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沒想過,也不是沒做過假設,兩人過往是如父母講的青梅竹馬、水到渠成,還是相反的曲折跌宕、恨怨相交,但無不是一個結果,他們的感情跟別的夫妻並不同。


    許梨的手摳著書頁,“你說吧。”


    那副謹小慎微的樣子,讓陸嘉行的氣卡在嗓子裏,消不了,但也絕對發不出來,隻能轉身上車。


    他今天開得是輛黑色的奔馳轎跑,車膜配套,顏色也偏深,陸嘉行沒馬上開走,手放在方向盤上想讓自己喘口氣。


    車窗被輕輕叩了兩下,他知道是誰,頓了頓,降下車窗,臉上的表情緩不過來,還是僵硬的。


    “怎麽?”他問。


    陽光明媚,穿過樹葉,落在她身上,斑斑駁駁的光點,她咬著下唇,聲音有些嬌嗔埋怨。


    她說:“我到底怎麽您了,您一直生氣。”


    陸嘉行手握緊了方向盤,臉還是朝著前麵,側臉對著窗,繃得更顯線條淩厲。


    停了停,許梨軟著嗓子,“……是因為昨天在西湖邊的事嗎?”


    西湖美景,恍如隔世,但這一提醒,陸嘉行嘴就疼了起來。


    他沉默。


    “果然。”許梨嘀咕了一句,忽然頭探進車窗,在陸嘉行的臉上又輕又快的啄了一口,像是蝴蝶的翅膀扇過,他都沒反應過來。


    “行了吧。”許梨撂下小小一聲,行李都不管了,拔腿就往單元裏跑。


    陸嘉行怔在車裏,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回神要下車,卡槽裏的手機響了。


    許梨發來一條信息:【別過來,求您了。】


    牆邊露出她的裙角,陸嘉行能想象出她緊張害羞的樣子,一定臉又紅了吧。


    他用舌頭抵了抵腮,想體味下殘餘的溫柔,


    許梨捂著臉躲在牆後,聽到汽車發動的聲音,才吐出一口氣。


    上班早高峰,陸嘉行堵了一路,到公司晚了,秦昭中間就給他打了兩個電話,見人來趕緊過去,“陸總,‘盛世’的人在,不知道跟您父親說了什麽,您父親很生氣。”


    “盛世”的人一早就到了,之前兩家合作的事已經談得差不多,臨到最後陸嘉行一句話,壓著合同不讓簽,事情傳了過去,他們肯定坐不住。


    先禮後兵,這是來發難的。


    陸嘉行手抄兜往前走,“嗯,我知道了。”


    “您父親讓您馬上去他辦公室。”秦昭知道父子倆關係並不親近,說完這話他偷偷打量陸嘉行,生怕他又生氣。


    陸嘉行拍拍他的肩膀,神情放鬆,似乎心情還不錯。


    “看我做什麽?”他問。


    秦昭搖搖頭,“沒、沒事。”


    ……


    頂樓最大的辦公室,陸振東臉色很難看,見陸嘉行進來直接質問:“東尚永遠不會跟盛世有任何合作,這話是你說的?”


    這件事早晚躲不過,陸嘉行端正站著,說:“是我。”


    陸振東氣得站了起來,“跟他們合作的重要性我就不用跟你說了,你心裏清楚,當初我跟你談,你也是支持的,隻是推脫說不想參與,現在怎麽回事?”


    “為了公司。‘盛世’娛樂傳媒在整體定位和方向上都有問題,我親自去了趟杭州,了解到一些情況。”


    陸振東冰著臉,又坐了下來,“你說。”


    “近兩年唱片業蕭條,電影業反倒蓬勃發展,隨便一個片子,票房都是按千萬算的。盛世把重點全放在了電影上,這本沒什麽錯,但是他們太急,選劇本選人乃至整體的班子水平都不行,全是跟風追熱點,甚至不惜擦著政策的邊緣拍隻博眼球的爛片。就以他們最新投拍的曆史劇,為了壓錢隨便找個編劇來寫,本子處處都是問題,導演拿到劇本,拍都拍不成。觀眾不是傻子,這樣的劇看一次可以,第二次就沒人上當了。”


    他沒給陸振東說話的時間,接著說:“聞澈現在正在拍的劇,製作粗製濫造,男主的頭套都是廉價的,不是盛世沒錢,而是盛世為了請到聞影帝支付了巨額的價碼,不符合市場規律,這麽操作早晚出事。我說的情況絕對屬實,您也可以去了解。跟他們合作,到頭來隻會連累東尚。”


    一番話說得字字鏗鏘,天理昭昭,陸振東偏頭思考,片刻後拿起桌上的電話,“跟盛世的人說,合同的事緩緩再議,嗯,嗯,你就說是我的意思。”


    陸振東掛了電話,表情已是緩和了不少,他指著沙發,“坐吧。”


    陸嘉行不動聲色,異常的有耐心。


    陸振東心裏有數,沒再提工作上的事,轉而問:“聽說許梨父母回來了。”


    “嗯,飛機晚上到。”


    陸振東點點頭,“麵子上要過去,別任性,有空了帶著許梨多回去看看奶奶。”


    提到這個,陸嘉行很反常的沒擺臉子,起身走到窗邊向外看了看,笑得很淡,說:“好。”


    一上午忙,中午的時候秦昭跟著陸嘉行去員工餐廳吃飯,平時陸嘉行並不來,今天是為了趕時間。


    他往那一坐,旁邊一圈桌子都不敢坐人,女員工們偷偷打量,沒人敢過來。


    陸嘉行吃飯很安靜,隻是不停的看手機,劃開了又關。


    秦昭忍不住說:“陸總,是招標的事嗎,要不要我回他們?”


