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心情的緣故,晚上去方緣家的時候,劉廣林喝了不少酒。


    可惜,身為築基五層的超凡人類,普通的酒水對他失去了刺激。看這個架勢,即使喝酒精也醉不了啊。


    想要暫時麻醉下自己,已經不可能了。


    席間,謝雲閑談了一點港工集團近年來改製的內幕,劉廣林聽得心情更糟了。


    就拿去年賣出去的輸送機廠來說吧,前年的時候大麵積的更換機械設備,積極囤積生產原料,那麽前年的賬麵上必然是虧損的。


    去年的時候,因為抬高了銷售價格,導致產品積壓庫存量大大增加,當然還是虧損。


    連續兩年的虧損足以讓集團領導有理由賣掉這個輸送機廠了。


    於是,民營企業家朱有財在一元錢買下輸送機廠之後,今年的淨利稅到現在為止,已經超出五百萬元了。


    說到這裏,謝雲閑的語氣有些激動,“哪怕這個朱有財今年什麽都不做,一米長的輸送皮帶都不生產,就以今年的集團采購價,也足夠輸送機廠倉庫裏的庫存達到淨利稅一千萬了。


    這不是侵吞國有資產是什麽呢?


    現在,他們又把手伸進了鋼纜廠,準備繼續禍禍鋼纜廠了,怎麽就不見人來管一管?


    真有能力,去賣二棉廠去啊!”


    劉廣林隨意問了一句,“你們集團的董事長王益偉不管嗎?”


    “王董事長?嗬嗬!”謝雲閑有些苦澀地喝了一大口,“集團公司裏的任何事情,沒有他點頭就別想辦成。


    甚至連一座小小的幼兒園,他不簽字,四年過去了,集團基礎建設規劃處就是建不了。”


    謝雲閑這麽一說,劉廣林立刻就知道這個王益偉是個什麽東西了。


    難怪企業搞不好了!


    都把精力放在往自己口袋裏撈錢,都趴在老百姓身上吸血,這樣的企業怎麽可能搞得好?!


    哪怕是放在計劃經濟時期,這樣的企業也沒有生存空間。


    所以,企業搞得好不好,和經濟體製有關係嗎?


    有,但是不大,根本不足以決定企業的生死存亡。


    那些張嘴閉嘴經濟體製決定企業生死存亡的,不是壞,就是蠢,要麽就是又壞又蠢。


    劉廣林在心裏發著牢騷,嘴上卻說:“謝哥,你最近一段時間注意著點,尤其你這個人事口上的事情。


    不合規的,哪怕是要被調離,你都不能聽招呼。


    我們國家的編製待遇太好了,許進不許出啊!


    你人事上的口子要是就這麽打開,想要清退就太難了。”


    謝雲閑喝了不少酒,隻顧著點頭,並沒有細想劉廣林這個建議的深意。


    倒是方緣,直截了當地問道:“我說林弟,你也別打啞謎了,是不是聽到什麽風聲?”


    劉廣林想了想,認為現在說出胡本貴即將去省國資委學習的事情,對大局也沒什麽影響,反倒是能取到一個打草驚蛇的作用來。


    要是把胡本貴給嚇跑了倒是更省事了。


    隻可惜,胡本貴這種人一般是不會跑的,也跑不掉。


    “據說,胡本貴要去省國資委上學習班了。利益從來都是有鏈條的,難保王益偉不打人事上的主意。


    別的不說,一個商品糧的戶口本還能賣五千塊錢呢!”


    謝雲閑這才反應過來,驚得酒杯都差點沒端穩,“這麽說來,省裏頭已經盯上港工集團了?


    我就說嘛,這麽瘋狂都沒有管的話,那不是亂了套嘛!”


    聽到謝雲閑這充滿理想主義的話,劉廣林在心裏一聲歎息:其實,兄弟,還真沒人管!


    國資委管不到國有資產流失,這不是笑話,是真事啊!兩千年前,國資委沒有這麽大的監管權。


    這也是劉廣林希望胡本貴跑路的另一個原因。


    倒是方緣,看著自己失態的丈夫,勸說道:“老謝你還是穩重一點,把好人事關口,其他的事情就裝作不知道,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別一喝酒又出去咋呼,那是要壞大事的。”


    謝雲閑看著劉廣林深沉的目光,心中也生了警惕,看來,最近一段時間的酒局還是不參加了吧。


    劉廣林看到謝雲閑,對胡本貴即將上學習班的事情就這麽點反應,甚至連方緣這麽一個通透人都不吱聲。


    他禁不住搖了搖頭,國家的企業還是需要謝雲閑這樣廉潔的人來管理的。都畏難都不上,隻有便宜了那些心術不正的壞分子。


    “謝哥,你對集團副總這個位置就沒想法?”劉廣林問道,“你現在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情的人,想要運作的話,起碼你是有時間優勢的。”


    謝雲閑看了一眼方緣,見她沒什麽表示,這才開口說道:“有想法,但是,即使我坐上這個位置了,我也做不了事。


    領導不幫我,後台不撐著我,我哪怕坐上副總的位置,也是一尊泥塑的菩薩,樣子貨。”


    謝雲閑不說還好,一說更是勾起了劉廣林前一世的回憶:多少英雄豪傑,倒在無人賞識上。


    到最後,英雄折腰,豪傑俯首,盡皆成為了權奴。


    領導階層帝王化、中層管理太監化、普通員工奴隸化的現象,早在九十年代就已經有了苗頭。


    但,這屬於社會風氣問題,不是神仙放一個法術就能解決的。


    所以,劉廣林覺得嘴裏頭的酒有些苦了。


    ······


    第二天的上午九點,劉廣林和小齊從江邊吊唁完回來,趕著參加經開區工作總結會。


    會議室裏四個副主任都到齊了,樓玉成更是坐在橢圓形會議桌的另一端,神情嚴肅。


    整個會議室裏鴉雀無聲,隻因為粟子瑩的氣場太冷淡。


    看到劉廣林和小齊一起走了進來,各自坐定,粟子瑩製止了樓玉成的發言,說道:“在會議開始前,我提議,經開區的各位領導請起身,為你們治下賣淫養家直至投江自殺的四名百姓,默哀一分鍾。”


    說罷,她自己起身站立,低頭哀思。


    眾人這才注意到,無論是粟書記、小齊還是劉廣林,全都身著黑色衣服,兩位女子更是連妝容都沒化。


    哀思的時間很快結束,粟子瑩提醒大家結束默哀,坐下來開始經開區階段性工作總結報告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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