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你看我現在這麽一副稀爛的模樣,沒把我當成史萊姆就不錯了。所以我很奇怪,我明明不是人形,你為什麽能把我叫成年輕人?你怎麽知道我的年齡,知道我的種族?”


    “大法師必須要能洞察一切事物的本質。”


    “哦?”


    “其實現在萬事萬物在我的眼中呈現出的都是他們原本的樣子,大概是因為我自己也是現在這幅模樣。就我看來,你的靈魂並不是史萊姆那種混沌、愚昧的狀態……”


    “這樣子啊,”林恍然,“所有的法師都能像你一樣,一眼就看穿別人的靈魂嗎?”


    “當然不是!”對方極力否認,聲音中已經隱隱有了憤怒,“你以為靈魂洞察術是什麽?那是需要代價的!血肉的代價!”


    “也就是說,像你這樣厲害的家夥,比如說一眼就能看穿別人靈魂狀態的厲害家夥並不是很多嘍?”


    “當然,”對方的語氣中有明顯的不耐,但他依然強撐著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而又可親,“不要擔心,我可以保證,我所說的一切都是實話……”


    “那個,作為你陪我聊了那麽久的回報,我給你個建議吧:下回忽悠人之前,先給點好處比較合適。好處要具體一點,有吸引力一點,最好能投其所好——你看,你要先給我看看你大法師的傳奇裝備,說要送給我什麽的,沒準我就真信了。”


    “……”


    “謝謝你。”林誠懇地說道,“和你聊天真的很愉快。我了解到了以前好多不知道的東西。你生前大概真的是個很偉大的法師吧。”


    “……”


    “不過呢,我覺得你實在是知道得太多了,因此我有一個想法——你要不還是老老實實的在這個蠟燭裏麵呆著吧。什麽時候想清楚對主人應該是個什麽態度,什麽時候我再放你出來。”


    “混蛋!騙子!”對方終於出離憤怒了,“你這個該死的、卑賤的、狡猾的東西!”


    ——這個台詞不知道為什麽,聽著格外耳熟。


    林仔細想了想,恍然大悟:這不就是那個女法師罵人的時候經常用的台詞嘛?可見某種程度上而言,這個家夥說話也不完全是謊話,至少有一部分應該是真的——那就是他大概在活著的時候,真的是一個沉迷於研究魔法的書呆子,整天泡實驗室,連罵人都罵不出花來的那種。


    林非常好心地等了一會兒,等對方快罵不出詞來的時候,才慢悠悠地接上:“你是不是想說不聽話就殺了我?不過我勸你在做這個決定之前,最好先考慮清楚情況。”


    林一邊說著,一邊纏緊了蠟燭,使勁晃了晃。接著她就看到,那團白色的煙霧也隨之晃了晃。手伸到左邊,煙霧也得飄左邊,手伸到右邊,煙霧也不由自主地跟到右邊,再咻咻咻地甩著蠟燭晃圈,煙霧也就飄成了一串發暈似的螺旋形。


    “停!停下!”那家夥尖叫著。


    林樂了。


    “哎,你看你,你這不是完全身不由己嗎?能有資格和我談條件?還不速速以身相許,想什麽呢?”


    那團白煙仿佛終於忍不住了,變成一隻瘦骨嶙峋的細爪,歪歪扭扭地朝林撲了過去。


    “啊,我勸你別動,”林把手中的蠟燭像轉筆那樣,呼嚕轉了朵花,牢牢握住,“你要敢動一下,我就把這個蠟燭給捏碎了,哦,不對,這樣。啊——”


    林一邊說著,一邊做出一個把蠟燭往嘴巴裏送的姿勢。


    “等等!不!不要!”


    對方立刻尖叫,仿佛十分驚惶,使勁想往蠟燭裏竄回去。


    林早有準備,用一根泥巴觸須迅速封住了蠟燭芯,成功地封住了白煙的退路。


    “我說你還不現出原形來?”她冷笑,“當我不記得自己之前吃的是啥麽?”


    “你……你在說什麽?”


    “哦?真以為自己披個袍子就是那啥大法師納森了?”


    對方不再回答,而是死命掙紮。


    “看來不用點手段,你是不會老實的。”林唆起嘴,輕輕在火苗上吸了一口。


    “啊~”對方又是一聲驚叫,帶著恐懼的顫音。


    “咦居然是這個味道嗎?”


    口感像棉花糖,吃不到太多實質的東西,但有種吃雲朵的快樂。又像氣體冰淇淋,吃之前先吸一口,涼氣先入,冰冰的。她一個沒忍住,又使勁舔了兩口,感受著涼意與甜味在口腔裏絲絲化開的感覺,渾身的毛孔都舒服的張開了——啊,還是香草味的。


    吸溜吸溜左邊一下,吸溜吸溜右邊再來一下。


    真是絕頂享受。


    林忍不住發出了讚歎:“寶貝啊,你可真甜。”


    “救……救命啊!”


    白煙的喊叫中帶了哭腔。


    “一點創意都沒有,”林感歎,“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不如老實點交代了?”說著,她收緊了手上的觸須。禁錮其間的那支蠟燭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怎麽感覺都不像是真的蠟燭。


    “喂我說你差不多點就可以了。現出原形吧!蠟燭怪!”林高呼。


    “誰是蠟燭怪?”對方仿佛受到了侮辱,停止了尖叫,開始變形。


    它散去了原本金色的光芒,開始迅速膨脹起來,原本幹淨潔白的顏色也變成了灰蒙蒙的樣子,果然眼熟。


    “哦,真的是你啊。”林笑了,“咕嘟大人。”她還以為她拿錯了東西。


    “不要叫我咕嘟大人!愚蠢的東西!肮髒的泥巴!”


