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昱衡似乎才注意到她們,回過頭來。


    淡金色的夕陽籠罩著一條滿是人煙食肆,各種狹小店鋪的熱鬧街道,莫麗身邊的少女穿著深藍色的校服裙,細軟短發,周身都籠罩著一層溫柔的光暈,仿佛她是玉做的。正低頭認真地咬著章魚小丸子。


    她既完全地融入了這條街,又奇異地讓人一眼就能看到。


    其實阮恬沒有發現,很多男生都在暗中看她。


    她一向對此相當遲鈍。


    看到陳昱衡回頭看過來,莫麗臉色更漲紅。阮恬感覺她緊張得就要窒息了。


    她不由得問:“莫麗,你怎麽了?”


    “沒什麽,沒什麽。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莫麗低聲說,“他曹操體質,不能隨便提啊。甜甜,你先吃著,現在時間不早了,我媽還等我回家吃飯,我先走了。”


    “喂……”阮恬有點無奈,她話還沒說完,莫麗就跑掉了。


    她看了眼男生團,大多數都是十五班的男生。


    這時候陳昱衡已經回過頭去,一行人聊著球賽走遠了。


    莫麗這是被嚇跑了嗎?


    阮恬非常不解地吞下最後一個章魚小丸子。


    她胃口不大,吃份小丸子幾乎就飽了。


    莫麗是走讀生,並且今晚是第一天開學,所以不上自習,她應該是先回家了。


    阮恬也有些累了,先回了宿舍休息。


    她們這些複讀生是單獨分配的宿舍,沒和應屆生住在一起。阮恬回來的時候,其餘三個女孩都已經回來了。


    幾個女孩還不是很熟悉,正在自我介紹,彼此交流自己高考考了多少分。


    “376分,成績一出來,我媽就帶我來四中報名,交了三萬學校才收我。”一個穿蕾絲睡衣,敷了一張麵膜,叫盛雪的姑娘說。“我都跟我媽說了,浪費這錢幹啥,給我買倆包都比讓我複讀有意義。”


    戴著銀絲眼鏡的姑娘笑笑說:“我考463,倒是沒交錢。理綜實在是太難了,我題隻做了一半,就要交卷了。”


    □□一雙長腿,正在套裙子的第三個姑娘說:“我283。”


    這分一出,另外兩個姑娘都驚呆了。剛說話的那個結結巴巴地說:“這,我不是聽說……四中低於350都不要的麽?難道傳言有誤?”


    “沒誤。”長腿姑娘薛曉說,“隻是四中副校長是我二大爺。”


    另外兩個姑娘:“……”


    這位薛曉姑娘……還真是直白。


    盛雪正好跟阮恬一個班,看阮恬沒有說話。就指著阮恬說:“我們班阮恬更厲害,語文考了142,今天當堂被老師指定為語文課代表。”


    “哇!”戴眼鏡的姑娘兩眼放光地撲到阮恬麵前來,問她有什麽學習經驗。


    阮恬也正在換睡衣,差點被她撲倒,撞到桌沿。


    那姑娘連忙扶住她:“甜甜你有點弱啊!我也沒多大力。”


    阮恬的確體質一般。她曾試過跑步增加體能,結果就是她又開始犯低血糖。最後她放棄了掙紮,不再與上天鬥,接受了自己的身體/縱然在女子裏都是弱逼/這個人設。


    她是這麽安慰自己的,肉體上的弱隻是暫時的。精神上的強大才是永遠的。


    精神上她的確是很強大的,所以阮恬就不再在乎自己肉體的弱了。


    她就笑著說:“還好,語文真沒技巧,而且其實運氣的成分挺大的。”


    她雖然平時不怎麽說話,但真聊起天來,她也是個善談的人。


    姑娘們倒是聊得挺開心,一會兒後,薛曉要去洗澡才結束了話題。


    阮恬就從宿舍裏出來,站在陽台上。


    外麵是學校的林蔭道。


    九月仍然熱得像是在夏天,外麵有小孩子抱著球跑來跑去的玩。學校裏有幾棟教師公寓,住著學校的職工和他們的家人,偶爾會看到退休的老教師在散步,氣氛很溫柔。好像生活在居民區。


    阮恬怔了一下,這又和一中不一樣。


    江城一中是全封閉式管理,學校裏隻會有學生和老師。


    她看著這場景也有點想家,拿出手機。


    猶豫片刻,還是按了播出鍵,給媽媽打了電話。


    但是那邊嘟嘟地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接。


    阮恬不由地緊張起來。


    她靠著牆壁,耐心地等著。


    那邊過不久,終於接通了。


    片刻後,阮恬就聽到裏麵傳來爸爸略有些疲憊的聲音:“甜甜……”


    “爸爸。”阮恬說,“怎麽回事,怎麽這麽長時間不接電話,媽媽呢?”


