿他如何,更何況如今聽到沒了孫子,景韻帝的心裏也有些震動,不忍再多罰祁歎,失去的孫子提醒了他,祁歎不光是衛海棠的兒子,也是他的兒子。


    祁歎還想為衛海棠求情,但是心裏明白如今再多說也隻是火上澆油,他囁嚅了一聲,還把嘴邊的話全都咽回去,用臣服的目光看著景韻帝,躬身跪下:“是,父皇。”


    景韻帝神色略鬆,擺了擺手,“罷了罷了,趕緊回去看看越王妃吧。”


    祁歎眼眶發紅的看了衛海棠一眼,衛海棠朝他輕輕點了點頭,他這才謝恩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李文兒肚子裏的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他不能不急。


    安嫿看著他走遠,心裏不禁有些奇怪,怎麽會這麽巧?李文兒偏偏在這個緊要的關頭滑了胎,可是李文兒有多在乎她肚子裏的孩子,安嫿很清楚,她不可能為了救祁歎,舍棄她肚子裏的孩子,更何況孩子沒了,或許能救得了祁歎一時,卻於日後無益,也隻能道一聲巧了。


    景韻帝厭惡的看了衛海棠一眼,冷聲吩咐道:“立刻將這毒妃帶去靜寒宮,朕有生之年,不想再見到她一眼。”


    衛海棠冷冷的回望他,眼睛裏是濃濃的嘲諷,她不愛這個男人,這個九五至尊在她眼裏不過是一個一直被她耍騙的傻子,就算如今傻子清醒了,也是一個懦夫,讓她瞧不起的懦夫。


    可她卻不得不小心討好了這個令她厭惡的懦夫這麽多年,她的嘴角不由滑過一絲悲涼的笑。


    兩人同時移開了視線,都不想再看對方一眼,景韻帝率先離去,他剛吐完血,身體還很虛弱,剛才不過是在勉力支撐著,現在走路都是暈的,他能感受到身體在一天一天的衰敗,這幾次的吐血讓他的身體越來越弱,他沒有騙祁禹,也許他真的活不長了。


    如果死了便可以輕鬆了吧,不用再背負著帝王的名聲,也許他能活的更加輕鬆,隻是不知道他去了地下,覓兒願不願意見他,如果不願意,他就跪下給她磕頭,祈求她的原諒吧,反正那時他不是帝王,可以隨心隨遇了。


    景韻帝眼前發黑的,一步一步朝後殿走去,心下一片冰涼,今日他太累了。


    ……


    衛海棠被護衛押送出了朝思殿,她看著殿外的清冷陽光,忽然綻開了少許的笑容,祁禹被封為太子又如何?隻要沒到最後,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衛召之看著她被護衛們帶走,低頭猶豫片刻,終究抬步追了過去。


    “等等!”他急跑幾步,終於在拐角處追上了他們,他看了衛海棠一眼,然後朝護衛們拱了拱手,低聲道:“各位可否行個方便,讓我與家妹說幾句話。”


    衛海棠看到衛召之追來有些驚訝,目光定定的看著他。


    護衛們想了想然後就點了頭,退到了不遠處,他們知道衛召之的身份,更何況就在宮中,衛貴妃插翅也難逃,說幾句話而已,不會讓她跑了。


    衛召之看向衛海棠,眼神裏溢滿了哀痛,他抿了抿唇,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衛貴妃眼角微紅,看著他一如從前的麵容,低聲問:“兄長對我還有話說?”


    她以為衛召之知道了真相,再也不會想要見到她。


    衛召之沉默的看了她一會兒,終於聲音幹澀的將心裏的疑問,問出了口,“為什麽?”


    為什麽要陷害阮覓兒,為什麽要殺害衛卿凝,為什麽要處心積慮的做這麽多事,為什麽……要變成如今這樣?


    衛召之有太多的疑問和心痛滿滿的堵在心裏。


    “……為什麽?”衛貴妃笑了起來,可是每一聲笑好像都帶著絲絲哭音。


    她看著衛召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睫毛輕輕顫動,她聲音很輕的道:“因為我喜歡上了一個人。”


    衛召之驚訝的抬頭看向她。


    衛海棠聲音平靜,就像在敘述一段再平常不過的往事,隻有細細的聆聽才能聽出她聲音裏的顫抖,“……可是那個人卻不喜歡我,他喜歡的是阮覓兒,我與他身份有礙,注定無法在一起,可是他與阮覓兒卻是天造地設,衛家與阮家全都樂見其成,屢屢撮合他們,我自知自己的身份此生無望,所以我願意祝福他們,可我不願親眼看著他成婚。”


