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這種感覺歸功於自己沒跟孩子接觸過的緣故。


    “你家人呢?”他又問了遍。


    小男孩四周看了看,說:“沒呢。”


    “沒有?”陸嘉行心說這什麽家長,他碰見兩次,都不在孩子身邊,又問,“你叫什麽?”


    小男孩想了想:“許安歌。”


    “安、哥?”陸嘉行有些想笑,“你怎麽叫這個?”


    家長怎麽起的名字,這不是占別人便宜嗎。


    小男孩摳摳頭,“屈原《九歌》,‘疏緩節兮安歌’的安歌。”


    原來是這個,陸嘉行頓時有些尷尬,咳了兩聲,旁邊的人看到了上前說:“這個孩子很厲害的,小不一點能背很多古詩詞,是被我們雜誌挑上來參加‘未來總裁’采訪的。”


    怪不得剛才在門口聽到他被詩經,陸嘉行拽了下領帶,揚起下巴,“現在的家長把孩子逼太緊了,這才多大。”他低頭問,“你多大了?”


    許安歌想都沒想,伸手比了個“一”。


    “怎麽可能一歲?”陸嘉行微馱著一點背看著他。


    許安歌想了想,手一彎,變成了一個圈。


    “零歲?”陸嘉行簡直要被氣笑了。


    這時,旁邊的攝影師示意大家不要驚動這兩個沉迷幼稚問題的人,都悄悄的退到一邊。


    陸嘉行根本沒覺察,身子坐得更放鬆了,眉眼含著笑,話卻說得頗為認真,“會背詩有什麽用,基本問題都講不對,未來怎麽成總裁?”


    許安歌太小,邏輯不是很清晰,跟著重複,“未來怎麽成總裁。”


    陸嘉行自己都不知道怎麽會突然這麽有耐心,接著說:“我是問你的。”


    小朋友似乎感覺到的來自成年人的壓迫感,腦回路很直接警惕起來,想起老媽說過的話——“不能跟陌生人講話。”


    於是梗著脖子問:“你是誰呀?”知道是誰就能講話了。


    “記好了,陸嘉行。”他挑了下眉。


    “哢吧哢吧!”攝影師連按了兩下快門,看著單反說,“ok!”


    那一個挑眉的表情自然又生動,有攻擊性,但又帶著點幼稚的挑釁,全身或截成大頭照都沒問題。


    lisa鬆了一口氣,跟秦昭說:“成片我發給你,陸總看了要是不滿意,我們能想辦法把這個孩子p掉,但是本身也就沒照到孩子的正臉,應該不影響。”


    “好。”秦昭看了下單反裏的圖,也覺得攝影師的堅持是對的,之前照得人是好看,但太冷冰,沒有感情。


    ******


    許梨透完氣回去,見到休息室就許青禾一個。


    “安歌呢?”


    許青禾正在玩手遊,嗯了聲,“去拍照了。”


    “拍什麽照,采訪沒說要拍照啊?”


    “哦,臨時讓幫個忙,說是當道具拍個雜誌封麵,不會暴露個人信息。”許青禾正團戰,頭都沒抬,“你兒子不是長得俊嘛,五千塊,媽呀,比我當年價碼都高,這什麽命!”


    許梨愣了一下,顧不上細問就往外麵跑。


    ……


    攝影棚圍著很多工作人員,許梨人縫裏看到許安歌,以為還沒拍,想上去阻止。


    “安歌!”她叫了一聲。


    她這一聲並不大,誰都沒在意,許安歌也沒聽清楚,又不認識別人,他扯了扯正背著大家,跟lisa說話的陸嘉行,“哥哥,誰叫我呢?”


    陸嘉行莫名其妙的轉頭,就那麽一下,他的目光和人群中的許梨對上。


    他事後回憶起這一幕,憑心而論,他是沒認出的——如果許梨沒跑的話。


    許梨剪了齊肩的短發,人帶著大口罩,離了一段距離,陸嘉行隻是順著視線那麽看過去罷了。


    但是許梨看到了,認出來。


    分開快四年,她忙著生活、忙著工作、忙著成長、忙著體會那些平凡的喜怒哀樂……


    那個人的輪廓在她的腦子裏漸漸模糊,她幾乎不去想,也不去細究完全被自己記起的過往。


    l*q


    可是,隻是那一個眼神,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被打撈起來。


    她的第一個反應是逃,下一秒,許安歌小朋友嘹亮的聲音就響在了攝影棚裏——


    “小梨子你去哪呀?!”


    作者有話要說:  #許安歌#


    #我們陸家的男人都得叫“哥”!#


    陸嘉行:你這樣未來怎麽當總裁?


