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娘有些迫不及待的道:“太子妃,我準備好了。”


    安嫿放下湯碗站了起來,看她如此開心,嘴角彎起了一道弧度道:“那我們現在就過去吧。”


    孫娘拎著東西連連點頭。


    安嫿和孫娘款步來到鳳栩宮的門前,門前的守衛早就接到過景韻帝的吩咐,太子妃過幾日會帶著人過來祭拜,所以他們看到安嫿和孫娘沒有驚訝,也沒有阻攔,而是恭敬的打開宮門,讓她們走了進去。


    鳳栩宮漆紅的大門再次在安嫿的麵前敞開,許多回憶紛紛而至,安嫿怔愣了一下,才抬步走進去。


    鳳栩宮內依舊紅磚綠瓦,碧草如茵,隻是這座宮殿裏沒有了蕙質蘭心的主人,好像所有東西都蒙上了灰塵,再也不複以前的光彩明亮。


    這座宮殿內有許多祁禹和安嫿的回憶,當初懵懂無知,現在想來卻都是甜蜜的。


    安嫿在前麵引著孫娘到了曾太醫過世了宮殿門前,孫娘一想到曾太醫是在此無辜送命,不由悲從心起,忍不住落下淚來。


    安嫿站在那裏,想起小時候看到的血腥一幕,在門前停下了腳步。


    孫娘哭了一會兒,才把東西放到宮殿門前,紅著眼眶,蹲下身子開始祭拜,嘴裏念念有詞,她的身前放著銅盆,她抬起手將帶來的東西放在銅盆裏慢慢點燃,火光明明。


    安嫿沒有過去打擾,而是不遠不近的站著,看著這座熟悉的宮殿。


    周圍隻有孫娘低語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不知道是不是孫娘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也靜默了下來,就那麽紅著眼睛一點一點往銅盆裏投擲著紙做的金元寶,空氣變得十分安靜。


    一道突兀的腳踩到木枝的聲音,打破了寧靜。


    安嫿徒然一驚,下意識的抬頭望去,不遠處的樹旁一道暗色的身影一閃而過,正躲在樹後,露出了一片衣角,安嫿不由麵色一變,大喝道:“誰站在那裏?”


    過了一會兒,一個小太監心驚膽戰的從樹後走了出來,顫巍巍的跪在了地上。


    “太、太子妃饒命,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知道不該進來,奴才知道錯了,奴才再也不敢了……”小太監驚慌失措的匍匐在地,不斷磕頭。


    安嫿微微皺眉,走了過去,神色冷凝的逼問道:“你是什麽人?如何進來的?”


    鳳栩宮封閉多年,宮牆巍峨,門口守衛森嚴,沒有得到景韻帝的允許,護衛們根本就不會放行,這麽一個瘦弱的小太監是如何瞞著護衛進來的?


    小太監抖著聲音低頭答道:“回、回太子妃,奴才是章鹹宮裏伺候的。”


    章 鹹宮是三皇子祁航住的宮殿,安嫿不由更加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小太監微微抬起身子,指了指假山後的一處地方,“奴才是從那裏偷偷溜進來……”


    安嫿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假山後隱蔽處的牆壁上有一坍塌處,看大小可容一人通過,這小太監長得瘦弱,確實可以從那裏溜進來,他應該沒有撒謊。


    安嫿垂眸看他,沉聲問道:“你偷偷進鳳栩宮有什麽目的?”


    小太監抖著聲音回答:“奴才、奴才是因為鈺王殿下喜歡在樹葉上寫字,所以到鳳栩宮來幫鈺王殿下找樹葉的。”


    安嫿眉頭一動,雙眸微縮,腦海裏忽然有什麽一閃而過,出聲追問道:“三殿下喜歡在樹葉上寫字?”


    那太監恭敬的道:“是,殿下說樹葉自有幽香,配上墨香,最是沁人心脾。”


    安嫿想起恣柔寫在樹葉上的那些情詩微微皺眉,會是巧合嗎?


    她但是忍下心裏的疑惑,看著那小太監,“你怎麽會來鳳栩宮找樹葉?”