    “咦?你剛剛還叫我年輕人來著?”


    “誰知道你到底是什麽東西?算我看走眼,你這個奸詐的東西!比史萊姆還要貪婪!比人類還要狡猾!”


    大概是他們說話聲音太響了。睡在一旁的烏拉拉夢遊般地坐了起來,一邊吐著口水泡泡,一邊迷惑地問道:“噗嘰大人,你在和誰說話拉拉?”


    “哦,沒什麽,你睡你的,”林攥緊了觸須裏的蠟燭,“我找到了一個非常好玩的東西,等你睡醒了,我們再一起玩。”


    第19章 崩潰


    說完這句話之後, 林又吧嗒舔了下那團灰蒙蒙的煙霧。


    “停下!停下!”


    “啊寶貝你這麽可口,讓我怎麽舍得?咕咕咕咕咕噗……”泥巴·林笑得渾身觸須都在亂顫。


    而灰煙·咕嘟硬生生地從她的回答中聽出了某種格外邪惡的意味。


    “停!停停!停!”它緊張得左躲右閃, 躲避著泥巴湊上來的大嘴巴, 如同一條灰色的泥鰍。


    “哎, 讓我停一下可以啊。你倒是說說,你願意付出什麽代價呢?”


    “所有的寶貝!大寶貝!放了我!我所有的寶貝都給你!”


    這回林是真的笑了, 因為這熟悉的台詞。


    “聽著好像很了不起哦?”她回答得雲淡風輕,比起虛無縹緲的寶貝, 還是麵前的家夥更有吸引力。


    “不知好歹的東西!”咕嘟仿佛受到了侮辱, 變得十分的激動, 渾身上下都翻出細小的煙絲。


    “你的寶貝有什麽特別的嗎?”泥巴問, “就是那堆屍體嗎?”


    “什麽叫隻是一堆屍體!你懂什麽?那是巫妖的財產!一位巫妖的財產!”


    “呀,原來你是巫妖啊?”


    “……”


    “那我來猜猜。其實所謂靈魂的禁錮是假的吧?我聽說巫妖都是自動獻祭血肉來獲得永生和知識的一群家夥呢。他們都有一個……嗯,叫什麽來著,哦對,命匣。是不是就是這個呀?”


    林晃了晃手裏的蠟燭:“我還聽說, 一般巫妖的命匣都是用自己的骨頭做的。所以你這蠟燭的形狀不對吧?都到了這個時候還不打算和你的主人坦誠麽?”


    灰煙突然凝住了。


    “我說你,都到了這個時候還不肯坦白?真是讓我很為難啊。”


    “……”


    “不如你還是到我的肚子裏去思考一下?嗯?”


    “……”


    手中的蠟燭終於和灰煙一起,狠狠抖動了一下, 徹底現出了原型:握在她的觸須間的,是一隻白骨做的燭台。用磨平了的髕骨做底,剩下整個是半截手臂, 趾爪部分細小尖銳, 呈上托狀, 正好托著一顆小小的頭顱,門牙不小——看著像是某種齧齒生物難怪。


    林明白了過來。


    用這幅樣子去假裝聖光騙人,估計也不會有人信吧?


    至此,威逼結束,是時候驗收成果了。


    林放緩了口氣:“這樣吧,你先帶我過去看看,如果我心情好的話就考慮考慮你的提議。”


    說著她踢了一腳邊上的烏拉拉,把它直接踹得蹦了起來。


    “有敵襲!噗嘰大人!烏——”


    “啪。”


    噗嘰大人適時一觸須拍在他腦門上,給予短暫的眩暈效果:“別吵。”


    “……怎麽了噗嘰大人?剛才我夢見你說有好玩的東西拉拉?”


    “是的是的,不是夢,快起來吧。我們準備開工了。”


    ……


    大約三刻之後,烏拉拉徹底清醒了。


    “噗嘰大人,我們為什麽又回來了?”它有些疑惑的扯著脖子上的水草,“我們不是剛剛從這裏跑出來嗎?萬一那些壞人又回來怎麽辦?”


    “哦,你說得很有道理。快找幾條魚去放哨,我們抓緊。”


    “啊?”


    “別擔心,他們的情況比我們好不到哪兒去。而且現在這個地方的原主人不是在我們手上嗎?”


    烏拉拉眼珠子轉了轉,仿佛十分疑惑。


    “喏,就是這個。”林亮出了自己的新造型。


    她甩了甩吊在腦門前的觸須,掛在上麵燭台也隨之晃了晃。配合她滿身的觸須,看起來就像一隻鮟鱇魚——真是一種十分適合探險的造型。


    “最最最最偉大的噗嘰大人,這就是那個叫咕嘟的家夥?”烏拉拉非常及時地改了口。


    “嗯哼。”


    林對烏拉拉的猜測給予肯定,轉而警告被吊在眼前的巫妖:“把東西老老實實的交出來,不要再想著玩什麽花樣。”


    “不會的,”剛才已經瀕臨崩潰的巫妖,此刻已經恢複了冷靜,變得十分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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