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伴著煙花讚歎出聲, 一手抓著紅薯, 一手還要時不時地拽他一把, 生怕他看不見。聶易哪有心思看什麽煙花,看著她溢於言表的興奮和熠熠發光的神采, 歎著氣接過她手裏的烤紅薯, 掰成塊兒喂給她吃。


    小姑娘也就看著嫻靜,心裏的彎彎繞一點都不比誰少,那股子對生活充滿期待的生命力也旺盛的不輸給任何人。


    隻是迫於環境, 迫於身份,不得不學著成熟和隱忍。她十八歲那年,聶易推開露台的門,就看清了她隱藏在驚詫後的頑強與希冀,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像現在這樣,沒心沒肺的仰著頭傻笑。


    煙花秀最後在眾人的歡呼聲中落幕。


    宋熙意猶未盡,轉頭看見聶易手裏幾乎見底的紅薯,想起剛才大家一起跟著煙花倒數,她邊喊數字邊示意他一起,聶易任由她拉著胳膊亂晃,不僅一臉淡定的無動於衷,還抬手利落的將一口紅薯塞給她,堵上了她的嘴。


    宋熙起先覺得憤憤,後來被他一口一口喂得熱乎又滿足,就又生出一股暖意來。


    “以前,我媽媽也這樣喂我吃過烤紅薯。”


    廣場上人群逐漸散去,兩人都不著急,慢慢溜達著往外走。


    聶易拿紙巾慢條斯理地擦著手,聞言看了她一眼,隻淡淡應了一聲,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宋熙說:“你要是我爸,也挺好的。”


    聶易:“……”


    好在,宋熙趕緊又補了一句:“可惜,你太年輕了。”


    聶易這才臉色稍霽,麵無表情地掃了她一眼,正對上她帶著點狡黠的笑意。


    陌生的城市裏,宋熙隻跟聶易相熟,剛跨完年的喜悅還在,她明顯放開了一些,壯膽開了句玩笑,旋即微微笑了笑,說:“我隻是突然想起跟我媽媽一起生活的時候,要是她還在,我肯定是跟她一起跨年。”


    關於陳瑾瑜,進入宋家後,她從未跟人提起過,許是深夜容易感懷,又許是她放心聶易的為人,潛意識裏覺得他不會因此看低她。


    “每年元旦,她都要包餃子給我吃,我不愛吃,她就變著花樣的調許多種餡,哄著我吃……你說,這樣的人,再壞能壞到哪裏去?”


    她看向泠泠江水,目光中帶著陷入回憶的悠長和迷惘,聶易掃她一眼,沉聲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過去的事,沒人能說得清,你覺得她是個好母親,就足夠了,至於其他人怎麽評價她,那是他們的事,與你無關。”


    宋熙愣怔的看他,陳瑾瑜對她的好,她從不敢拿出來說,因為沒有人將這些放在眼裏,她們隻在意陳瑾瑜破壞了別人的家庭,勾引了別人的男人,她便也被帶得隻關注陳瑾瑜是不是道德有失,行為不檢。


    卻忽略了,陳瑾瑜做為一個單身母親,從來沒有失職過。


    聶易伸手揉了一把她被風吹亂的頭發:“走吧。”


    宋熙回神,“哦”了一聲,趕緊跟上。


    回到酒店,已經十二點半多,原本以為今天要跟聶易大吵一架,沒想到最後居然一起其樂融融地跨了個年,宋熙進房間前突然想起來,頓住腳,回頭對聶易道:“小叔,新年快樂。”


    聶易關房門的手一頓,神色被柔光燈照出幾分溫和從容來:“早點睡。”


    ……


    s市的跨年活動結束,宋熙第二天回到a市後,去了趟宋家,陪宋石吃餃子。


    宋石摔了手後,行動不便,外麵院子裏又冷,老人家沒地方活動,整天待在房間裏憋悶的難受,宋熙一回來,高興地拉著她說了半天話,勸她快要過年了,要不回家裏住一段時間,也能陪他解解悶。


    提到這個,宋熙想起還沒著落的房子,鬱悶的想,實在不行隻能先這樣,回來陪陪老人,也算是盡孝。


    今天元旦,蔣蔓和宋靜媛都在家,就連宋從安也讓人意外的沒有出去。


    宋熙從宋石房間出來,正要開口說走,宋從安從沙發上起身,開口道:“熙熙跟我到書房來一趟。”


    宋熙站在樓梯上,怔了下神。


    一旁的宋靜媛,趁蔣蔓不注意,給了她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宋熙當著蔣蔓的麵是不敢叫宋靜媛姐姐的,不解的看了她一眼,一頭霧水的跟著宋從安進了書房。


    直到宋從安開口,宋熙才恍然明白宋靜媛眼神裏的暗示。


    宋從安說,公司最近資金周轉有點問題,讓她跟宋老爺子商量商量,能不能把自己的私產挪一部分給他用,可以等項目好轉後再歸還,或者直接以公司股份的形式抵給她。


    宋熙聽得納悶:“爸,錢是爺爺的,你為什麽不直接找他呢?找我有什麽用?”