    小太監低聲答道:“因為鈺王殿下有此習慣,所以奴才長期給殿下準備一些各式各樣的樹葉放在他的桌案上,可是冬天時,這宮裏的樹葉基本都落了,保持常青的極少,奴才找的實在辛苦,後來奴才發現這鳳栩宮的後院有一處牆壁坍塌了,因為那裏人跡罕至,陛下又不許大家靠近這裏,所以無人發現,奴才也是無意之中發現了那處地方。”


    太監抬頭覷了一下安嫿的麵色,見她再沒有多問,似乎微微有些出神,便繼續低聲解釋道:“奴才曾聽聞,皇後娘娘喜歡在院子裏種植花草樹木,陛下當年為了討皇後娘娘的歡心,曾經找來許多稀有的樹木與花草種在鳳栩宮之中,所以奴才猜想這裏必定有四季常青的樹木,便自作主張,偷偷的從那坍塌的地方進了這鳳栩宮裏看了看,奴才果然發現這裏一年四季都有綠葉,不同的季節有不同的樹葉,這裏因為少有人進入,樹木長得十分茂盛,樹葉又很完好,又大又工整,正適合鈺王殿下寫字用,鈺王殿下用的舒心,還賞賜的奴才……”


    小太監頓了頓,聲音低了低道:“所以……所以奴才經不住誘惑,一而再,再而三的偷偷溜進這裏,就為了找一些好看的葉子回去,奴才除了葉子,什麽也沒有碰過,請太子妃恕罪,奴才以後一定不敢再進來了,求太子妃饒小的命,如果被陛下知道奴才違背命令進來過,奴才就死定了。”


    安嫿擰眉,心緒不定的微微皺眉,這個小太監應該沒有撒謊,如果鳳栩宮裏少了東西,早就被發現了,他不過是為了幾片樹葉討祁航的關心,安嫿也不想多為難他,隻道:“今日的事本宮可以暫且放過你,但是你以後不要再偷偷進來了。”


    “是……是……奴才必定不敢再犯,奴才多謝太子妃。”小太監連連磕頭,低眉順眼的恭敬應下。


    安嫿心頭有一絲疑惑,想了想,看著他遲疑問道:“你可曾在章鹹宮裏見過一個叫恣柔的女人?”


    小太監低頭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道:“奴才沒見過,章鹹宮裏除了宮女一般沒什麽女人會去。”


    安嫿點頭,心道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但還是忍不住叮囑道:“今日見到本宮的事,你不準說出去。”


    如果祁航真的有問題,知道她知道了此時,可能會打草驚蛇。


    小太監自然巴不得將此事隱瞞下來,不由麵露喜色,連忙恭恭敬敬的連聲應是。


    安嫿在未看他,淡淡道:“退下吧。”


    “奴才告退。”小太監不敢從大門走出去,仍然是從坍塌的那處偷偷溜出去的。


    孫娘仍在燒紙,剛剛突然從樹後跑出來一個人她也嚇了一跳,後來見安嫿沒有什麽危險,便又回來繼續燒紙了,直到燒完最後一張,她朝大殿又拜了幾拜,才和安嫿一起朝宮殿外走去。


    從鳳栩宮走出來的時候,安嫿神情恍惚,心中還是忍不住疑惑,恣柔怎麽會和三皇子有一樣的習慣,難道他們兩人之間有什麽聯係?


    孫娘了卻了一樁心事,深神色十分輕鬆,她看安嫿心事重重,便沒有開口打擾她,一直安安靜靜的跟在安嫿後麵出了鳳栩宮,然後一路將安嫿送到宮門口,才開口跟安嫿告別。


    聽到孫娘的聲音,安嫿才回過神來,這才想起忘了吩咐守衛將那坍塌處堵上,既然走遠了,便隻好日後再說,反正那處也沒有什麽人知道,不會有什麽事。


    不知不覺已經日薄西山,安嫿跟孫娘告別後,便離開了皇宮,孫娘目送著安嫿走遠,才回了膳房。


    安嫿回到東宮,看到衣架上掛著的祁禹的太子服,驀然想起恣柔情夫穿的黑底金紋的錦袍,王爺的官服正是黑底金紋。


    安嫿在桌前坐下,心裏越發的疑惑,有什麽隱隱呼之欲出,可是恣柔和祁航明明不認識,恣柔是衛海棠的人,怎麽可能又會和祁航有什麽關係?


