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掃了一眼譜子,壓下心裏因為陌生環境帶起來的緊張,閉了閉眼,琴弓撩動琴弦——


    周明敘站的這個位置,是個絕佳的觀賞角度。


    少女的頭微微仰著,脖頸細長,皮膚細膩,在燈光下泛著冷調的白皙,唇紅,像櫥窗裏才會售賣的洋娃娃。


    長發散在一側,手肘高抬,琴壓在鋪開的淡紫色裙擺上,釀出不規則的褶皺走向。


    她和紫色很襯當下場景,溫柔,又帶著一種雅致的神秘。


    調跑沒跑他聽不出來,隻覺得流淌出來的音符都很悅耳,完全發現不了她是五分鍾前臨時跑來救場的。


    前排的觀眾也發現了一些端倪。


    “誒,這是剛剛那個玩滑板的嗎?”


    “我也覺得像,但是沒敢說……”


    “是她是她,辮子裏編了彩繩,看到了沒有!”


    “一個人奶兩個節目啊?這也太牛逼了哈哈哈哈。”


    湊熱鬧的大三學子也抄著手感歎:“全場mvp就是她了,這什麽寶藏學妹。”


    一段十幾秒的演奏過後,喬亦溪緩緩停下,重新把舞台還給歌手。


    萍水相逢,她也算是做了個好人好事給自己攢人品。


    歌手唱歌的時候,她就在旁邊跟著節奏小幅搖晃,整首歌結束後才提著裙子離場。


    上場前沒有高跟鞋給她穿,情急之下她蹬掉了腳上的運動鞋,是赤著足上台的。不過幸好全程都坐在椅子上,所以在台上沒什麽問題。


    但是下台階的時候就有點晃了,她要盡力弓著腳背以免踩到釘子之類的東西,還要提著裙子看腳下的路。


    最後一格台階時有人在催,她腳踝軟了一下,往旁邊踉蹌兩步。


    一雙手及時托住了她的手肘。


    喬亦溪憑借熟悉的氣味,聞香識得周明敘,抬頭一看,果然沒錯。


    她站好,笑著看了他一眼。


    “你剛剛一直在台下看啊?”


    他頷首,眉峰輕輕一挑:“真看不出是臨時上的。”


    完全不喧賓奪主的表演,卻又側麵給舞台增添了立體度。


    “這是在誇我?”她很受用,偏了偏頭,“以後打遊戲你要也能給予我這樣的肯定就好了。”


    她,一個有追求的優質菜雞,一個想稱霸刺激戰場的小聾瞎。


    他笑,從善如流:“遊戲你也打得挺好的。”


    她雖然沒太當真,但是好奇他會怎麽說,“是嗎,好在哪?”


    “給敵人當活靶子。”


    “……?”


    當晚回去之後,學校的論壇有點炸。


    起因是有人發了這麽一條帖子:【那個穿紫裙子的滑板小姐姐,我想認識你。】


    底下這才陸陸續續跟起回複,有很大一部分人是才知道她滑完滑板又拉了琴,表達了一下自己的震驚。


    【為啥別人一進學校就拿了兩個大節目,我現在大三了還沒找到門道?】


    然後樓主又發了照片佐證,一張照片是她逆風馳騁,長發在身後飄揚。另一張是她坐在台上拉琴,頭發柔柔地搭在肩上。


    樓主又說:【如果有人知道她的聯係方式請給我好嗎,成功了我必有重酬。】


    三頁的跟帖之後,某知情人士鏡片一閃,敲下內幕:【她是我們高中的,人送外號酷甜心,據我了解,目前還沒有男朋友。】


    樓主一下就慷慨激昂了,開始刨根問底她高中的事兒,還想知道她具體是哪個院哪個班的,說有時間去班上找她。


    “現在一些男的越來越可怕了,打著喜歡的幌子把人家的生活扒個底朝天,”舒然一邊看帖一邊吐槽,“他說如果你不願意,會追求到你願意為止。他知不知道如果自己不是帥哥,如果你不願意,這是死纏爛打加騷擾??”


    向沐:“可能還覺得自己特別情深不壽。”


    阮音書不知看到了什麽,抱著手機在一邊咯咯笑:“他發新貼了,他說,看到你第一眼就被你深深吸住了。”


    喬亦溪也被這種八零年代征婚交友詞條給震懾到了,謔了聲。


    “那敢情我還是塊吸鐵石呢。”


    阮音書:“那你準備怎麽辦呀?”


