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真不用了,饒了我們吧。”十五班的人紛紛告饒。


    辜老師雖然隻是十五班的英語老師,但也是實驗班二班的班主任,老鄭還有點雞湯主義,教育上講究愛的感化。但辜老師就不一樣了,他進行的是地獄高考模式,教室裏貼的標語是“隻要學不死,就往死裏學”。他們班的人,每天早上七點就必須到教室,晚上十一點才能離開,據說課間都在抓緊時間背單詞。


    阮恬有時候從二班經過,看到他們班學生都麵色發白,眼神發飄,活像半夜遇到豔鬼被吸走了陽氣。換莫麗同學的話來說:他們看上去都好腎虛啊。


    “老師跟你們說真的,你們以為我是在害你們。”辜老師說,“一會兒下課我去跟你們鄭老師聊聊,都高三了,你們這個學習態度是不行的!有句俗話是什麽,文章千古好,富貴一世榮……”


    辜老師苦口婆心地教育了他們很久,直到下課鈴響起時,他還吐沫飛濺意猶未盡。


    等到他終於宣布下課後,學生們才三三兩兩走下位置,但阮恬沒有起身。她低垂下眼,給自己的曲線函數題畫輔助線。


    她一整節課都沒有出去,隨後上課鈴響了,再度開始上課。


    上課鈴響了兩次,下課鈴也響了兩次。直到第三節課,班上的一個男生從外麵走進來,走到她麵前說:“阮同學,鄭老師叫你過去一下。”


    阮恬一怔:“是什麽事?”


    “好像是助學金的事吧。”男同學知道得並不真切。


    老鄭最近的確在幫她申請助學金,阮恬沒多想,道了聲謝謝朝外走。


    阮恬到了辦公室,還真是老鄭找她,老鄭告訴她,助學金需要街道辦事處提供證明,和戶口本的複印件,讓她趁著國慶回家準備好。阮恬應了老鄭,才從辦公室出來。


    夜風微涼,吹拂她的麵頰。四中的教學樓是三麵環繞型,走廊貫通了三棟樓,一眼望過去,所有的教室都燈火明亮。


    回教室的路上,要經過一個黑暗的樓梯拐角,由於阮恬正出神地看著對麵的教學樓,走得比較緩慢,沒有注意到身側的情況。


    直到她突然被人拉住胳膊,拉進了黑暗的角落裏。


    對方的動作非常快,在阮恬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控製住了她!


    阮恬下意識地尖叫,卻被這人按住了她的嘴唇。“是我。”聲音低磁,是陳昱衡的聲音。


    阮恬心想,就是知道是你我才要叫好嗎!


    她掙紮,並且用眼睛瞪著陳昱衡。從外麵漏進來的些許光線,照著陳昱衡的側臉和高挺的鼻梁,柔和的嘴唇。極長的睫毛垂下,眼中倒映著熠熠生輝的燈火。少年的呼吸總是帶著一些熱度的,撲在她的臉上。


    她掙紮不開,終於還是沒了力氣。


    見她安靜下來,陳昱衡放開她的嘴唇,卻仍然一手按著她的手腕,不放開她。


    “我叫你,為什麽不出來?”他看著她問。


    阮恬沉默了一下,她現在非常的不想麵對陳昱衡。看到他她就想起剛才的場景。她看似老成,其實從沒有經曆過這種事,從小到大連初吻都沒有過,當然隻想逃跑。


    她又掙紮了一下,發現他縱然隻是單手扣著她,可仍然完全無法掙脫。


    她的力氣在女生裏都是個弱逼,更何況是在陳昱衡麵前,更是一點掙紮的餘地都沒有。而且她也不敢太大聲,萬一引來圍觀人群,看到跟她發生糾纏的竟然是陳昱衡,流言會怎麽傳阮恬想都不敢想。


    “為什麽要出來。”她淡淡問。


    陳昱衡卻看著她生疏的樣子,比一開始還要拒人千裏之外,他嘴角一勾輕柔說:“喂,別生氣了,我剛才是喝多了,又受了點刺激,真不是故意的。”


    “我還特地給你買了個禮物道歉呢,你看。”他繼續說,一隻手從褲袋裏掏啊掏,拿出一隻軟橡皮做的小娃娃,是那種手機掛件的樣子,一個拇指大,在她麵前晃啊晃。


    阮恬一看,認出是最近很火的那個電影裏麵,醜極了的那個蘿卜胡巴。


    這種動畫在電影裏看還好。但做成娃娃,怎麽看怎麽醜。


    這什麽品位……


    當然,阮恬並不是嫌棄他送的娃娃醜而不要,而是單純地覺得他有病。他這是要幹什麽,想一笑泯恩仇嗎?