    “剛才有點忙而已。”爸爸似乎並不想告訴她。


    阮恬還沒說話,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三床病人家屬,你來簽一下字。”


    醫院,為什麽會在醫院呢。


    媽媽的身體……


    阮恬立刻想到了什麽,靜了片刻說:“你怎麽會在醫院的……是不是媽媽的病又複發了?”


    阮江見瞞不住,隻能嗯了聲。


    阮恬咬緊了嘴唇:“上次不是說都控製住了嗎,媽媽怎麽又進醫院了?”


    “沒什麽,你媽媽隻是有點不舒服。”阮江說,“你別擔心。”


    但是阮恬又怎麽會信,她一聽母親又進醫院就急了起來,全然不複平時的冷靜。想了想,她說:“不行,我要過來,我跟老師請個假,馬上過來看看。”


    “甜甜,你不能來,你才開學,要好好在學校裏念書。”阮江一口拒絕。


    但阮恬堅持:“我現在就過來,您告訴我在哪裏!”


    “你胡鬧!”阮江終於吼了她一句,“你好好讀書聽到沒有!上次就因為你媽媽,你才不得不複讀,你媽媽已經很內疚了。你現在還要來,學習不要了,未來不要了?”


    聽到阮恬沒有說話,她爸爸深吸了口氣,又說:“甜甜,你媽媽隻是說身體有點不舒服,我陪她來檢查一下。真的沒大事,你相信爸爸。如果真出了事,爸爸會不告訴你嗎?”


    “你也不要任性,現在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候,容不得閃失。你媽媽還等著你考個好大學呢。”爸爸在那頭說,“家裏的事你就不要擔心了,好好念書。”


    過了很久,阮恬垂下睫毛,看著外麵漸漸暗下去的天空,亮起來的昏黃路燈,終於應了一聲好。


    她掛了電話,緩緩地深呼吸。


    她不知道是爸爸為了安慰她編造的謊言,還是真是如此。


    她們這樣的普通的家庭,隻能靠讀書改變命運,她不能任性。


    她隻能相信母親是沒有大礙。畢竟她親口聽醫生說過的,母親的恢複得很好,而且她走之前,母親也是完全健康的。


    學校十二點準時熄燈,幾個姑娘都上床睡了,室內頓時陷入安靜。隻有從窗戶照進來一點昏黃的路燈。


    阮恬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定。


    她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


    母親那邊……不知道怎麽樣了。


    她再度閉上眼睛,逼自己漸漸睡著。


    第二天早晨六點二十,阮恬定時起床。等到教室的時候,時間掐準七點。


    七點半要開始早讀,今天早讀語文,而作為新任語文課代表,阮恬是需要領讀的。


    她已經勾畫好需要背誦的篇目,等時間一到七點半,就站上了講台。


    這時候同學們都陸陸續續來齊了。


    阮恬算著差不多了,才打開書說:“請同學們翻到第二十六頁,《滕王閣序》,這是一篇需全文背誦的篇目,我們從這裏開始早讀……”


    別的教室已經響起了琅琅讀書聲,下麵的人陸陸續續翻開語文書。


    阮恬剛起了一句:“豫章故都,洪都新府——”教室門突然打開,阮恬的聲音被打斷。


    遲到的人正是陳昱衡,他象征性地喊了聲報告,就徑直走進教室,朝著最後一排走去。


    他今天穿了件很薄的黑色線衫,袖子擼到手肘,露出一截肌肉勻稱結實的胳膊。來得匆忙,可能是剛洗了頭不久,麵孔幹淨,額前的黑發卻是濕的,被他一把捋了上去,完全沒有絲毫偶像包袱。反而露出來一張五官俊秀的臉,高挺的鼻梁,睫毛極長。


    他拉開椅子坐下,隨意地打開了一本英語書,就扔那兒不管了。旁若無人,漫不經心地刷著手機消息。


    陽光照在他身上,側臉被陽光勾勒,透出光暈一種濃烈的少年英俊。


    阮恬盯著他看了很久。


    明明早讀的是語文,這位同學為什麽會打開英語書。周圍全是讀語文的,他是瞎了還是聾了?


    而且怎麽還玩手機,就算不跟著早讀,也別這麽明目張膽吧。


    不過陳昱衡並沒有什麽感覺,他反而換了個姿勢,靠著牆繼續看自己的。


    全班同學都看著阮恬,她又拿起了書,再次開始領讀。


    她在領讀的時候一看,陳昱衡仍然玩著手機。


    誰知道不久後陳昱衡突然站了起來,把手機塞回桌洞裏,然後向前門走過來。


    早讀的時候後門是完全關閉的,要等班主任來了才開得了。


    他這是要出去?


    阮恬心中已經非常惱火了。她這麽個大活人站在講台上領讀,他當看不到一樣,說都不說一聲,就要出去?


    所以在他打開門的時候,阮恬開口了:“這位同學,你是要去哪兒?”


    全班霎時安靜,比陳昱衡要離開更加震驚,回頭看著她。


    第4章


    陳昱衡轉過身,也非常驚訝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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