    衛海棠目中含淚,聲音頓了頓道:“我看到他為了他妹妹入宮的事擔心難過,所以我決定代替她妹妹入宮,我想讓他至少永遠記住我,而且一入宮門便再也無法出宮,紅牆之隔猶如萬丈,我想借此斬斷心裏的情絲,可惜……可惜阮覓卻不放過我。”


    衛海棠的聲音倏地變得低沉,“她竟然在我入宮一年後,也入了宮,不但奪得了皇上的寵愛,先有了身孕,還辜負了我喜歡的人!為什麽?我喜歡的人她要搶!我不喜歡的皇上她也要搶!她為什麽就是不肯放過我?我再也無法抑製自己對她的妒忌與怨恨,她既然不肯放過我,那麽我也隻能不放過她!所以我陷害了她,或者說我在賭,賭贏了我代替她擁有一切,賭輸了也不過是一死,我就可以解脫了,可能上天都在幫我吧,曾太醫不舉,竟然也讓我賭贏了,後來……我隻能殺更多的人隱瞞這件事,漸漸迷失在了這紅牆之中,我什麽都沒了,我隻有權力,我隻能抓住權力,不然,我為什麽而活?”


    衛海棠的語氣漸漸變得瘋狂而痛苦起來。


    衛召之的眼睛逐漸不可思議的睜大,震驚的聽著這一切。


    衛海棠見他如此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來,她終於說了出來,她終於在這個人的麵前說了出來。


    衛召之看著她微紅的眼眶,和近似於瘋狂的笑,身體無法抑製劇烈的顫抖了起來,他幾次張開唇,卻都說不出話來。


    衛海棠看著他,漸漸收了笑,低垂的眼睫動了動,忽然輕聲道:“兄長,你可以再叫我一聲海棠嗎?就像在衛家的時候一樣。”


    衛召之的喉嚨就像被堵住了一樣,久久發不出一絲聲音,可是衛海棠就那麽執著的看著他,用那雙沾著血色的眼睛看著他。


    “海棠……”


    衛召之雙目漸漸變紅,喉嚨裏終於發出一道極為短促的聲音,隨後就消散在了空中。


    衛海棠滿足的笑了起來,淚水奪眶而出,眼淚像成串的珠子似的滾落,她最後看了衛召之一眼,視線一寸寸的掃過衛召之的麵容,慢慢的一步步後退,終於轉過身,跟著護衛往靜寒宮的方向離去。


    “海棠……”衛召之向前追了一步,又發出一聲低弱的、沈長的呼喚,然後停住了腳步。


    他看著在清冷暗淡的陽光中走遠的衛海棠,清衫碧影,如一株秋日裏淡雅的海棠。


    衛召之驀地想起當年父親將她帶回家的時的模樣,長得瘦瘦小小,眨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那時父親說,這是你的妹妹,海棠。


    他牢牢記住了他們的身份,不敢違背。


    沒有人知道他遠離京城從不是因為阮覓兒。


    衛海棠穿過林蔭道,消失在了衛召之的視線裏。


    “為什麽如今才說出來……”


    輕顫著的低弱聲音很快就消散無蹤。


    衛召之看著遠處越來越濃烈的陽光,一步步的後退。


    錯了,從一開始便錯了。


    他踉蹌著腳步大步離去,他又要離開了,他的一生都在逃離,逃離心裏的妄想,他知道他再也不會回來。


    第114章


    大理寺很快貼出了案件的審理結果, 不止官員們震驚, 百姓們更是震驚, 他們怎麽也沒想到, 死了一個民女,竟然牽連出了這麽多的事來, 不過既然陛下已經給出了結果,他們便都散了, 各自歸家。


    他們心裏不禁開始疑惑, 禹王保家衛國在戰場上殲滅敵軍, 禹王妃放糧救濟災民,全都是大大的好人, 他們前段時間是被豬油蒙了心不成, 怎麽竟然會覺得他們可怕?


