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j,四年前於長濘建立的服裝設計品牌, 專注於高定, 隻服務上流人群,在短短時日之間, 迅速擠占國內各大高級服裝設計公司的市場, 成為名媛富太們的新寵。


    阮悠抱著筆記本, 粗略地瀏覽過上麵的信息, 手指點在桌沿,若有所思。


    手機兀自震動著, 拿起一看,又是syna。


    “oh my god!zoe, 昨天你的衣服又是以全場第一的價格被競走,甩了第二名的設計師遠遠一大截!”


    阮悠聞言, 麵上倒看不出什麽喜怒來, 隻是問:“還是不知道買手背後的公司?”


    “這回倒沒有……”syna似乎在翻閱著什麽資料,“jian, jian?”她又念了一遍, 頓時驚道,“y&j的負責人,是他!”


    阮悠沉吟,而後緩聲:“跟他約時間見麵吧。”


    她大概猜到這位jian的意圖,這些年雖然她名聲大噪, 不過卻沒有簽任何公司,不少奢侈品品牌都向她拋出過橄欖枝,卻被她婉拒,隻熱衷於創辦個人工作室。


    syna在這些事上的效率一向很高,很快便發來了時間地址。


    晚上八點,阮悠前往位於香榭麗舍大道的一家咖啡店。


    推開玻璃門,環視一圈,全場隻有一位亞裔麵孔。


    挺年輕的男人,品味氣質俱佳,黑衣黑發,麵容清雋,不是太有攻擊性的長相,令人一見便生親近之意。


    阮悠走過去,在他麵前停下。


    “jian?”


    男人放下咖啡,聞聲抬首,瞳孔似乎微微晃動了下,打著旋地積攢著驚訝。


    他有些小心翼翼地不確信:“zoe?”


    阮悠微微頷首,拉開椅子在他對麵坐下。


    男人似乎還未消化完這個事實,愣怔著沒有反應。阮悠也不急,靜靜地等他開口。


    到底也是見過大世麵,男人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禮,無奈地搖頭笑了笑,朝對麵的人伸出手:“抱歉,忘了自我介紹,我是y&j的執行總監,簡逸之,很高興見到你,zoe.”


    阮悠垂眸看了一眼他的手,修長有力,與他虛握一下:“你好。”


    簡逸之笑意溫和,醞釀片刻,才道:“我知道你很優秀,但是沒想到,你如此優秀。”


    是發自內心的折服,絕聽不出一絲刻意恭維。


    其意顯見,正如丘吉爾評價過好萊塢女星費雯麗的話一般:有如此的美貌,本不必有如此的演技;有如此的演技,本不必有如此的美貌。


    然而這世上,美貌與才華兼具的人,往往付出了別人想象不到的努力。


    “聽syna說……”阮悠不與他過多寒暄,也不繞圈子,她近些年來越來越疲於交際,“你想和我見一麵,是想說什麽呢?”


    簡逸之尷尬地彎了彎嘴角,迅速調整回狀態:“是這樣,不知你最近是否有回國的意向?”


    阮悠沒應答,隻微抬了抬下顎,示意他繼續。


    “我這次來,是想請你回國,擔任y&j的設計總監兼首席設計官。”


    他說完,觀察阮悠麵上表情,卻見她沒有任何情緒,驚訝、歡喜、排斥,什麽都沒有,隻是輕輕點著桌沿,漫不經心。


    良久,她問:“我以前在fashion week上的衣服,都是你們拍下的?”


    簡逸之也不隱瞞,頷首道:“沒錯。”


    “那為什麽,之前不找我?”


    他微微愣住:“這是集團內部的決策,我並不參與。”


    阮悠沒說話,隻是緩緩將視線移向窗外。


    “巴黎又下雨了。”


    這聲感歎,倒是簡逸之發出的。


    阮悠側目看他,欣賞他不急不躁的品性,這當口還能有閑情逸致和她談天氣。


    她安靜地注視著他,不知怎的,竟有個身影漸漸清晰,時光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朦朧而又遙遠的傍晚。


    那個人問她:“長濘的雨,總是這麽大?”


    簡逸之見她眸中起伏,以為她興致忽起,溫聲道:“巴黎真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城市,台北、東京、曼哈頓、弗洛倫薩,好像都及不上它的魅力與多變。”


    良久的沉默後,阮悠突然問:“你去過很多地方?”


    簡逸之頷首:“我喜歡去不同的城市,感受別樣的風情,旅遊真的是一件很棒的事情,會讓你發現尋常生活中難以體會到的美麗與震撼。”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竟在阮悠臉上覺出些許哀傷來,他不知這哀傷從何而來,微感詫異。


    “我有一個朋友。”阮悠喃喃道,“他和你很像,但是……”


    但是什麽?


    簡逸之莫名很想聽下去。


    “他沒有你這麽幸運。”


    簡逸之想問為什麽,阮悠卻陡然轉了話頭:“兩個職位都給我?”


