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聲,觸須掉落,原本的灰黑色迅速褪去,變成一灘普通的黃泥巴。


    林隻是瞄了一眼,就重新垂眼朝其他觸須看去,果然邊上完好的觸須上,又緩緩浮現出一枚相同的印記。


    果然這種簡單粗暴的手段是沒用的。


    林歎了一口氣,心下一鬆,卻不知道該真放鬆還是難過。


    算了,聊勝於無,她想,最重要的是心態,反正新手區嘛,有就不錯了。以後找機會再換,到時候新仇舊賬一起算。


    迅速調整心態之後,林看烏拉拉也稍微順眼了一點點。


    “剛才你說,這附近以前都是你家的?”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這些該死的魚人到底在哪裏!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


    法師所指之處,所有的樹林都像是燃盡了的香灰一般簌簌掉落。


    可無論她怎麽燒,怎麽發泄,這些討厭的、潮濕的、陰沉沉的樹林都像是永遠看不到盡頭,燒完一片總還有下一片。過不了兩輪就能繞回原地,發現原本被燒毀了的樹林又基本恢複成原來的樣子,就好像會回複術法的活物一般。


    “這裏的東西魔力太過充沛,生命力也實在是過於旺盛了。”


    道格估算好距離,站在法師攻擊範圍之外,將自己的發現告訴另一位同伴。意料之內,這位同伴依舊習慣性保持沉默,隻是偶爾會蹲下,檢查地上的痕跡。


    他們在這裏已經繞了快不止五輪,差不多已經是一周的時間,雖然沒有補給上的問題,但始終找不到那波狡猾的魚人的痕跡。


    它們大概是打劫習慣的問題,隻在原地處理獵物,而不是把獵物帶回老巢,這樣就不會暴露弱點所在。


    真是可怕的狡猾。


    如果能抓到一兩隻研究一下就好了。


    他想。


    “道格你們快一點!”伊格娜催促道,“趕緊追上去,抓住他們!把他們統統殺死!”


    “其實……”道格猶豫了一下,“當初陛下擔心出現這樣的情況,所以我這裏……”


    “不!你懂什麽!”伊格娜抓狂,“你以為我稀罕那幾塊破石頭麽?我的繼承者徽章!還有星界石都在裏麵!全部的!”


    星界石是跨位麵時,穿越虛空亂流所必須的東西。這東西落在魔物手裏沒用,但對跨位麵的冒險者來說,想要找到回去的方向則是必須的。他們這次帶著任務而來,不能返回的話那點物資的損失是小,主要是她的繼承權!


    要是讓父王知道她在這裏的表現……


    伊格娜狠狠咬唇。


    本來道格確實勸過她把繼承者徽章放在住處,不要帶過來。但是這次的狩獵恰逢宣布繼承者前夕,她不得不考量內容對她的繼承位次的影響。


    她需要極大的功勳來證明自己,而繼承者徽章裏存著一個秘法,據說能直接對深淵領主級別的魔物產生不可逆的重擊,所以她想著如果能著領主的心髒回去……


    可恨!


    想到這裏伊格娜又捏碎了一粒魔石,恨恨地燒掉一大片林子。


    “這樣找下去不是辦法。”原本一直沉默不語的斯塔圖突然說道,“附近有魔力井嗎?”


    魔力井是他們那裏的稱呼,意味魔力匯聚之處。這樣的地方通常是法師、巫妖還有魔物的摯愛。


    道格眼睛一亮,瞬間理解了斯塔圖的意思:“我可以用視界術找找看。”


    隻要找到附近的法師、巫妖,就能根據他們對附近魔力流繪製的地圖,還有他們本身所擁有的知識獲得最有效的魔物信息。


    先前是他們大意了,居然在這樣初級魔物地區出沒的地區栽了跟頭。


    但這次三個人在一起就不一樣了。而且沒有大法師會將法師塔建在這樣“安全”的地方,也不可能會有大巫妖選擇這樣骨頭都沒幾根的地區作為自己的墓地——可低階的就說不準了。


    隻要能找到,他們就可以靠武力強行獲得信息,獲得補給——然後和那群魚人好好算算賬。


    作者有話要說:  =w=取名id是來自一個古老的帖子……懶得搜了,大意是這些年讓你印象最深刻的id……


    第11章 我的命運


    深淵的白晝沒有太陽,常年隻有一顆慘白的、死魚眼珠一樣的天體掛在天邊,搖搖欲墜,散發著灰蒙蒙的光。


    “人生啊,那麽灰暗。


    世界啊,那麽悲慘。


    我的命運啊,就像……”


    ——就像什麽來著?