    少了有心人的渲染,眾人漸漸清醒過來,又想起了禹王和王妃的好來。


    景韻帝身體支撐不住, 回了寢宮休息,然後便病倒了, 病情來勢洶洶, 太醫說他怒火攻心,積鬱成疾, 才會病的起不來床, 需要舒心靜養。


    祁禹留在宮裏處理剩下的事情, 第一件事便是查抄衛海棠的海棠苑, 審問伺候過她的人, 看看還有多少人幫衛海棠做過不法的勾當,一並處置幹淨。


    安嫿一個人提前回了王府,府裏的眾人全都在門口迎接,冬桃紅著眼眶給安嫿準備了火盆和柚子葉洗去一身晦氣,安嫿含笑一一照做,然後命他們開始收拾府裏的雜物,準備好過幾日遷居東宮。


    眾人恭賀不止,他們剛被選來伺候禹王時,個個心驚膽戰,擔心惡獸王爺不好伺候,擔心跟著不得聖寵的禹王會被欺負,後來因為王妃有錢,他們吃的用的都比其他府裏的人好,惡獸王爺看著麵冷,可是處事公道,絕不會無事打罵他們,如今看著平安渡過難關,還扶搖直上的主子們,他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不禁替他們感到歡喜雀躍。


    安嫿回到自己的院子裏,發現門口的秋千已經修好了,上麵的鮮花依舊嬌豔,秋千掛在樹枝上,隨風而動。


    冬桃見安嫿看著秋千,便解釋道:“秋千是王爺修好的,王爺最近為了查案,不眠不休,早出晚歸的,前夜舅爺來了之後,王爺忽然抽出時間將這秋千修好了。”


    安嫿摸著秋千不由嘴角蕩起了溫柔的笑意來。


    她命人備水,舒舒服服的泡了一個熱水澡,然後換上幹淨整潔的衣裙,才覺得整個人活了過來,這段在牢房裏的時間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


    她坐在樹下輕輕的蕩著秋千,冬桃遞了一封信給她,說衛召之命人送來給她的。


    安嫿不禁一愣,她鬆開握著秋千兩端的手,接過信打開看了看,然後眼眸逐漸睜大。


    衛召之竟然已經離開了京城,又四處遊曆去了。


    她心裏一酸,忍不住失落起來,之前在大殿上,她和舅舅根本沒來得及說幾句話,她本來以為這次舅舅會在京城多住一段時間,怎麽這麽快又走了?


    她連一句告別的話都沒來得及說,也不知再見會是何時。


    ……


    祁禹快速的將海棠苑的人審訊了一遍,該抓的抓,該殺的殺,處置的毫不猶豫。


    紫秀聽到消息趕來鬧,被祁禹命人將她趕了回去,她的腳腕到底留下了病根,走路一瘸一拐的,她被侍衛們一路‘護送’回了自己的院子裏,她難以置信的大喊大叫,不明白怎麽會風雲突變,她的母妃被打進了冷宮,她的兄長被關了禁閉,就連宮裏眾人對她的態度也變了,神色冷漠,再也不見了之前的奉承。


    沒有人有時間理會一個注定失寵的公主的心情,她隻能一個人鬧著吵著,最後聲嘶力竭,頹然的閉著嘴。


    祁禹忙完,走出海棠苑,一抬眼便見芯月站在海棠苑門口的樹下,他走了過去。


    芯月攥著帕子問:“皇兄,宮裏發生什麽事了?”


    今日宮裏人心惶惶,她也不自覺被氣氛感染,有些害怕。


    祁禹摸了摸她的頭,動作溫柔,芯月不禁一愣,抬頭看他,見祁禹望著她的眼神裏滿是關愛的,不由心裏一暖,頓時不怕了。


    祁禹朝她笑了笑,“沒事了,放心,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芯月重重的點了點頭,她相信她皇兄說的話。


    “我先回府了。”


    “皇兄代我向皇嫂問好。”芯月甜笑著道,她這段時間因為擔心安嫿一直愁眉不展,今日知道安嫿無事才放下心來。


    祁禹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迫不及待的大步離去,他一路駕馬回到王府,大步走過前院,跨過二門,穿過長廊,最後定住腳步。


    安嫿站在小橋上,橋下流水潺潺,她不時把手裏的魚食灑到水中,肥碩的錦鯉們爭先搶食,帶起水花,引得她勾唇淺笑,笑容嬌柔溫婉,讓人見之心悅。


    祁禹遠遠望著,忽然就笑了,心頭堆積著的煩心事,好像都散了。


    他一步步走過去,從身後溫柔的將安嫿抱進了懷裏。


    安嫿先是怔了怔,然後便放鬆身體靠在了他的懷裏,低頭淺笑,把手裏的魚食全灑進了水裏。


    周圍伺候的丫鬟們看兩位主人依偎在一起,全都悄然離去,不敢打擾。


    “嫿兒,委屈你了。”祁禹看著水裏蕩起的波紋,突然開口,聲音悶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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