    但她已經發現了他是個純粹的混蛋,以前幫他的那些事,都是她眼瞎了,她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的接觸。


    “你無聊!”阮恬掙紮,想離開這個境地。


    可是他的手便如鐵鉗般,怎麽都無法掙脫!


    她用目光怒視他。


    陳昱衡卻好像抓著她的不是他,語氣懶洋洋地說:“別這樣啊阮恬,就算我我剛有點衝動,但這不都道歉了嗎。不算過分。”


    阮恬輕輕地一扯嘴角,說:“你過不過分,以後要警察來說。”


    陳昱衡又被她逗笑了,而這次阮恬終於成功掙脫了他的手。


    她立刻抓緊機會要離開,可他又站到了她麵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想從旁邊閃出去,但陳昱衡好似早察覺到了她的想法,伸手撐住牆壁,將整個通道都堵住了。


    阮恬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她咬了咬唇,不服輸地想從他手臂下鑽過去。可他手臂一矮又將她攔住。結實的胳膊橫在她麵前,並且他低聲說:“阮恬,你覺得我擋這兒,你真的能過去嗎?”


    “陳昱衡,你……!”她不想問那句很無聊的台詞‘你到底幹什麽’,但她實在是找不到一句話可以表現她現在的鬱悶,和一些不為人察覺的慌亂。所以她隻是說,“你還想讓我踩你嗎?”


    “別這麽凶啊,我隻是有句話想問問你。”陳昱衡卻看著她的眼睛,雖然笑著,卻語帶認真地說,“你之前有沒有男朋友?”


    她根本不理他。


    於是他低下一些頭,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一點,手珠微涼的藥香。


    他當她的沉默是默認,又說:“既然沒有,那我做你的男朋友怎麽樣?據說,我好像還挺受歡迎的。”


    他還是說出來了,讓她連裝聾作啞,當那件事沒發生都不行。“無聊!”她算著馬上就要上課了,有點氣急敗壞地推了他一下,“陳昱衡,你給我讓開!”


    入手他的胸膛非常結實,他並沒有被她推動。而是側過身靠著牆,支起一隻腳踩在對麵牆上,手拿出煙盒倒出一根煙,點燃了。


    樓道白天時常人來人往,並不是很幹淨,月光將這裏照出一種奇異的柔和。也許阮恬應該感謝現在是晚上,晚上課間來這裏的人並不多,否則要是讓別人看到這一幕,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煙的那一點火倏地亮起,明滅閃爍。他吸了口煙,煙霧彌漫。


    他穿的那件灰色外套仍然敞開,裏麵是一件黑色t恤。t恤上印著一隻鳥,一隻怪模怪樣的鳥。


    那隻鳥有著很大的嘴巴,低垂著頭,看起來很憂鬱。


    陳昱衡看向她,她沐浴著月色,沒有紮半長的頭發,而是放下來垂落在肩上,她擁有極其細軟的發質,據說這樣發質的人,性格也是柔軟至極的。可她並不是,她長著小尖牙,是會咬人的小惡魔。可又有讓人看不透的部分,宛如迷霧疊嶂,層層疊疊。


    他能無比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對她是真的有吞噬一般的欲-望,之前從未有過。


    他說:“阮恬,你拒絕不了我的。”


    但緊接著他頓了頓,他又笑起來,說了句:“我跟你開玩笑呢,現在我好好追你,成嗎?”


    阮恬咬了咬唇,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瘋了!她隻覺得真是瘋了。


    第23章


    國慶節假至,阮恬回了家裏。


    父親去菜場買菜,阮恬坐在沙發上陪著母親。


    因為幾年病痛的折磨,阮母的發中已經有了銀絲,人也很瘦。她一邊給女兒織圍巾,問她:“四中怎麽樣,你在十五班,同學們還友善嗎?”