    宋從安笑笑:“你爺爺的錢,早晚不都是你的?況且你爺爺疼你,你跟他說,他肯定同意。”


    宋熙聽得明白,知道宋從安估計已經找過宋石了,隻是宋石沒答應。


    “我終究左右不了爺爺的想法,您還是直接問他吧。”宋熙婉言拒絕道。


    宋從安急了,將手裏的煙往煙灰缸裏用力一按,咳嗽了兩聲道:“你們爺倆怎麽回事?實話跟你說,這事我已經找過你爺爺了,他說錢早晚是你的,給不給,你說了算。”


    宋熙懷疑的看他。


    “別這麽看著我,不信你去問老爺子。”宋從安笑起來,仍是儒雅翩然的模樣,隻是多了幾分世故和油膩。


    見她不出聲,宋從安又歎了口氣,話裏多了幾分誠懇:“要不是事出突然,爸爸不會拉下臉來找你要錢,我知道你不待見爸爸,但當年我頂著你阿姨的破口大罵,把你領回來、養你這麽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你忍心看著我們宋家因為這點事摔跟頭?”


    宋熙聽得想笑,宋從安的這點苦勞聽起來挺讓人感恩戴德,實際上根本不值一提,如果他不出軌,又哪裏要受這些累呢?


    半晌,宋熙說:“我可以去跟爺爺講,但是我有一個問題。”


    “丫頭還會談條件了。”宋從安饒有興趣地笑著說,“什麽問題,你說。”


    宋熙抬眼看他:“我媽媽當初跟你在一起的時候,知道你已婚嗎?”


    宋從安的笑僵在了嘴邊:“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想不明白,所以問問。”宋熙說,“無論她知道不知道,都是過去的事了,您也不用擔心我會做什麽,我隻是想要您一句實話。”


    她最近總是想到這個問題,以前因為周圍這些人對她的鄙夷以及對陳瑾瑜身份的篤定,她便也那樣認為,不敢問,也不想問,如今越回想陳瑾瑜對她的好,就越覺得該問清楚,尤其是聶易一句話提醒了她,陳瑾瑜做為母親沒有虧待過她,她做為女兒又怎麽能不為她去申辯一下?


    宋從安沉下臉,正要開口時,書房門被人嘭的一把推開,蔣蔓衝進來,指著宋從安罵道:“你還要不要臉?我說你今天怎麽老實在家待著,敢情是拿公司的錢出去鬼混,現在終於兜不住了?!”


    “你進來幹什麽!”宋從安被她嚇了一跳,“你懂什麽,出去!”


    蔣蔓冷笑:“我出去,誰給你這便宜女兒講她媽當年下作的事呢?”


    宋熙閉了閉眼,不想聽即將迎麵而來的怒罵,轉身往外走,蔣蔓卻兩步走過來要拽她,宋熙被她狠厲的模樣嚇到,下意識地往後躲了一步,小腿頓時一聲悶響磕在了茶幾上,疼得她狠狠抽了口氣。


    最後還是及時跑上來的宋靜媛,一把拉住了要撲上來打她的蔣蔓。早在他們兩個上樓的時候,蔣蔓就側耳聽著動靜,時間越長越坐不住,幹脆起身借著回臥室的借口往樓上來,宋靜媛就擔心她想不開,一聽見聲響,立刻跑了上來。


    宋熙也顧不上腿上的傷,轉身快步往外走,身後蔣蔓還在歇斯底裏的喊:“你還有臉來問!她要是真無辜,死的時候幹什麽把你塞到宋家來惡心我?你們母女倆一樣的賤,裝腔作勢的問這些幹什麽,想叫宋從安念舊情嗎?也不想想,他有心嗎?!”


    宋熙隔天就定了換租的房子。


    一居室和兩居室都沒有合適的房源,倉促之下選了一個戶型不錯的三居,一個月要一萬出頭的租金,但總算有地方先住著。


    周五的時候,聶明珠在三人群裏問找房的進展,聽到她找好了房子,言語間不無遺憾。


    沈行舟問什麽時候搬家,宋熙說:“明後天就得搬走,房東在催了。”


    沈行舟說:“我和明珠幫你去搬吧。”


    聶明珠反應過來:“對對對,行舟開輛路虎,兩趟就能搬完了。”


    為了搬家這事,聶明珠和沈行舟一直在幫她出謀劃策,再拒絕反而顯得生分,宋熙便說:“好呀,搬完家請你們吃飯。”


    哪知道,第二天來的隻有沈行舟一個人。


    宋熙開著門,詫異的往外多看了幾眼,問:“明珠呢?”


