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嫵有些木訥的點了點頭,“是,我是他的皇後。”她的眼淚奪眶而出,緊緊抓著他的手臂,絕望而不甘地哽咽著問道;“我可以不是的……我不知道你後來經曆了什麽,以為你和我並不一樣,你是什麽時候下想起來的?”


    “我……”楚宜煊痛苦的合上眼經,再睜開,聲音平靜地說;“我從沒忘記過。”


    清嫵震驚的看著他,“你一直記得?”他竟說他一直都記得,原來他一直都記得,從沒忘記過,為什麽他不早點告訴她,為什麽要裝成什麽都不知道?“為什麽?”她的手無力的落下,啞聲問。


    楚宜煊苦笑一下,一字一句道;“因為上一世,我在死前意識到,我們不該在一起,既然重活一世,我不能一錯再錯。”


    “你怎麽能這樣想?”清嫵怔怔地看著他。


    “你已經是皇後,我們之間不該有任何交集。”他有些疲憊地說;“上次救你,隻因為我做不到明知你有危險還袖手旁觀,我想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了,皇兄能保護好你,你也能照顧好你自己。”


    清嫵踉蹌的後退一步,給了他一個含淚的微笑,“我明白了。”


    “皇兄待你的好遠遠超過了我的想象,你也要好好珍惜眼前人。”


    她咬唇,癱坐在椅子上,雙手捂住臉,不讓自己哭出聲。


    楚宜煊來到她身邊,卻和她保持著禮貌的距離,眼中的悲哀深深籠罩著她。隻是她看不見,縱然看見,也看不懂他的無奈與絕望。


    她平複著心緒,流淚的衝動終於不再那麽強烈,她慢慢放下手,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用平靜的聲音對他說;“我會的。”


    說完,她站起身,一步步朝門口走去。


    楚宜煊看著她推門而出,背影在皚皚白雪中,漸行漸遠。


    清嫵腳步虛浮的在雪地中走著,身體幾乎都被掏空了,寒風仿佛穿過了她的身體,她裹緊身上的貂裘,依然覺得冷。而她的腳步卻沒停,心中隻有一個聲音,他們已經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陽光將她的身影拉得很長,亭台樓閣上也覆蓋著白雪,真個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在陽光的籠罩下,那麽幹淨,又那麽刺眼。


    腳下一滑,她的身子晃了晃,茉兒忙伸手扶她,她卻還是摔倒在雪地上,雪地很軟,這一跤摔得並不重,而一顆心仿佛已經摔碎了,天地旋轉間,她已是淚流滿麵……


    屋內的楚宜煊見到這一幕,下意識便要衝出去扶她,可剛走到門前,卻見她已經被身邊的人扶了起來。他卻被門檻絆住。


    他合了合眼,手扶著門,隻是看著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皚皚白雪中,嘴角浮出一絲苦笑。


    是不是該慶幸,她沒追問他前世是怎麽死的,不然,他可能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如何解釋,亦沒有力氣將謊話繼續編下去。


    她什麽都不記得了,縱然心中有他,卻已被楚奕宸打動。如果他不放手,她隻會在感情的漩渦中越陷越深。


    她會慢慢忘記他,她和皇兄,也是一對令人稱羨的眷侶。


    孟婆曾說,重活一世,十有八、九都不會得到想要的圓滿。


    但是,總有少數人可以得到幸福。那麽,就讓他一個人承擔痛苦,成全她和皇兄的幸福好了。


    第39章 出征


    回到靜菀房中, 靜菀讓人帶來一盆溫水。然後,茉兒用帕子沾著清水, 仔細擦去清嫵麵上的淚痕。


    靜菀看著她,認真道:“姐姐, 你以後不會再私下見他了吧?”


    清嫵搖了搖頭。靜菀看了她片刻,困惑道;“我真的不明白,明明你和皇上經曆過的更多……”


    清嫵勉強一笑,“現在,都過去了。”


    靜菀沒再多問,隻是輕輕歎了口氣。


    清嫵站了起來,“我該回宮了。”


    靜菀一直將清嫵送到苑子門口。回廊深深, 清嫵走在廊上,忽見遠處走來一人,正是獨孤清。


    她停下腳步, 獨孤清也看見了她,加快腳步朝她走來。


    待到廊上, 他向清嫵行了一禮, 然後目光瞥向她身後的隨從, 又落在她的身上,眼中似有千言萬語。


    清嫵讓眾人退下,除了茉兒, 紅綃和墨竹三名心腹,其餘人都退到了遠處。


    “你見過他了?”獨孤清問。


    清嫵淡然道;“見過了,還要多謝你。”


    獨孤清微笑道;“舉手之勞。”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一陣沉默後,清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心知他不是隻想和自己打個招呼,以為他介意茉兒三人,便道;“你還有別的事嗎?這三人都是我的心腹,無需避諱。”