    在樹葉上寫字,這個習慣雖然少見,卻也不是獨一無二的,她不能因為這一件事就懷疑三皇子和恣柔有什麽關係,但是她卻總有一種古怪的感覺,覺得心裏難安。


    冬桃將保胎藥端了上來,黑乎乎的藥汁,泛著苦味,安嫿收回思緒,看到那難聞的苦藥,一雙秀眉輕輕蹙起,頓了片刻,接過藥碗,將苦澀的藥汁一口氣喝了下去。


    冬桃看著都覺得苦,連忙遞了一塊蜜餞給她。


    安嫿將蜜餞接過來,極為快速的放進嘴裏,有了甜味的壓製,嘴裏蔓延的苦味才有所緩解,隻是她的眉頭仍然緊皺著,沒有鬆開,因為剛剛喝完苦藥,臉色略微有些蒼白,眼睛盯著桌上的一個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看起來若有所思。


    冬桃見安嫿麵色不好,以為安嫿是又有些泛惡心了,關切的道:“太子妃,奴婢給您衝一杯金橘茶喝吧?”


    安嫿最近感覺惡心的時候最喜歡喝這個,酸酸甜甜的十分止惡心。


    聽到冬桃的話,安嫿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


    冬桃一邊打開金橘茶的罐子,一邊隨口念叨著,“這十罐金橘茶已經要喝光了,冬梨以前留下了方子,等奴婢也去學學怎麽做這金橘茶,日後奴婢做給太子妃喝。”


    她話音剛落,忍不住奇怪的咦了一聲。


    安嫿聽到她的聲音,暫時按捺下心裏的思緒,看向她柔聲問:“怎麽了?”


    冬桃奇怪的盯著金橘茶的罐底看了一會兒,然後拿著罐子跑到安嫿的身旁,疑惑道:“太子妃您看,罐底好像有字。”


    安嫿一怔,接過金橘茶的罐子拿在手裏,低頭看去,發現罐子底下果然如冬桃所說有這一行小字。


    原來裝金橘茶的罐子其實是透明琉璃的,隻是冬梨在琉璃罐的外麵用花布包裹上,用絲帶紮緊瓶口,看起來倒是十分好看,讓人以為這是她的巧思,隻是為了裝飾琉璃罐。


    那行小字就繡在花布的裏麵,金橘茶喝光了才能看到那行小字。


    安嫿麵色微凝,將花布拆了下來,放在燭光下細看,那行小字暴露於眼前。


    ‘小心三皇子’


    安嫿悚然一驚,燭光映照在她震動的瞳孔裏,明明滅滅,她的背上無端地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第130章


    翌日一早, 安嫿再次入了宮,按照規矩先去向景韻帝請安, 景韻帝身體狀況漸差, 她不禁有些擔憂,進了宮總要去望上一眼才放心。


    景韻帝躺在榻上昏睡著, 雙頰凹陷, 眼底的黑眼圈極重,躺在那裏了無生氣。


    芯月在他床側坐著,雙眼紅紅的,一看就是哭過了, 她性子綿軟,這些年景韻帝雖然一直冷待她,但最近景韻帝對她越來越好, 她便將那些不好全都忘了, 眼見著景韻帝身體越來越差,已經忍不住偷偷哭了幾回了。


    她抬眸看到安嫿,含淚朝安嫿點了點頭。


    景韻帝既然睡著, 安嫿和芯月便走了出來, 沒有再打擾。


    芯月拉著安嫿的手,和她並肩走著,聲音悶悶的, 帶著些哭音, “父皇的身體越來越差了。”


    安嫿見她愁眉深鎖, 拍了拍她的手, 輕聲安慰道:“父皇有太醫照看著,不會有事的,我們能做的便是有時間多來陪陪他,讓他開心開心,一解心頭的鬱氣。”


    芯月吸著鼻子點了點頭,“皇兄能快些回來就好了,父皇那麽喜愛皇兄,如果皇兄在,他必定開心,身體也會恢複的快一些。”