    沈行舟想起昨天聶明珠私聊他的內容,有些尷尬的咳了一聲:“她你還不知道,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說是有事來不了,讓我先來,估計要等你請吃飯的時候才有空。”


    宋熙一聽便猜到了聶明珠的用意,原本正在心裏暗罵她,沈行舟卻一句話解了兩人的尷尬。


    宋熙笑著將他讓進屋裏:“有些東西我還在收拾,你稍等一會兒,我跟你一起搬。”


    元旦過後公司事多,離春節還有一個多月,公司新一年的部門調整和業務規劃都要敲定,聶易自s市回來後片刻不得閑,直到昨天跟幾個董事開完會,定下初步方向,才算告一段落。


    回來一周,他不主動問,聊天頁麵就一點消息也沒有,在s市跨年的時候乖巧可人,連第二天早上吃早餐,都殷勤的問他喜歡吃什麽,一回來就打回原形,說的改天請吃飯,也不知改到猴年馬月去了。


    索性,擇日不如撞日。


    聶易車子開到宋熙的樓下,見一輛路虎霸道的堵在單元門口,便開過單元門,停在了路虎前麵。


    發消息問樓上的人:在家?


    過了半天,那邊回複一句:怎麽了小叔,有事嗎?


    聶易挑著眉掃過那一行字,差點被她氣笑,看來那句改天請吃飯,是真的在敷衍他。


    好在今天被他堵了個正著。


    聶易解開安全帶就要推門下車,車後的單元門傳來一陣動靜,他漫不經心地掃過外後視鏡,手上動作一頓。


    沈行舟拎著兩個行李箱快步從單元門裏出來,摁開後備箱的門,將東西裝進去。


    宋熙手上搬了個紙箱,裏麵都是些零碎東西,箱子大,擋住了她低頭的看台階的視線,一腳踩下去,趔趄著幾乎站立不住,被回身接她的沈行舟一把扶住。


    宋熙感激的笑笑,站穩後將箱子遞給他,收回手問:“累不累?要不休息會兒?”


    小區沒有電梯,宋熙住三樓,搬東西隻能靠一雙手兩條腿。


    “這點東西算什麽?”沈行舟站在台階下,抬頭衝她帥氣一笑,“走吧,接著搬。”


    宋熙點點頭跟他一起往單元門裏走,才走了幾步,身後傳來一聲車門響動,不等回頭,就聽見有人沉聲叫她——


    “宋熙。”


    宋熙詫異的扭頭,隻見聶易正站在不遠處的一輛卡宴旁,麵上看不出什麽情緒,僅唇角微微往下壓著,似是帶著一點不悅。


    “小叔?”宋熙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卡宴停得靠前,被路虎擋了一半,她剛才搬東西的時候隻覺得眼熟,沒想到竟然真是聶易的車,“你怎麽在……”


    話說到一半,突然想起聶易那條冷不丁發來的消息,她當時正忙著把東西裝箱,也沒多想就快速回了一句,後來見那邊沒再有什麽動靜,便將手機扔在一邊繼續去收拾。


    此刻見到人,才終於反應過來——聶易剛才問她在不在家,是要上門來找她?


    作者有話要說:  此處,應該響起阿杜的一首經典老歌——我應該在車底,不應該在車裏


    第28章


    沈行舟已經進了單元門, 轉身見到走過來的聶易, 也是一臉詫異:“小叔?”


    聶易沒應聲,隻勾了下唇角, 嗓音沉著道:“跟我叫小叔,讓你堂哥聽見, 估計要揍你。”


    沈行舟隻比聶明珠和宋熙大兩歲,幾個人算是同輩, 偏偏聶明珠跟聶易是叔侄關係,聶易又有沈廷這個堂哥,真要論起輩分來確實頭疼,沈行舟見聶易這樣說, 以為他是礙於跟沈廷的交情, 隻得笑著改口道:“易哥。”


    離得近了, 宋熙仔細瞄了聶易兩眼, 見他神色如常,心裏鬆了口氣, 剛才乍看到他, 還以為他心情不好。


    隻是這個時候, 她正忙著搬家,一來不知道聶易的來意, 二來家裏完全沒有落腳的地方, 隻能不好意思的說:“小叔,我今天搬家,所以……”


    “知道你搬家。”聶易瞥了她一眼, “不然以為我來幹什麽?”


    “啊?”宋熙一愣,一頭霧水的扭頭跟同樣不在狀態的沈行舟對視。


    聶易眸光微沉,想起剛才在車上,聶明珠給他的回複,淡聲道:“明珠有事來不了,讓我來幫你搬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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