    “我已經致信給錦州刺史,將我在金陵的經曆都對他說了。”


    “錦州刺史?”清嫵微微詫異,錦州在北秦境內,她也直到錦州刺史名叫宋連,是獨孤清母族的舅父。


    “錦州刺史姓宋名連,是我的舅父。”獨孤清簡單地解釋道,清嫵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他略微停頓後,繼續說;“獨孤寒在大齊有眼線,金陵和寧州發生的事能傳到他耳中,卻未必能傳到錦州。一旦他知道陸漓殺我未遂,一定不會讓舅父知道。所以我寫信給舅父,讓他祝我一臂之力。”


    獨孤清與母族就是利益共同體的關係,獨孤寒要除掉獨孤清,也會減去他在北秦的羽翼,而清嫵對北秦正劇到底不甚了解,隻道;“你做得對。”


    “我已經沒有了退路,一旦回到北秦,處境會十分危險,所以我不打算帶靜菀回去。等我事成,在派人來接她。”


    “難為你想的這樣周全。”清嫵有些感慨,聲音裏帶著一絲歎息,“你對靜菀說過嗎?”


    獨孤清點頭道;“我已經對她說過了,這也算不得什麽大事。如果我戰死,她還可以改嫁。”


    清嫵微微皺眉,低聲斥道;“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你們是夫妻,你不該有這樣的想法。”


    “難道你不是這麽想的?”獨孤清自嘲一笑,不等清嫵開口,猶自低語道;“她若一生為我守寡,反而是不值。”


    清嫵看了他片刻,和聲道;“她的性命也算是你救下的,你不該這樣妄自菲薄。”


    獨孤清深深看著她,此時,餘光觸及到的廊外雪景已化作一片虛影,唯有她的麵容那樣清晰的映入他的眼中,耳邊毫無征兆的響起靜菀的話;


    “我知道你喜歡姐姐,你看他的眼神,我明白。感情是勉強不來的,你無錯,她更無錯。隻是她現在已是大齊的皇後,皇上待她很好。你喜歡她也是你自己的事,我不怪你,但如果你給她帶來任何困擾,我會看不起你。”


    心中竟湧出一絲暖意,天地萬物的顏色似乎又變得鮮活,“靜菀是一個值得好好珍惜的女子。”獨孤清終於將目光轉向遠處,聲音裏帶了一絲溫柔,嘴角卻閃過苦笑。


    “我最擔心的是,就是你不會珍惜她。”清嫵笑了笑,轉而鄭重道;“一個值得珍惜的人,就該好好珍惜你,你說對不對?”


    獨孤清折回目光,收起恍惚,亦認真答道;“是。”


    清嫵靜靜看著他,此時此刻,他的心裏是有靜菀的。


    “滿目青山空念遠,不如惜取眼前人。”她輕聲道;“獨孤清,縱然你敗了,也不是沒有退路,你是靜菀的丈夫,是大齊長公主的駙馬。”她說完,從他身邊走過,遠處的隨從忙匆匆跟上。


    未過正月,北秦的消息傳到金陵,錦州刺史宋連發動叛亂,因宋連是獨孤清的舅父,獨孤清也被獨孤寒從皇族中除名,列為叛黨。


    自大齊收回失地,疆域已從東擴展到淮河,從西擴展到煙霞關。錦州地處偏靠煙霞關,向南就是北秦的邊域重鎮郾城,齊軍若支援錦州,需從煙霞關出發,攻取郾城。


    楚奕宸頒下旨意,命煙霞關守將支援錦州,並封楚宜煊為主帥。楚宜煊奉旨出征,將於三日後啟程,率十萬大軍趕赴煙霞關。


    清嫵再次見到楚宜煊,是他啟程的前一日。


    這日的天氣很好,禦花園裏,四季都有花朵綻放,嚴冬是寒梅怒放的時節。正午的陽光穿過枝葉,為一樹樹梅花鍍上一層如夢如幻般的暖色。


    清嫵正在園中賞梅,正摘下一片飄落在肩上的花瓣,遠處突然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如從雲中走來。


    是宜煊。


    她的手顫了顫,指間的花朵飄落在地,她踏著滿地的落英走過去。而楚宜煊也看見了她,在走到她身邊時,循規蹈矩地對她欠了欠身。


    風起,梅林深處又響起一陣“沙沙”,卻襯得天地越發寂寥。


    她深深看進他的眼裏,他的眼中,清晰地映著她的影子。


    “明天你就要啟程了。”她輕輕說。


    陽光融入他眼中的明亮,形成一片癡迷的霧。有一瞬間,他眼中仿佛蘊了千言萬語,可下一瞬,他卻垂下眸子,緩緩道;“是,特入宮向皇兄辭行。”


    清嫵合了合眼,有些艱澀的開口;“聽說是你自請出征的。”


    楚宜煊抬眸看她,“臣隻想為大齊盡些綿薄之力。”


    清嫵努力穩下心神,聲音平和;“你從沒讓他失望過,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承蒙吉言。”楚宜煊對她禮貌地笑了笑,“如果皇後沒有別的事……”


    “宜煊。”她終於忍無可忍的打斷了他的話,心裏的苦澀湧入喉眾,聲音是無力抑製的淒然;“你一定要和我這樣生分嗎?”她定定看著他,“你自請出征是不是想躲開我?你想徹底把我忘了,你恨不得將我們的過去全部忘掉,是不是?”


