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水域怎麽會有魅魔?


    模糊的疑問在歐若博司的腦中一閃而過。


    但也隻是一閃而過罷了。畢竟強大的一方之主手下擁有很多不同種的魔物, 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歐若博司沒有露出什麽特別的神情,隻是衝對方點了點頭。


    “是新來的嗎?”魅魔主動開了口。


    “啊,是的, ”歐若博司不好再躲, 彎彎唇,露了個自認為無比動人的微笑,“承蒙偉大的厄運之母垂青, 我有幸來到這個地方。這裏真的是非常讓人讚歎。”


    “確實,”魅魔點頭, “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驚訝得差點說不出話來,畢竟這麽華麗的地方在深淵可真是……我叫艾奇德,你呢?你是從哪裏來的呢?不要誤會,我並不是管事者,隻是比較關心來到這裏的新人而已, 管事的是維蒙特,他沒有和我說過今天還有新人要來……應該是他帶你過來的吧?”


    ——大概就是帶他過來的那隻又凶又醜的雄性娜迦吧?


    歐若博司如此揣測著, 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我從旁邊的灰血森林過來, 你可以叫我歐羅, 是哈爾大人介紹過來的——啊, 你可能見過他, 是一隻很認真的巫妖, 他說這裏的主人非常值得投奔,所以推薦我過來。”


    夢魘如是大言不慚地說道。


    “唔……”就在這時,魅魔手中的人魚突然抬起頭來,直愣愣地盯著歐若博司,張了張嘴。然而不知道是原本就是啞巴還是被禁言了的緣故,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夢魘挑了挑眉毛,人魚向來以美貌出名,唯一讓他感到驚訝的是,這條人魚看起來……年紀實在是有點小,像是剛剛長成的少年。


    ——看來這裏的主人胃口不是很挑剔。


    夢魘這樣判斷。


    “啊,真是不好意思,”魅魔微笑,“剛才這隻魚人一直哭——有點太吵了,那位非常不喜歡別人吵鬧,所以我給它下了禁言——也是為了它好。”


    “原來如此。”夢魘點點頭,暗暗記下了此間主人的喜好——喜歡安靜,所以他要少說話。


    “是的,很多家夥對大人有誤解,其實隻要你在這裏住久了,摸到那位大人的脾氣,就會發現其實她非常好相處,對她喜歡的孩子尤其不錯……”艾奇德像是想到了什麽,笑得格外豔麗,“等歐羅你親自見到她就知道了。”


    歐若博司快速回想了下。


    確實,雖然一路上把他當做犯人一樣對待,行為極其粗魯,甚至給他帶上了禁魔手環。但是比隔壁那團爛泥巴動不動就上鞭子的做法實在是好太多了。


    而且從剛才分配的房間來看,待遇還是相當不錯的,也沒有監視限製他的自由。比隔壁那動不動就在原始洞穴裏打烙印的做法好得多。


    再看麵前這隻魅魔毫無敵意的樣子——感覺和隔壁那土包子麵前眾多魔物爭寵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最最重要的是,從進來到現在,他已經看見了娜迦、魅魔還有魚人,都是有相當智慧的魔物,以後如果想找吃的,也不用在一個不做夢的無趣巫妖和一群智商顯然不足的魚人之間糾結……


    “非常期待,”歐若博司也露出了會心的微笑,“能為這樣強大的主人效力,實在是我的心願。”


    “效力?”對麵艾奇德微微瞪大了眼睛,笑容凝了一瞬。


    “是的,期待我的力量能為那位大人所用。比如說現在,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她,關於灰血之主——還有她意圖……”


    “等等,你理解的效力……是為大人開拓領地嗎?”


    “是的,請相信我的能力……啊,請問什麽時候我才能有幸見到那位大人呢?”


    “嗤。”麵前的魅魔忍不住笑了,差點手裏一個沒拿穩,把魚人摔在了地上,“那位對開拓領地可一點興趣也沒有,她隻喜歡……像你這樣一看就非常可口的孩子。”說罷眨了眨眼,衝他露出一個曖昧而輕佻的笑。


    ——等等!


    這是什麽意思?


    效力?效什麽力?


    ——巫妖的藥劑,華麗的房間,妖豔的魅魔,年幼但是容貌驚人的魚人……這些全部加加在一起等於?


    歐若博司覺得自己腦中像是被雷突然劈通,瞬時僵在了原地。


    於是陷入短暫呆滯的夢魘沒有注意到,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魅魔手裏抓的那隻人魚突然變得安靜了許多。


    ……


    然而此刻的灰血之主根本沒有意識到潛在的危險——或者因為眼前的煩惱太多,根本沒有空去在意。


    那隻抓著她的老聾瞎娜迦顯然沒有預想到,區區一隻醜陋的史萊姆居然會擁有如斯恐怖的威力——在脫離大部隊有一陣子後,它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林給一口吞了。


    可吞完之後,那個吃了它的家夥就後悔了:走不動了。


    不僅僅是因為在水裏的緣故。


    吃的時候還算順利,吃完之後就麻煩了,畢竟肚子裏畢竟還帶著一個大的,移動難度驟然上升。


    本來“消化”或者“變身”都能解決這個問題,可這一輪裏,符文已經沒了。


    落到了肚子裏的娜迦隻能靠自然消化。


    林試著走了下路。


    靠著柔軟的觸須蹬地使力,她終於在水裏慢悠悠地飄起一小截——然後又緩慢的落下,落在先前位置不到半步的地方。


    而不管她怎麽扭動掙紮,都隻能以這樣的節奏,輕盈而緩慢的前進,就像一隻真正的海葵那樣。


    真是久違了的痛苦狀態呢,嗬嗬。


    林扭了一小陣之後,覺得這個姿勢終歸太過妖嬈——關鍵是效率太低,累得慌。最終還是決定放棄。


    ——睡一輪好了。


    她這樣想著,反正和魚人的契約還在——說明它沒問題;而且現在去什麽符文也沒有,等於是送上去的菜。


    可剛闔眼沒多久,不知道怎麽就真夢到了魚人。


    第一騎士正坐在先祖湖邊發呆,一看到灰血之主就撲了上來,抱著她的觸須嗷嗚大哭。


    哭完之後不等她開口,魚人就用那木訥而又認真的眼珠子盯著她,以無比鄭重的口氣質問她:“噗嘰大人你是不是外麵有魚了?什麽顏色的?什麽品種的你說!說啊?”