    安嫿靜默了片刻,看著遠處巍峨的宮牆,睫毛顫了顫。


    是啊,能快些回來就好了。


    “皇嫂,我後日想去靈山寺給父皇祈福,然後再抽一支簽文,我覺得靈山寺的簽文很靈驗。”


    她之前在那裏求過姻緣簽,如今簽文應驗,她自是覺得靈驗,這次去靈山寺,一為給景韻帝祈福,二表示還願,謝謝神佛讓她姻緣成真。


    安嫿點了點頭,柔聲道:“記得多帶點護衛,讓安止護送你去吧。”


    安嫿其實挺想親自陪芯月去靈山寺,可是她最近孕期反應重,不時的頭暈惡心,她擔心路上坐馬車顛簸,身體會受不了。


    芯月臉頰微微紅了紅,捏著衣角,嘴唇微彎的道:“那天正好輪到他當職,我不用他陪。”


    安嫿忍不住含笑逗她,“你對小止當職的時間很清楚嘛。”


    安將軍受重傷的事一直瞞著安止,隻說是胳膊手上,才無法繼續領兵打仗的,否則以安止衝動的性格,早就不管不顧的去邊關了。


    芯月臉頰更紅,軟軟的叫了一聲,“皇嫂……”


    安嫿低笑兩聲,不再逗她,正色問:“父皇給你和小止的婚期定下來了沒有?”


    芯月紅著臉道:“父皇說明年年底,便讓我們成婚,現在正在修建公主府,等到明年年底公主府差不多就修建好了,公主府建的離將軍府很近,我和小止已經商量好了,以後我們平常日子裏就住在公主府,如果安將軍回京城了,我們就回將軍府住,陪著安將軍,省得他一個人在府裏孤單。”


    安嫿津津有味的聽著芯月說婚後的打算,看她和安止感情如此之好,不由有些欣慰。


    芯月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竟然不知羞的說了這麽多婚後的計劃,連忙停了下來,忍不住有些臉紅,囁嚅著道:“皇嫂,我不跟你說了,我先回去了,皇嫂你慢走。”


    安嫿含笑看著她跑遠,身影嬌俏,看了一會兒,安嫿臉上的笑容慢慢斂去,轉頭朝浣衣局的方向走去。


    茲容因為之前坦誠案情,及時指證衛海棠,並未被賜死,而是降成了漿洗衣服的宮人,安嫿這次便是來找她的。


    冬梨死前留下線索讓安嫿小心三皇子,說明她必定是知道些什麽,極有可能,三皇子就是那背後指使她的人。


    安嫿不知道冬梨為什麽幫祁歎陷害她之後,又要告訴她提防三皇子,但是冬梨如此大費周章的把這句話轉達給她,應該不會騙她。


    冬梨將提醒她的話寫在最後一罐金橘茶底下,安嫿喝完十罐金橘茶才能看到這句話,安嫿如果因為生她的氣不肯喝這些金橘茶,或者直接將金橘茶丟掉,便不可能看到這句話,冬梨的心思不可謂不巧妙。


    雖然有冬梨的提醒,但是要證明三皇子就是恣柔的情夫,還要從恣柔查起。


    安嫿昨夜想來想去隻有茲容也許會知道恣柔的身份。


    茲容正在洗衣服,以前光滑的手已經變得粗糙不堪,凍得紅彤彤的,一雙手還在冷水裏進出著,她正在洗的衣服似乎是宮人的,裏麵的水渾濁不堪,透著一股腐臭之味。


    安嫿站在她身後靜靜的看著她,茲容感受到她的視線回過頭,見到她,先是怔了怔,然後便開始放聲哭求,“太子妃救救奴婢,這裏的日子實在不是人待的,奴婢實在是受不了這樣的日子了……”


    她這些年是衛海棠身邊的嬤嬤,雖然衛海棠喜怒無常,偶爾打罵,但是她平日裏做的都是一些細致幹淨的活,哪裏受過這般苦,早已叫苦不迭,看到安嫿就像見了救星一樣,隻盼望著安嫿能一時心軟,將她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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