    林編不下去了。


    剛剛清掃完一個魚人部落,林找了個遠離戰場的地方趴著。沐浴在不那麽熟悉的月光下,詩意來得如此突然,如同*意般洶湧澎湃,仿佛急於找到一個宣泄口。


    可惜沒有。


    大概就如同*意對泥巴來說是假的一樣,這澎湃的情感也持續不了太久,不足以突破天賦的限製,她不過“咕嘰咕嘰”了兩句,就直接卡殼,可見風花雪月直抒胸臆這條路線不適合她。


    好氣。


    一口怨念卡在胸口,不上不下,林很難受。


    “來,噗嘰大人,請吃拉拉。”


    一條烤得酥黃焦嫩的魚人遞到了她的麵前,一邊滴著油,一邊滋滋作響。


    魚人首領殷勤地遞上剛剛烤好的食物,完全沒有注意到噗嘰大人此刻憋到內傷的痛苦。


    林接過,下意識地啃了一口。


    隻覺得入口前的瞬間,似乎感覺到了若有若無的香味。然而等肉到嘴裏,卻隻覺得味道寡淡,說是如同嚼蠟可能有些誇張,但確實激發不起什麽食欲。


    大概是本身就不怎麽餓,林吃完一口就不想再吃第二口了。


    ——好像對烹飪過的食物已經沒有什麽興趣了。


    林盯著烤魚,腦子裏突然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為什麽會這樣呢?


    之前吞食灰臉蜥蜴的時候,那種讓靈魂微微顫抖的滿足感仿佛還在。


    對泥巴來說,生吃和煮熟了吃都是吃,可到底有什麽區別?


    “噗嘰大人?”烏拉拉終於注意到噗嘰大人吃東西的速度有些太過緩慢,“您怎麽了?”


    林不語,隻是遞過手中啃了一口的烤魚。


    “您不吃嗎?”烏拉拉問。


    “不。”


    “那我就不客氣了。”烏拉拉接過,美滋滋地啃了下去。


    “你覺得好吃嗎?”她問。


    “唔呱……嗯?嗯嗯!”烏拉拉吃得滿嘴流油,似乎完全沒有什麽問題。


    “你吃過生的……活的東西嗎?”林盯著烏拉拉,突然提問。


    “拉?吃過啊。”烏拉拉忙不迭中,還是不忘回答噗嘰大人的問題,口吻實在理所應當。


    “你有沒有覺得……生的和熟的味道不太一樣?”


    問完林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實在是有些蠢,生食和熟食的味道當然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烏拉拉猛地點了點頭。


    ——果然。


    林覺得應該是自己這段時間太累了,所以才會問這麽蠢的問題。


    “唔……生的要好吃多了。”它又補上了一句。


    ——咦?


    “怎麽說?”


    “活的東西有靈魂的味道,靈魂的香氣。”烏拉拉舔了舔嘴唇裏的小尖刺,仿佛回味,“大家都知道。”


    林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如果要填飽的饑餓感——那種來自靈魂裏的饑餓感,需要的不是普通的食物,普通的有機物,而是靈魂。就像吸魂怪那樣,以靈魂為食。


    而所有的深淵生物都是這樣的。他們,包括她,天然垂涎靈魂裏的東西。


    沒問題,這很符合這個不科學的世界。


    “那你還吃熟的?”


    “這是噗嘰大人賞賜給我們的,不一樣。”烏拉拉適時獻上一個馬屁,“噗嘰大人是最讓人恐懼的。”


    “你以前見過我這樣的?”


    “有啊有啊,我的曾曾曾木拉拉說過的哇,以前偶爾會有噗嘰大人出來找吃的,就像您一樣……所過之處都是這麽的讓人恐懼,完全沒有抵抗之力!”


    果然她不是第一隻麽?


    林若有所思。


    其實根據原本泥潭的生態她也能推測出來。大概就是每隔一陣時間就會有一場泥巴爭霸賽。


    具體隔多久是不知道,從“曾曾曾木拉拉”的輩分上也推測不出來,她試著問過烏拉拉,但是發現魚人對“時間”的概念可謂一團漿糊,天上的“月亮”對他們來說也隻是“偶爾消失偶爾會出現”的存在。


    爭霸的內容嘛,大概就是一場泥巴大戰。最後能把所有泥巴吞下去的泥巴才是好泥巴,哦才是能“活著”走出泥潭的泥巴。


    “以前的噗嘰……大人都到哪裏去了你知道嗎?”


    “唔……”烏拉拉三口兩口把最後一點給吃完,然後在嘴裏使勁來回磨了兩下,剔出一串幹淨的魚骨。


    “不知道……”烏拉拉很苦惱地撓了撓頭上的印記,自從出現了這個標記以後,那塊地方就不再用水草遮住了,反而擦得幹幹淨淨,應該是對這個標記感到自豪。


    “曾曾曾木拉拉沒和烏拉拉說過這個。不過噗嘰大人這麽厲害,應該都是走了吧,哦對,曾曾曾木拉拉說過,他見過會飛的噗嘰大人!”


    林明白了,應該是變形以後的泥巴怪吃了什麽會變形的生物,然後就會飛了——啊,回頭她也應該去弄一對翅膀。


    “噗嘰大人,你也是想走嗎?”烏拉拉眨了眨眼睛,瞬間道破林的想法。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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