    魚人一邊說著一邊閉上眼,做出一個等待索吻的姿勢。


    就這樣林驚醒了。


    醒來的時候因為動作太過用力,不小心一個前滾翻,觸須就翻到了上麵,徹底栽成了一朵真正的海葵。


    好不容易翻回來,睡覺的心情也沒了,隻得認命地繼續走路,哦不,水裏飄。


    可沒飄幾步,她突然發現一件更加糟糕的事:好像迷路了。


    林一直自認為方向感不差。


    可不知道是她走得太慢還是怎麽回事,明明印象裏和先前離開的那波娜迦並沒有距離太遠,她也記得他們消失的大致方向。可以挪了一會兒之後林就發現,周圍的光線變得越來越暗,麵前水波搖曳,隱隱劃過淡色的痕跡。


    不對,不是水波的紋路,而是什麽更加細密,柔軟的東西——她試著碰了碰,感覺像是發絲一樣柔軟的東西。


    水草?


    不對,他們先前下水的地方明明非常幹淨,除了泥沙什麽也沒有,根本就沒有什麽所謂的水草。


    ——糟糕。


    林意識到有什麽不對,想要後退。


    可念頭剛起,周圍那些水草就像是有意識一樣,突然就朝她的方向纏了過來。


    林下意識地要躲。


    可躲了沒幾下就樂了——這些水草根本就纏不上她,因為她現在是一團極為光滑的泥巴。


    倒是再來啊~


    她挑釁地衝著身邊的水草吐出幾個水泡泡。


    可出乎意料的,水草確實又來了。


    隻是這次並不是試圖纏上她,而是不斷來回翻動著,靠著水波的力量把她像球那樣一點一點地往前推——不,不是前方,而是和她想要去的方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等等!


    林大驚,死命扭動著想要跑回去。


    可水波推動的力量顯然比她自己的掙紮要大的得多。而且別推著推著她就發現,周圍的泥沙越來越淩亂,開始出現大片大片可疑的骸骨,還有武器的殘骸,以及某些像是激烈打鬥的痕跡——看起來相當新鮮。而隨著水波流動的速度明顯加快,甚至有半截發黑的、疑似腸子的東西從泥沙裏翻起,貼著她的眼珠子飄過,然後以更快的速度超前飄去,然後在大概二十步左右的距離開外消失了。


    這時候林才終於發現,自己似乎是順著一個巨大的斜坡不斷向下翻滾,滾向一個平躺的、黑洞洞的巨大穴口,如同一隻蟄伏著的海獸靜張著大口等待獵物。


    不待她繼續掙紮,周圍的水流在一瞬間變得湍急,帶起無數泥沙殘骸,以無可阻擋的氣勢挾著她朝地穴奔湧而去,飛流直墜深澗之中,落入無邊的黑暗間。


    第51章 負重練習


    作為一個理論上曾經經曆過墜落深淵 被踩扁過的人, 其實林對於墜崖這種事, 可以算得上是經驗豐富,輕車熟路。


    ——怎麽可能用同一種方式再死一次?


    都已經是死過一回的人了。


    ——水裏怎麽可能摔得死人?


    高魔世界也要講科學的啊。


    ——墜崖有什麽可怕的?


    崖底都是閉關/藏寶/修煉的好地方。


    可不管怎麽做心理建設,在被水流衝下去的瞬間, 感覺像是被塞到了渦輪式洗衣機裏, 那一路攪拌的感覺,堪稱銷↑魂。


    落地的瞬間“啪嘰”一聲, 整團泥都被拍扁榨汁變成醬樣, 然後——就再也起不來了。


    是的,本次墜崖後的情形比曾經任何一次都要糟糕:在經曆了不知道多久之後, 她從昏天暗地的眩暈中回神,發現自己被壓扁在粗糙的地上,呈薄餅狀,無力重新成團。


    身上的水壓高得驚人,像一座山一樣壓著她——高魔世界就是這麽講科學。


    唯一值得慶幸的地方大概在於, 崖底並不像她想象的那般漆黑:她可以清楚地看到, 光線主要來自於身邊的水草——看起來和坑了她的水草是一個品種。


    先前在上麵的時候,她還以為水草是完全透明的, 到了這裏才發現並不是這樣:在這片漆黑的水域裏, 水草其實呈淡淡的、流煙般的瑩藍色。而它們的形態也如同煙霧一般, 哪怕水中出現最輕微的波動也會隨之搖曳。


    就比如說現在,哪怕林已經被壓得扁得不能再扁, 但隻要她試圖動彈一下, 身遭的水草也會感應到她的掙紮, 如同被吹了口氣的煙霧那樣,輕飄飄地散了開去。


    要是換個情景,沒準林還覺得這種自帶熒光效果的水草地頗有意境。


    可當眼睛邊上緊挨著半塊雪白的腦殼、不遠處還有各色散落的殘骸時,這種場景就顯然就不那麽浪漫了。


    藍瑩瑩的——一大片一大片的——會飄的東西……


    ——停,不能再想了。


    林趕緊打住,心想這鬼地方應該不至於。


    “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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