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眼睛一亮,“好事還是壞事?”


    “……應該算是壞事吧。”江晟撓了撓頭,“老宅那邊今兒一大早就把我師父請了去,說是祖母跟大伯母上吐下瀉,已經一天兩夜了,人快要不行了!”


    哇哦,這麽嚴重啊。


    杜若語氣敷衍地說:“是嗎?那可真是…太可憐了。”


    “可憐什麽呀。”江晟氣呼呼地道,“你可憐她們,她們卻反過來誣陷你,說都是你害她們變成現在這樣的,讓我回來喊你過去問話呢!”


    門口的光影一暗,江湛走了進來,俊臉繃得緊緊的。


    “大嫂不能去。”


    “有什麽不能去的?”杜若笑道,“又不是龍潭虎穴,他們還能吃了我不成?”


    再說了,人家占著長輩的名頭呢,是你想不去就能不去的嗎?


    江湛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隻是祖母如今正病著,肯定會想方設法地磋磨大嫂,他實在不放心。


    思索片刻後,他道:“我陪大嫂一塊兒去。”


    杜若想了想,同意了。


    她對老宅的情況不熟,有江湛在也好有個照應。


    三個人先是把吃的藏好,又叮囑鐵蛋好好看著江婉,這才關上院門往老宅去了。


    老宅在村子中間,走過去約莫半刻鍾。看著這座鶴立雞群的宅子,江湛精致的眉眼染上了些許涼意。


    這宅子還是當初他爹江墨年出錢建造的,後來爹墜崖失蹤,娘就帶著他們幾個回到了這裏。


    幾個月後,他們一家人被無情地趕了出來,除了幾件舊衣裳和半袋子粗糧,一無所有。


    江湛深吸了一口氣,打頭邁進了那個院子。


    院子裏站著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看起來約莫四十來歲的模樣,此刻臉上寫滿了焦急,不時往屋裏張望。


    “大伯父。”江湛語氣淡淡地喊道。


    江大伯沒理他,而是看向了江湛旁邊的杜若,“你就是杜氏?”


    杜若笑了笑,“是。”


    江大伯盯著她看了許久,才沉聲道:“你是縣丞大人家的姑娘,應該知道謀害長輩是什麽罪名吧?”


    “知道,死罪。”


    “你不怕?”


    “怕什麽?”杜若眨巴眨巴眼,臉上的每個膿包都透著無辜,“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又沒有謀害長輩,為什麽要怕?”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麽,震驚地捂住了嘴,“大伯父您的樣子好像很害怕,莫非祖母生病是您……”


    “荒唐!”江大伯勃然大怒,“滿嘴胡說八道!杜氏,你說話還有沒有一點分寸了?”


    杜若哦了聲,乖乖地站在一旁不再開口。


    這時正房的布簾子被掀開,古大夫從裏麵緩緩走出。


    “我娘怎麽樣了?”江大伯趕緊問。


    古大夫搖了搖頭,然後歎了口氣。


    江大伯臉色一變,“你的意思是……”


    “你娘年紀大了,脾胃本就虛弱,如今又吃壞了東西,導致腹痛不止,上吐下瀉,情況很不妙啊。”


    “古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娘啊!”江大伯的眼睛都急紅了,“她才剛過六十大壽,還沒好好享受兒孫之福,無論如何請你救救她!你放心,錢不是問題,隻要她老人家能好起來,多少銀子都沒關係!”


    杜若詫異。


    不應該啊,鳳尾草祛濕利尿,性涼,是瀉藥的配方之一。但毒性並不大,吃的也不多,怎麽就到要死的地步了呢?


    難道是誤診了?


    她疑惑地看向了古大夫,剛好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與得意。


    原來如此。


    杜若暗暗冷笑。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這個黑心大夫又在坑人了,故意把病人的病情誇大,擾亂家屬的心神,然後獅子大開口,索取更多的診金,病人家屬還會對他感恩戴德。


    果然,下一秒就聽古大夫假裝為難地說道:“我這兒倒是有一味好藥,剛好對症,隻是……不便宜啊。”


    “多少錢?”


    “五百文,一副就好,立竿見影。”


    五百文,兩個人就是整整一兩銀子,確實太貴了。


    隻是已經到了人命關天的地步,也顧不了那麽多了。江大伯一咬牙,道:“好,你稍等,我這就取銀子去!”