    陸嘉行沒抬眼,“不是。”


    秦昭老覺得陸嘉行今天心情格外好,但這一上午也沒什麽特別值得高興的事啊。


    他還沒吃完,看到陸嘉行在擦嘴,衝他壓了壓手腕,“你慢慢吃。”人換了個姿勢坐,說,“秦助,我問你個事。”


    “您說。”秦昭放下筷子。


    陸嘉行頭探過來,忽然神神秘秘的問:“你被人強吻過嗎?”


    秦昭咳嗽的臉都紅了,喝了口水,“陸總您可別開我開玩笑了,我就談過一個女朋友,倆月吧,嫌我沒意思分了。”


    陸嘉行手指在桌子上敲,挑了挑眉,“那你可惜了。”


    ******


    許梨把東西搬回家就去了院裏,陳西北人看著穩妥,一張嘴能言會道,三言兩語把事兒說過去。院長問許梨情況是否屬實,當著陳西北的麵,她隻能點頭。


    院長知道她失憶的事,沒多為難,最後問她跟陸嘉行什麽關係。


    能把電話打到校長那要人的主,陳西北也很想知道。


    父母叮囑過她上學期間,不能讓人知道已婚的事,許梨想了想,說——


    “他是家裏的長輩。”


    許澤夫妻人在國外,托家裏長輩照顧,這就說得通了。


    ……


    晚上父母回來,見到她一番問東問西,都是關於身體和學習上的事,陳淑好久不見女兒,說了會兒話才去整行李。


    許澤給她帶了本書:“這裏全是韓國的名家畫得中國畫,集結成冊,你可以看看。對了,”他話鋒轉得自然,接著問,“你回來跟嘉行說了嗎?”


    許梨手指摸著書頁,“說了。”


    許澤又問:“你回來他沒說什麽?”


    “沒有,把我送回來就走了。”


    許澤說:“好,早點睡吧。”


    許梨睡不著拿了本書看,有點心不在焉,想著怎麽跟父母說想去學校宿舍住的事。


    一會兒陳淑敲了敲門進來,“睡了嗎?”


    “沒。”許梨轉過身,雖然也會想起一點過往跟父母在一起的片段,但是對她而言,麵前的人還是很陌生,有點不知道怎麽相處。


    陳淑摸了摸她的手,溫言說了幾句,許梨總覺得她有什麽事不好意思講。


    “您是不是有事?”


    女兒對自己疏離,陳淑心裏發酸,可是一切即成這樣,她也隻能接受。


    她說:“梨子,你爸爸給嘉行帶了個禮物,你找個時間給他送過去。”


    一個黑色的盒子,裏麵是一支鋼筆。


    陳淑走了,許梨在桌前發了很久的呆,總想起早上那一幕,她也不知道怎麽了,竟然敢去親他。


    正想著手機震了起來,她嚇了一跳,不假思索的接了起來。


    男人磁性的聲音夾著電流落了過來,“睡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陸總:睡了嗎?


    許梨:沒。


    陸總:早晚睡。


    第33章 小愛意


    許梨心發顫, 一下子把電話掛了, 早晨的情景猶如在眼前,她實在不想麵對。


    很快, 電話又打了過來, 夾雜著風聲和引擎聲,陸嘉行的聲音空蕩蕩的, 很不真實。


    他說:“你再敢掛試試。”


    許梨捧著電話, 腳趾頭都蜷了起來,“我剛才沒拿好……”


    陸嘉行輕笑的聲音落了過來,許梨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笑,隻覺得倍感折磨, 問:“您有什麽事嗎?”


    這時, 陳淑端著杯牛奶進來, “別看書了,喝了牛奶快睡吧……跟誰在打電話?”


    許梨拿著電話的手垂了下來, 本能的心虛,說:“我同學。”


    她一向把時間都花在學習上, 沒什麽朋友,陳淑狐疑,並沒有深究, “快睡吧, 有什麽明天再說。”


    “好,我馬上就睡。”


    門關上,許梨重新把電話放在耳邊, 壓著聲音,“陸先生,您還在聽嗎?”


    陸嘉行聲音含笑,說:“我是你同學?”


    許梨掌心出了汗,握著電話的指腹都發白了,“……不是,剛才我家人問,就……”


    “就什麽,不敢說嗎,親男人的膽子去哪兒了?”


    許梨輕聲尖叫了一下 ,陳淑聽到,揚聲問:“梨子怎麽了?”


    “沒事,我,我要睡了。”許梨捂著嘴,覺得自己要死了。她緩了緩,才對著電話說:“陸先生,我早上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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