    這意思是……


    簡逸之難掩喜色:“沒錯。”


    雖然這樣的情況一般很少見,上頭交代任務下來時,他也吃了一驚,但見到她本人,他莫名就變得堅定起來。


    “好,我答應了。”阮悠站起身,“等我處理好這邊的事情再回國。”


    簡逸之沒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順利,他連在巴黎常住的準備都做好了,頓時喜出望外。


    還想再說什麽,阮悠已經朝他點頭後離開。


    他注視她遠去的背影,高挑,纖瘦,帶著若有若無的疏離感,像擔負了什麽極沉重的過去。


    直至那抹身影消失在繁華的街頭,他才緩緩收回目光,撫著咖啡杯僅剩的溫度,眉間舒展。


    *


    阮悠在巴黎沒有太多的牽絆,臨行前,去向老師辭別,感謝他多年栽培。


    她在巴黎也沒有什麽朋友,如果硬要說有,可能syna算一個。


    這位英法混血的小美女恨極了自己為什麽要幫那個“不懷好意”的jian牽線搭橋,竟然將zoe鼓動地決定回國。奈何自己使了耍賴撒潑悲切痛哭等各種手段,zoe也不為所動。


    阮悠推薦她去了一家實力不錯的設計公司,為工作室每一個人安排好了後路,這才能放心回國。


    這些人跟了她很久,分別時總容易生出些曲終人散的傷感來。她這次回國並非一時興起,也不是對簡逸之的邀約生了興趣,隻是覺得,時候到了。


    她已經練就了一身堅不可摧的盔甲,再沒人能輕易傷到她,時隔多年,不知長濘是否已物是人非,但無論怎樣時過境遷,總歸是生她養她的地方,即使她的親人一個不剩,可也總還有惦念她的人在。


    自然,也有她惦念的人。


    那個被折斷翅膀的男孩,大概是時候脫離深淵了。


    她回國那天,出於禮貌,隻在上飛機前發了個信息給簡逸之,以便他提前做人事安排。


    可是沒想到,簡逸之竟然專程來接她。


    多可笑,最後是這個隻見過一麵的人來迎接她回到長濘。


    簡逸之見她出來,幾步迎上來道:“你臨上飛機才告訴我,我還來不及安排,今天先委屈你住酒店,房子的事情我明天就安排好,你看這樣行嗎?”


    阮悠說謝謝:“不用了,我有地方住。”


    “你有朋友在這裏?”簡逸之問。


    阮悠默了默,淡聲道:“長濘是我的故鄉。”


    難怪,簡逸之心下了然,大概上次的事情談得那麽順利,也有這一層關係在。


    “那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去吧。”


    阮悠搖頭:“我打車就行,不麻煩你。”


    “打車不太方便。”簡逸之苦笑:“我們以後就是同事了,沒必要這麽生分吧?何況我來都來了。”


    阮悠側眸看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良久,緩緩點了點頭:“那麻煩你送我去籟湖。”


    籟湖?


    簡逸之著實驚了一驚,那地方可不是誰都能住進去的,這位zoe倒真是低調,他還沒聽說過長濘的上流圈子裏有哪位名媛能搞出這麽大事業來的。


    不過兩人也才剛認識不久,他不好打探別人的家世。


    在車上,阮悠一直偏頭望著窗外,路過一處時,她突然發問:“這些年,長濘變化大嗎?”


    簡逸之尷尬地道:“我從小在國外長大,也是近幾年才回國的。”


    阮悠沒再說話。


    他朝後視鏡裏望了一眼,剛剛路過的地方好像是長濘一所挺有名的貴族中學。


    “對了。”他想起要事,“打算什麽時候上任?”


    阮悠攬了攬頭發,垂眸想了想:“一周後,可以嗎?”


    “當然可以。”


    到了目的地,阮悠道謝後推門下車。


    當初,這裏的房子是直接上在她名下,因此沒有被卷入那場商業紛爭之中。


    阮仲林買下時,這裏不過僅有幾戶人入住,如今卻已是戶戶滿堂。


    她看了一眼對麵的房子,也琢磨出些生活氣息,看來已經賣出去了,不知道是那兩家人中的哪家爭了去。


    輸了密碼進去,撲麵而來一股巨大的空虛感。


    她在門口足足佇立了好幾分鍾,才踩著高跟鞋一步一步深入。


    一麵走,一麵將大型家具上遮蓋的白布掀下來,灰塵在空中使勁地飛舞著,隔著這些湮沒無聞的細小顆粒物,她仿佛看到了八年前的光陰。


    沒有叫家政,她一個人將整座別墅從上到下收拾了一遍,月上中天,才提著兩大袋垃圾出門丟棄。


    剛下了家門口的台階,走到路中央,迎麵駛來一輛跑車,刺目的遠光燈使她微蹙了蹙眉,主動避讓到一旁,讓其先行。


    跑車卻熄了火,阮悠側目打量一眼,布加迪威龍限量款,車身線條流暢,性能頂級,氣勢跋扈又囂張,實在不應該。


    隔著一層玻璃前窗,駕駛座上的人隱在陰影裏,半明半暗,看不清晰。


    她無意再探究,打算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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