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維爾先是看了眼麵無表情的騎士,然後目光落到了他身後的方向,微笑著開口:“真巧,居然在這裏碰見了你們。”


    ——什麽見鬼的運氣,居然真的撞到了神殿這夥人。


    舍維爾瞥了眼一旁的法師,她正在若無其事地安慰著薇薇安,麵上沒有一丁點應有的負罪感。


    道格也回以同樣虛偽的微笑:“是啊,確實巧。”


    ——真是不巧。


    道格想。


    他自然是在第一時間就認出了對方兩人中,其實有一個是來自於金弓的隊伍,但很顯然,已經錯過了將落單者孤立出來然後榨幹好處的時機。


    “沒想到我兩位失散的隊友居然是在這裏——非常感謝你對她們的‘照顧’。”


    ——這筆賬必須記著。


    舍維爾又看了眼薇薇安。


    不過幾輪沒見,她似乎臉色變得很是不好,顯然是擔驚受怕的緣故。但是少女顯然還是選擇繼續和她鬧別扭,寧可一直看著那個法師,也不肯回頭看他一眼。


    舍維爾心裏有氣,默默地給“是否招募法師成為隊友”的選擇上,又打了個叉。


    ——回頭看情況還是把這個法師送給真理之眼去研究吧。


    金弓憤憤地想。


    “幫助所有需要幫助的人,向來都是神殿的應有教誨。”道格麵不改色,直接指了指周圍跟隨著的冒險者們,“剛才我一路上過來,有不少冒險者都幸免於難,其中還有不少人是和我們一樣,朝著同一個任務努力,謝天謝地,他們並沒有在那場可怕的異變中遭遇不幸。”


    ——既然已經沒辦法使用“掠奪”和“強迫”來獲取信息,那麽久隻能換一個策略來獲得好處了。


    “確實,”金弓的獵人顯然知情識趣,當即忽略先前隊友被錯待的場景,轉為交換信息,應付刺探,“那場湮滅確實可怕,如果不是因為薇薇安在我們身邊,恐怕我們也變成了灰……”


    “你的意思是那場法力坍塌……”


    “是的,中心部分已經什麽都不剩下了,全都成了沙子。”這種顯而易見的信息金弓自然沒什麽好隱瞞的。


    ——隻可惜那個法師居然還是剩下了。


    要是也變成了沙子,應該就沒有現在那麽多事情了。


    “看來你們確實有非常優秀的隊友——所以你們是怎麽走散的呢?”


    道格話鋒一轉,直接抓住了金弓言語中的矛盾之處。


    舍維爾頓住了。


    他剛才關注點一直在繞著那個討厭的法師——還有繞著她團團轉的薇薇安的身上,不知不覺就說漏了嘴。


    不過在成人的世界裏,信口胡說八道再正常不過。


    金弓倒也不慌,做出一個略微迷惑的表情:“關於這點我們也很奇怪——我們確實是從遺跡中心那邊過來的,但情況超出了我們的估計。那天晚上本來是輪到薇薇安她們守夜,結果突然就起了奇怪的霧氣,等我們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她們兩個已經消失不見了……”


    哪怕要胡說八道,也需要有事實才能編得更加逼真。


    隊伍中的治療者直接被半夜拐帶就不說了,這片石林確實有古怪,上方一直漂浮著鉛灰色的煙氣一樣的東西,要不是他們一直緊跟著薇薇安她們,加上金弓的眼力極佳,很容易就會走失。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對麵的道格露出有些迷惑的神情,“如果沒記錯的話,您隊伍中的法師,似乎並不是一位年輕的女士?而是某個經驗更加豐富的老手?啊,說起來,您隊伍中的法師可真是特別,從她身上似乎感覺不到任何的法力波動,倒是打架的身手——非常讓人印象深刻呢。”


    “這很正常,”舍維爾不動神色地在心裏給那個惹事的法師又打上一個叉,“在傳奇的冒險者隊伍當中,你永遠不知道會擁有什麽樣的隊友。”


    “確實,”道格點頭,“不過出於保險起見,要不還是由我來給這位法師做一個檢測吧?畢竟深淵的許多魔物都可以變成人形,要是有什麽魔物混進來就不好了——”


    剛才他自然注意到了斯塔圖的異樣,唯一的解釋就是,那個法師身上確實有古怪,聯想到她們出現的方向,道格認為自己有必要再親自確認一下——尤其是關於那個法師身上到底有什麽。


    “不勞您動手。”金弓的反應冷淡,“強迫一位女士從來不是什麽美德——不過如果您有什麽疑慮的話,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您,這位法師小姐確實剛剛加入我們,我們都已經彼此使用過邪惡檢測,承認彼此超凡的實力,並願意成為彼此箭矢的後盾與鋒銳的箭矢——”


    林在一旁看著金弓隨口胡謅,簡直歎為觀止。如果不是因為先前惡交太過,幾乎都要信了他的邪,以為大家是什麽相親相愛的好隊友,為對方不遺餘力地維護自己深表感動。


    金弓的“好隊友”宣言還在繼續:“如果您不相信的話,那麽我願意以聖光的名義發誓,假如我說的有任何問題,那麽就讓深淵來懲罰我們。”


    天知道雖然金弓能夠使用一定的聖光係術法,但絕對不是什麽堅定的聖光追隨者,而且對著聖光發誓讓深淵來懲罰什麽的,一聽就半點誠意也沒有。


    林倒是一時沒能聽出這許多門道。


    她所關注的是,所謂的“我”發誓,為什麽最後要是有問題需要由“我們”來承擔?這種話一聽就是在坑隊友,完全不靠譜好麽?