    楚宜煊將目光投向遠處, “忘記過去,難道不好嗎?”


    她突然感到一陣窒息,定定看著他,片刻後,苦笑道;“好,很好。”她連說了兩個“好”,又對他道;“那王爺就去見皇上吧,本宮不奉陪了。”


    楚宜煊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心在狠狠抽搐,瞳孔痛苦的收縮,他真的錯了嗎?


    嫵兒……他到底是不該見她,還是不該騙她?


    第40章 舊夢


    楚宜煊啟程不到半月, 煙霞關失守的消息傳到金陵,令滿朝震驚。


    煙霞關守將唐奎與北秦勾結, 放秦軍入關。煙霞關的十幾座城池一夕之間全部被北秦占領,十幾萬守軍死的死, 降的降,程遠率僅存一萬將士堅守越州,如果援軍不到,越州失守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而引狼入室的唐奎,曾是莊啟霆麾下的部將。


    楚奕宸命楚宜煊支援越州,收複煙霞關,而楚宜煊也知道煙霞關的重要性, 更早的聽到煙霞關失守的驚耗,卻沒有停下行程等待楚奕宸的命令呃,而是馬不停蹄繼續趕路。


    朝野上下的目光都在兩個人身上, 一個是在出征途中的睿王楚宜煊,另一個就是鎮國公莊啟霖。睿王是否能解煙霞關之圍?龐奎投敵是否是受莊啟霆暗中授意, 莊氏在這場事件中到底是無辜的, 還是始作俑者……以及縱然唐奎的叛變與莊氏兄弟無關, 皇帝是否相信?


    這日,安王妃入宮覲見,將煙霞關失守的事詳細告訴了清嫵。清嫵聽後, 內心的震驚無以複加,楚奕宸並沒對她說過。


    安王妃憂心忡忡的說;“朝上看上去似乎還是風平浪靜,可皇上怎會不疑?我相信此事與大哥無關, 隻是莊氏能做主的不隻他一人。”


    清嫵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聽出安王妃的話外之意,似乎是在影射叔父,便試探的問了句;“姑姑該不會是懷疑叔父吧?”


    安王妃搖了搖頭,歎了口氣,眼神帶著一絲茫然,“我已經十幾年沒見過你叔父,十幾年能改變的東西太多了,嫵兒,難道你心裏一點都不懷疑嗎?”


    清嫵在心中歎息,不是姑母多疑,所謂日久見人心,縱然是手足親人,十幾年前未見是,彼此之間也不可能保留無條件的信任,若換作前世,她也會疑。而她畢竟是活了兩世的人,知道前世叔父為國戰死,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投敵?


    或許楚奕宸和她的想法是一樣的,他沒將這件事告訴她,可能隻是不想增加她的煩擾,她和楚奕宸一起經曆了這麽多事,她對楚奕宸還是有信心的。


    而這些她自然沒辦法和安王妃說,隻是寬慰她道;“我想叔父一定不知情,他有什麽道理這麽做呢?”


    “但願真的與他無關。”安王妃點點頭,依然不安地說;“可就算不是他,也不能保證皇上沒對莊氏起疑,自古帝王哪有不多疑的?說句不知輕重的話,喚了我是皇上,也會懷疑的。”


    “或許皇上多少都會生出一點疑心,隻是這點疑心不會影響他的理智。”清嫵堅定的說,“眼下問題的關鍵並不是皇上和莊氏,而是睿王……”她的聲音低了下去,深吸一口氣,繼續說;“叔父對煙霞關到底鞭長莫及,就看睿王了,煙霞關早日收複,大齊和莊氏都能早日太平。”


    “如果睿王戰勝,皇上會不會用他牽製莊氏?如果睿王戰敗,皇上會不會派你父親出征?”安王妃合了合眼,也知道清嫵無法回答她的問題,說話的時候並沒看著清嫵,隻是目視前方喃喃自語。


    “他不會失敗的。”清嫵一字字道,心卻像是被刺了一下,尖銳的刺痛迅速蔓延,她的指尖顫了顫,努力按著心中的不安,而這種不安卻如烈火,越發濃烈的燒灼著她的血肉。


    “嫵兒,你怎麽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安王妃看出了她的異樣,關切的問。


    清嫵倏然意識到自己的沒心事緊蹙著的,心想此刻的麵色一定也好不到哪去。她的確很不舒服,心力交瘁,渾身無力,隻想一個人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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