    “怎麽辦?”她反扣手機,毅然決然,“我明天就去消磁。”


    舒然笑到打鳴。


    後來她跟周明敘他們一起遨遊刺激戰場,心情這才平複了一些。


    戴上耳機,打進決賽圈,她正在欣賞難得一遇的紫霞天時,聽到周明敘的聲音。


    “前麵有人。”


    喬亦溪往前麵看,一望無垠,草天相接,綠意盎然,靜世安穩。


    有人嗎??


    周明敘看風景:石頭後有人,樹後有人,房區有人,繞,全掛。


    她看風景:石頭好逼真,踩在草叢裏的聲音好清脆,樹葉真綠,啊,這兒沒人嗎?


    ……


    她覺得自己不能這樣,她要進步,於是問:“人在哪呢?”


    周明敘:“75度樹後。”


    她把角度轉到75度,然後懷疑自己和周明敘可能玩的不是一款遊戲。


    他或許覺察到她的出神,再度提示:“你開鏡看。”


    喬亦溪開鏡,一株放大的樹叢把她嚇了一跳,然後下一秒,咻咻兩聲,她中了兩子彈。


    伏地打好藥以後,她開始瘋狂走位,覺得此仇不報非君子。


    “哪呢哪呢,人在哪呢?”


    然後她直接被打倒了。


    ……?


    幸好在她被打倒的時候,周明敘也把那人給打倒了,她免於被補,在煙裏被扶了起來。


    打滿血之後,她獨自惆悵,問他們:“我有一個很真誠的問題。”


    “嗯?”少年發出單音節,低低的。


    “我玩遊戲這麽菜,你們是怎麽樣才能忍著帶我打的啊?”


    她想,菜——約莫是一種天賦,不需要理由。


    跟朋友打還稍微好點,她從來不匹配陌生人,就是怕坑了別人之後被人狂罵。


    周明敘說,“還好。”


    喬亦溪沒太懂他的意思:“啊?”


    馬期成在一邊補充:“他是說還好,用力忍忍就過去了。”


    “……”


    周明敘調整了一下耳機,垂著眸笑,聲音遞到她這邊。


    也不知道又有什麽好笑的。


    “哎,港真,”馬期成這才稍微正經了一點,“喬妹,你沒發現你是毒圈錦鯉嗎?”


    毒圈是這遊戲裏的設定,隨著時間的推移,圈的覆蓋麵會越來越廣,在圈裏的人會逐步掉血,隻有跑出來才不會被毒到。


    一場遊戲裏,圈會刷很多次,每次毒圈擴大前都會給玩家幾分鍾的逃離時間,因為越到後麵毒越疼,血掉的越多,沒跑出去的話很容易被毒死。


    傅秋也說:“上一場,馬期成就是因為舔包跑晚了,明明還差一點就能到安全區,結果還是被毒死了。”


    “但是隻要跟你一起打,安全區百分之八十會往我們這邊刷。”


    毒圈以外的區域是安全區,安全區刷的很隨機,運氣好就刷你臉上,敵人都得往你這邊跑。


    運氣不好給你刷個對角圈,你可能剛跑完毒就被敵人打死。


    經他們這麽一提醒,喬亦溪才發現好像確實是這樣,每次決賽圈他們都不用瘋狂跑毒,基本上站哪哪就是安全區。


    末了,周明敘道。


    “所以帶你打……還是有好處的。”


    ///


    軍訓結束之後還有一周才上課,喬亦溪如獲大赦地睡了好幾天懶覺,基本九點半才醒過來。


    那天早上寢室都起床之後,她發現向沐床上空空如也。


    “向沐哪去了?怎麽這麽早就走了啊?”


    舒然:“戀愛去了。”


    喬亦溪:“戀愛?什麽時候的事兒??”


    “早就談了,現在快一個月了,”舒然在桌子上煮著麵,“上次她在寢室說了的,你戴著耳機沒聽見。”


    “她跟誰在一起了?”


    “就上次給她鋪床的誌願者,記得嗎,叫丁玄。”舒然說,“其實我覺得不太靠譜,天知道這種誌願者一天服務多少個加多少微信,而且對小沐特別殷勤。”


    “不過有的女生就是吃這種,無所謂了,她喜歡就好。”


    剛進大學,多少男孩子都沒玩醒,大麵積撒網選擇性捕撈的也不是一個兩個了。


    當天向沐回來後,喬亦溪眼尖地發現她桌上有個心形的水晶,一個寢室的全在揶揄她,她自己也說:“他說逛市場的時候看到這個,店家說這是天然水晶,長成這樣很不容易,他就買給我了。”


    喬亦溪覺得丁玄也有心,所以兩周後逛街看到一樣的東西時也沒太在意,隻覺得可能是撞款。


    賣小首飾的店內桌上,心形水晶擺了一排,五顏六色琳琅滿目,她猜這些應當是人工切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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