    而深淵大概是真聽到了這群虛偽的家夥的請求。


    金弓話音剛落,腳底明顯震了一下。


    緊接著,大地龜裂,暗影的火焰上湧,一叢又一叢黑色的影子自地縫中竄出,如同有意識的荊棘一般朝著眾人纏去。


    所有人下意識地掏出武器想要對抗。


    然而像是根本不願意給機會一般,大地再次發出震耳欲聾的開裂聲。無數的裂縫如同大張的嘴一般,直接將來不及動作的人們紛紛吞入。


    林倒是想掙紮一下,她下意識地就想去拉薇薇安。


    然而金弓的動作比她更快一步——她眼睜睜地看著舍維爾像隻護食的狗一般,以前所未有的敏捷,將薇薇安從她手中叼了過去。


    她伸手就要搶回來,可脖子後麵又是熟悉的一緊,直接將她向相反的拖去。


    林下意識就一個抬手肘擊,可剛一動作,先前待過的地方立刻塌了一大塊。


    飽含憤怒的一擊卻是收不回來了。


    林一胳膊狠狠撞在背後人的胸口——雖然沒能造成損傷,但顯然還是產生了影響。


    原本打算帶著目標脫離的騎士晃了一晃。


    失去平衡不過是短暫的一瞬,但這一瞬的耽擱,足以帶來一連串災難性的後果。


    灰眼的騎士來不及使力脫離,就抓著法師一同朝著裂隙之下墜落。而在下落的瞬間,騎士無意識地將少女朝自己胸口拉了一下。


    ……


    林醒來的時候,恍惚了一下。


    周圍的空間狹窄、潮濕而且悶熱。四壁中裸露出的綠色晶石,將周圍的一切映襯得和恐怖片似的。


    她翻身想要爬起,結果手一撐,發現掌下觸感有點軟。


    她低下頭去,看到灰眼的騎士正墊在身下,她的手正按在對方的胸口,隔著一層黑色的麻衫,她能夠很清晰地感覺到對方那軟硬適中、起伏得恰到好處的肌肉。


    哦豁。


    如果換作遊戲裏,換一個人,林大概林能吹個口哨,順便調戲一句。


    然而麵對灰眼戰士那真正令人窒息的美貌,她唯一想做的隻有一件事。


    她注視著對方的眼睛,慢慢爬了起來,低頭微微笑了:“謝謝你,大領……啊,我向來有債必償。”


    說完,她狠狠地踩上了對方的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第111章 死線


    一腳踩在一張帥臉上是什麽感覺?


    林表示好極了。


    看著那張向來表情端正的臉上, 五官因為外力而被迫扭曲, 林突然就有了種熟悉的、變態般的滿足感:追人千裏, 一刀爆裝。


    哦, 當然要是真有裝備爆出來就更好了。


    裝備是不可能有裝備的。


    灰眼的騎士身上裝備的東西簡單到令人發指——除了一把半人高的、毫無花巧的重劍之外,他甚至沒有穿著防禦性的輕甲片,渾身上下都是出門遠遊最常見的布裝, 黑色的, 唯二皮質的東西隻有腰帶和靴子。


    當然,如果對方已經被徹底製服,林並不介意把他最後這點東西給打劫幹淨——從杜鵑那裏搜刮來的裝備還在杜鵑們自己的儲物袋裏裝著,一半在伊格娜身上,一半自然在她這裏。


    然而這種不理智的想法也就是想想罷了。


    大領主自然不是那種衝動的人。


    她隻是在踩上去的時候使勁碾了一下, 在那張幹淨的臉上印了個帶泥的鞋印, 打算對方反應過來之前就及時收腳,跳出攻擊範圍。


    不過這種爆裝的腳感實在是太好了, 林忍不住多碾了一下。


    也就是這一下, 她被抓住然後撂倒, 瞬間換位。


    灰眼的騎士一腳踏在她平坦的胸口,倒是沒有直接繼續下踩,而是非常平靜地告訴她:“你剛才那一腳攻擊不足。”


    ????


    ——所以說她當什麽法師?換成騎士她就能穿個鋼靴踩穿他?


    反正現在這樣子, 換身裝備就能假裝換個職業?


    不, 重點不是這個, 重點是她明明記得自己現在力能扛鼎來著?


    大概是因為她的表情太過明顯, 對麵灰眼的騎士搖了搖頭:“不, 即使你使用武器,也很難對我造成損傷——這個身體的牢固度很好。”


    “……”


    “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可以再試試。”


    灰眼的騎士鬆開腳,任由林爬了起來,朝著她微微側過了臉。


    ——當你打了一個人的左臉,對方還把右臉湊過來讓你打是一種什麽體驗?


    在滿是綠光的狹小空間裏,林升起了一種格外錯亂的感覺。


    她盯了對方看起來線條相當不錯的側臉半天,最終還是將手伸向了杜鵑的儲物袋:匕首,錘子,鐵蒺藜,蠟燭,皮鞭,小鋼針……哦不是,是釘刺,好吧,就釘刺吧。


    林抽出著手掌長的釘刺,對著騎士的側臉釘了半天,最後落在他灰色的眼睛上,示威性地揮了一下手。


    對方那如同沉鐵般的眼珠子微微一轉,神情看起來格外平靜而認真:“你可以試試,這個部位也沒什麽用,我試過了。”


    林頓住了。


    不自覺地升起一種相似的荒謬感——不久之前,她也試圖給自己身體上多開幾個口子,想看看自己身體到底出了什麽毛病。


    可惜實驗還沒做多久,薇薇安就來了。


    現在想來,她當時看到自己的感覺,應該和自己此刻看著麵前這家夥的感覺一樣糟透了。


    ——簡直有病。


    林原本的興致突然就沒了。


    索然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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