    許安歌小朋友:靠爹。


    滑板車就是那種前麵帶個把,下麵是滑板的車。


    第58章 小逃妻


    久違的稱呼, 像顆石子投向寂靜的深淵, 石子沒立刻沉下去,而是在水麵上打了幾個水漂, 咕咚咚的一串響, 然後才墜了下去。


    漣漪波動都在下麵。


    而明麵上周圍沒幾個認識許梨的,她腳步沒停, 繼續往外走。


    許安歌撈著滑板車踩上去, 哧溜滑著跟上了。他的滑板車是藍色的,前麵還有一個五彩的風車,跟著他前進的速度轉著。


    “小梨子——等等我!”他還喊上了。


    許梨快步走到門外,等了下後麵的許安歌, “別叫。”她一把抱起小家夥就跑。


    兩人直奔電梯, 幸好有一個電梯剛巧停在那層, 兩人進去後,許梨氣喘籲籲, 抱著許安歌的姿勢變成了扛著。


    許安歌小朋友像一個火箭炮一樣架在她的腋下,手直直伸著, 指著外麵。


    電梯門合上的那一刻,許梨看到了被遺留在遠處的滑板車——那是她在經濟最拮據的時候,咬牙用僅剩的錢給許安歌買的第一輛帶軲轆的大件。


    從兩歲玩到現在, 下麵軲轆都換了好幾個, 許安歌特別喜歡,怎麽都不許丟掉。


    電梯往下,數字一個個都蹦, 尷尬的安靜中,許梨生無可戀的問:“你剛在怎麽不說?”


    許安歌還沒意識到愛車已經離自己遠去了,懵懵的回答:“你不□□。”


    “是讓,不是浪。”許梨把他放下來。


    許安歌問:“車車呢?”


    成年人總是喜歡回避核心問題,許梨沒直接答,而是說:“回頭我再給你買一輛更好的。”


    所以,許安歌的情緒一直穩定到了一樓大堂,他這時才恍然意識到發生什麽,弓著步子要把許梨拖回電梯,嘴裏嚷著:“車車——找車車——”


    許梨把他往外拽,“快走,要不罰你站牆角了!”


    許安歌不慫,“要車車!”


    兩人拉扯,遠遠看著,許梨活像個拐賣兒童的人販子,她實在沒辦法了,使出渾身的力氣把許安歌抱起來,剛艱難的邁出兩步,旁邊步梯間的門咣鐺從裏麵被推開了。


    陸嘉行從裏麵衝出來,跑了兩步看到許梨,凜冽的跑姿突然調整成了正常的步調,整了整領帶,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就像上課走神突然被老師當眾提問一般,許梨緊張到渾身都是麻的。


    許安歌在她身上一通翻,他蹦下去,興高采烈的跳,“哥哥送車呢!”


    陸嘉行單手拎著許安歌那輛滑板車,擋在他們麵前。許梨突然有種他拎著的不是滑板車,而是劍,誓要討伐誰的錯覺。


    下麵,許安歌伸手要夠,陸嘉行揚起手臂,把車抬到了空中。


    離得近了,許梨才發現,這人渾身像濕透了一樣,頭上的汗不斷往下淌著。


    他剛才該不會是從步梯跑下來的吧?


    心中的問題來不及思考,許安歌已經順著陸嘉行的腿往上爬了。


    陸嘉行聲音低磁,又帶著荷爾蒙剛爆發出的啞,人紋絲不動,眼神一刻不移的看著許梨,話卻是說給腿上的猴兒的,“許安歌,告訴我你媽媽是誰,我就把它給你。”


    他竟然已經知道了孩子的名字!


    許梨腦子裏嗡了一聲。


    不經世事的許安歌眼神看向許梨,要不是他手現在要抱著陸嘉行的腿,可能已經指了出去。


    “誒!別走啊,這個孩子家長呢?”這時,身後的電梯門開了,剛才的負責人追了出來,“你是誰啊,我剛怎麽看你抱著這個孩子跑呢!”


    負責人目睹了許梨抱著許安歌跑走的一幕,他手裏拿著大信封袋子,先跟陸嘉行打了招呼,“喲,陸總你這……”


    陸嘉行抬抬下巴,“有事?”


    負責人在他具有壓迫感的氣勢裏慫了,不敢追問,轉而警惕的打量著帶著大口罩的許梨,說:“你是誰,怎麽抱著孩子走,我剛在休息室見到的孩子家長可不是你!”


    他見的是許青禾。


    許梨順竿子就爬,“她媽媽不在這,讓我幫忙看一下。”


    “看一下?”負責人狐疑問。


    “對,她媽媽是我妹妹,我剛找不到她人,就先帶著孩子下來了。不信我現在給她打電話,讓她來。”許梨說著,飛快的瞄了陸嘉行一眼。


    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保養得好,又被眾人捧著,光陰從他身上流逝,不過是把他雕琢得更加完美。甚至不用舉手投足,單單那麽站著,男人的成熟和銳利就顯現出來了。


    許梨往後退了一步,不再去看。


    陸嘉行擰著的眉漸漸鬆了,他放下滑板車,疑惑的看著已經滑著在大堂繞圈的許安歌。


    負責人追著過去,“小朋友慢點,注意安全!”


    許梨打過電話,忐忑的站在原地,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心情。


    兩個人靜靜站著,陸嘉行的汗順著下巴的弧線流到脖子上,他襯衣穿得周正,最頂上的那粒扣子貼著皮膚,浸染了汗,禁欲和性感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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