    阮母對女兒的班級還是很擔憂。


    當初阮恬落榜,她是勸女兒繼續讀一中的,補課費出就出好了。可是阮恬不願,她堅決地去了四中。幸而四中也是好學校,阮母才鬆了口讓她去。


    阮恬隻是說:“都還好,老師人也很好。”


    電視裏放著最新的連續劇,廚房的鍋裏燉著豬蹄,香味飄逸得滿屋子都是。微斜的陽光透過半舊的藍色玻璃窗,光影昏黃。阮恬與母親一起坐在沙發上說些家常話,就是她最喜歡的恬淡日子。


    “這個花樣真好看。”阮恬拿著母親織好的部分細看。


    阮母有一雙靈巧的手,阮恬從小到大的很多鞋子,衣裳,都是母親親手做的。這年代已經少有人用這種手工的方式,織出來的圍巾花樣極漂亮,摸著又軟和。


    “媽媽做的怎麽會不好看。”阮母笑著說,“這還是我特地去買的羊毛線,你在外麵買的圍巾,哪裏能買到真羊毛。行了,去看看豬蹄火候怎麽樣了。”


    阮恬應聲站起來,正好這時候門鈴卻響了。阮恬去開門,是鄰居蔡阿姨來看母親。


    她們這裏的居民都是相熟的,阮父原來是在一個電解鋁廠做工程師,後來城市改造,節能減排,電解鋁廠就搬去更偏的地方了。但廠裏原來的員工,都分得了這裏的住房,所以大家彼此都認識。


    蔡阿姨一見她就誇了一通,阮恬接過她手裏的水果,將她迎進來。


    “你們家甜甜長得真是越來越好看了。”蔡阿姨笑著跟母親說。“昨兒個老許還跟我說,等你家閨女上大學了,能不能給他侄兒介紹。”


    “她還要專心讀書呢。老許就成天跟你胡扯。”阮母也笑著說。


    “我也說了他一通。”蔡阿姨對阮恬說,“甜甜現在這個時候啊,讀書才是要緊的。”


    阮恬也笑了笑:“阿姨您坐,我去給您倒茶。”阮恬去了廚房,聽著外麵母親和蔡阿姨說話的聲音,似乎是在聊小區要改建的事。她彎腰拿熱水壺的時候,手機響了。


    阮恬提著熱水壺也沒法接電話,她倒好熱水,一手還拿著茶葉盒,才接起電話。


    “喂?”她說,“你是哪位?”


    手機那頭卻靜了一秒。隨後阮恬才聽一個熟悉的聲音低沉道:“是我,看都不看號碼你就接的?”


    阮恬拿下手機一看,果然是陳昱衡,一時急忙,她沒看號碼。


    看到了就不會接了。


    由於是在家裏,她也不好說什麽,隻是語氣略顯冷淡了下來,道:“你有什麽事?”


    “你這麽久接電話,在做什麽呢?”陳昱衡電話那頭問。


    阮恬正想說,這關你什麽事的時候,他那邊卻隱約響起了一個聲音:“喂,陳少,這盤你上不上啊。”


    “打電話呢,玩兒你們的。”陳昱衡那邊說一聲,他應該是在個很嘈雜的地方,阮恬聽著有點吵。但那邊的人似乎不肯放過他,“我這盤正好要贏,你別借口躲啊!快回來,給什麽小情人打電話這麽重要!……”


    那邊似乎更加吵了,陳昱衡好像正要跟她說什麽,阮恬卻在聽到小情人三個字時,掛斷了電話。


    他那邊很快就又打過來,阮恬掛了。


    然後電話又響起,阮恬再掛。


    這麽一番下來,都引起了阮母的懷疑,停下了跟蔡阿姨的談話,支過頭看她:“甜甜,誰打電話呢?”


    阮恬隻是說:“一個同學。”


    阮母就皺皺眉:“同學給你打電話為什麽要掛,這樣不禮貌的。你趕緊打回過去問問,萬一人家有急事呢。”


    阮恬嘴上說:“好。”手指卻飛快地把陳昱衡加入了黑名單。


    阮母正忙著跟蔡阿姨聊天,沒管女兒這茬。


    等到中午吃飯的時候,一家人圍在餐桌邊,阮母才重提此事:“剛你同學打電話找你什麽事呢,這麽著急。”


    阮恬從小就有個本領,那就是能麵不改色地說謊:“同學約我逛街而已,我拒絕了。”


    “別拒絕啊。”阮母說,“別人家都擔心自家孩子太愛玩,媽媽就是擔心你不夠愛玩。你體質這麽差,還不是因為不愛運動。同學約你逛街你就去,不要老是呆在家裏做題。阮工,一會兒你給女兒些錢,讓她明天去逛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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