    說完,急匆匆地進了屋。


    古大夫捋了捋三撇小胡子,努力壓抑住上揚的嘴角,一轉頭,卻見杜若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看什麽看,哼。


    他扭過頭不搭理她。


    “古大夫的醫術真不賴,比您的人品可好太多了呢。”杜若笑道。


    這話怎麽聽起來怪怪的,不像是誇他,倒像是在損他。


    正要說話,江大伯已經拿了銀子出來,古大夫接過銀子給了藥,又告訴江大伯怎麽煎,交代完之後,便衝著杜若一甩袖子,氣哼哼離開了。


    江晟趕緊提上藥箱,“大嫂,二哥,我走了啊。”


    杜若點頭,“去吧。”


    得想個辦法拆散這兩個人才行,否則江晟一直跟著這樣的師父,學不到本事還是其次,人學壞就糟糕了。


    “蓮兒!”江大伯喊了聲。


    江蓮兒從屋裏衝了出來,一手提著恭桶,一手捂著鼻子,“爹,啥事兒?”


    江大伯道:“等會兒過來把藥煎了。”


    啊?還要煎藥啊?江蓮兒哭喪著臉,“爹啊,我從昨晚忙到現在,水都沒喝上一口,快要累死了,你讓嫂子去唄。”


    “你嫂子快生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讓她去,萬一摔了你負得起責嗎?”


    她當然負不起,穩婆說了,嫂子肚子裏懷的是男孩,那可是爹的長孫。要是摔沒了,爹肯定會殺了她的!


    江蓮兒跺了跺腳,恨恨地瞪了杜若一眼:“都是你害的,哼!”


    說完認命地跑向了茅房。


    杜若笑了笑。


    確實是她害的,那又怎麽樣呢?有因必有果,誰讓你之前作踐別人來著?如今也該你承受後果了。


    “杜氏,你進來。”屋裏傳出了閻婆子有氣無力的聲音。


    江湛有些不安,“大嫂……”


    杜若笑笑,“沒事,你在外麵等著就好。”


    她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裏麵光線很暗,窗子雖然開了,但屋子裏依然彌漫著那股子隔夜餿飯的氣味,令人作嘔。


    閻婆子虛弱地躺在床上,眼窩都凹了進去,儼然一副行將就木的模樣。


    她的視線如毒蛇一般纏住了杜若,緩緩開口問道:“是不是你?”


    杜若裝傻,“祖母您說什麽?孫媳聽不懂。”


    “嗬,好個聽不懂。”


    閻婆子強撐著坐了起來,冷笑道,“杜氏,你可真有本事啊,連我這個祖母都敢毒害,假以時日,是不是還要滅了我們江家滿門!”


    杜若掐了一把自己的腰,努力擠出兩滴眼淚,“祖母,我知道您老人家不喜歡我,覺得我長得醜配不上您孫子,可您再不喜歡我,也不能這樣冤枉我啊……”


    “冤枉你?那你倒是給我解釋解釋,為何我們三個吃了你做出來的東西,到家沒多久就病倒了,你敢說不是你在吃食上動了手腳?”


    “是啊,祖母您也說了,是你們三個都吃了,而且蓮兒妹妹吃得最多。”


    杜若不慌不忙,理直氣壯地道,“如今兩個人病了,還有一個卻好好的,這說明了什麽?”


    閻婆子眯起了眼。


    杜若繼續道:“說明問題不是出在餅上啊。”


    閻婆子:“……”


    好有道理,她竟無法反駁。


    “行,你說不是就不是吧。”閻婆子冷冷地道,“我如今病了,需要人照顧。從現在起,你就跪在我床前伺候,直到我痊愈為止,聽見了嗎?”


    伺候生病的長輩無可厚非,隻是閻婆子心氣兒不順,肯定會撒在她身上,讓她跪上一夜都是有可能的,到那時她的膝蓋估計都要廢了。


    杜若正絞盡腦汁想辦法拒絕,屋外江湛的聲音隔著布簾子傳了進來。


    “祖母,八年前分家時您有言在先,房屋地契田產財帛都歸大房所有,二房淨身出戶。您還當著族長爺爺的麵立下文書,生老病死都是大房的事,二房隻要每個月給五百文孝敬銀子,其它的都跟二房無關。此事您可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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