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真是個馬虎眼。”曹氏嘀咕了一句。


    大房的酒都是給江宗寶準備的,江宗寶這個人,除了好色之外,就是好酒。


    如今色已經戒了,就隻剩下了酒。


    閻婆子擔心孫子胃涼,要求孫女江蓮兒每晚都先把酒溫一溫,然後再送去東廂房給她哥。


    大概是蓮兒今兒晚上心情不好,所以沒留意送錯了吧……


    曹氏摸索著點亮了油燈,起身打算把那碗酒端去給兒子,可想了想,又坐下了。


    這麽晚了,她要去那邊敲門的話,估計郝金枝那頭大黑熊又要找借口吵架了,到時候為難的還是兒子。


    算了,不去了。


    想到白天所受的窩囊氣,曹氏幹脆脖子一仰,噸噸噸全倒進了自己的嘴裏。


    嗝,一股子馬尿味兒。


    什麽酒,根本就不好喝……


    咕嚕咕嚕,身旁江大伯的喉嚨裏發出了急促的聲音,身子也抖得越發厲害了,兩隻眼睛瞪得像銅鈴。


    曹氏轉頭看了他一眼,連忙下床,“好了他爹,我知道你想喝水了,等著,我馬上就去給你倒!”


    說完拿著空碗去外麵,倒了碗清水過來,喂給江大伯喝。


    江大伯的牙關咬得死緊,水順著嘴角往下流,滴濕了床單。


    “不是想喝水啊?”曹氏迷惑了,把碗放下來,掀開被子,伸手去摸了摸。


    幹幹的,沒尿也沒拉。


    “到底咋了他爹?是餓了還是哪兒不舒服?還是見鬼了?”


    江大伯頹然地閉上了眼,隻覺得生不如死。


    他好後悔,當初為啥要鬼迷心竅,去招惹梅娘那個煞神,落得個這樣淒慘的下場。


    罷了罷了,愛咋樣就咋樣吧,他也管不了了。


    見丈夫恢複了平靜,曹氏隻當他是做了噩夢,嘟囔了兩句,吹滅了油燈,也跟著躺下了。


    本來困成狗的,卻不知道為什麽,怎麽也睡不著。


    突然很想要……


    曹氏猛然打了個激靈,怎麽會這樣呢?難道是喝了酒的緣故?


    她翻來覆去的烙餅,又坐起來把那碗清水給灌進了肚子裏,卻還是壓製不住那個念頭。


    曹氏的手忍不住往旁邊的江大伯身上摸去……


    黑暗中,江大伯漲紅了臉。


    這個蠢貨,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明知道他已經是個廢人了,還對他做出那樣的舉動,簡直是在羞辱他!


    江大伯身不能動,口不能言,隻能從喉嚨裏發出不滿的抗議。


    曹氏清醒了些,她縮回手,訕訕地解釋道:“他爹,我不是……我就是想看你尿了沒……”


    說著尷尬地下了床,“你接著睡吧,我出去涼快涼快。”


    曹氏逃也似的跑出了房間,在院子裏走來走去,晚風習習,帶著冷意,她卻感覺熱得不行。


    鬼使神差的,她打開了院門,往村道上走去。


    龍泉村的夜晚並不太平,難免會有幾個雞鳴狗盜之徒,家裏窮得揭不開鍋,或是好吃懶做的,趁著夜色去別人家地裏偷菜。


    菜被偷了還是小事,就怕……


    “咦,這不是青牛家的麽?大晚上的,出來幹啥呢?”前麵晃晃悠悠來了三個黑影,其中一個正是苟老七。


    苟老七是村裏出了名的閑漢。


    他爹娘早死了,上麵幾個哥哥都成了家有了孩子,唯獨他還是單身狗一個。


    幾個嫂子見他又懶又邋遢,還三天兩頭的跑到家裏來借糧要米的,十分不待見這個小叔子,幹脆全都跟他斷絕了來往。


    好在當初分家的時候得了一畝多地,總算沒餓死。


    頭上有片瓦遮身,屋裏有鬥米度日,苟老七也就這樣苟活著,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娶個婆娘暖被窩。


    之前他看中了鄭氏,想著隻要把鄭氏拿下,婆娘有了,錢自然也有了。


    可惜被苟家族長一盆水潑醒,讓他照照鏡子,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苟老七不敢得罪族長,也就斷了那份心思,開始把目光放到了村裏的大姑娘小媳婦身上,不管怎麽說,過過眼癮也好。


    這不,今兒晚上他同往常一樣,跟另外兩個臭味相投的閑漢在村裏到處溜達。還趴窗戶偷看寡婦洗澡,結果被那寡婦發現了,差點一鐵鍬削了他們的腦袋!


    三個光棍兒抄著手,灰溜溜地往回走。


    正巧半路上撞見了曹氏。


    聽到苟老七的聲音,曹氏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地往他們身上靠過去。


    苟老七跟兩個狐朋狗友麵麵相覷。


    夜很黑,但借著淡淡的月光,幾人還是看到了彼此眼裏的震驚跟疑惑。


    “你要幹啥?”苟老七眼裏冒出綠光,迫不及待地問。


    曹氏實在受不住了,再也顧不得其它,直接貼過去,“睡覺……”


    那閑漢忙不迭地將她推開,“不行不行,你家男人還活著呢,我可不敢。”


    見他不肯,曹氏又貼上了另一個閑漢。


    那閑漢一整個愣住。


    從來都是他偷偷摸摸地占女人便宜,突然有個女人這麽主動地送上門來,倒給他整不會了。


    “七哥……”他求救地喊了聲苟老七。


    苟老七一向是他們這個小團體的主心骨,現在這種情況該咋辦?


    苟老七嘿嘿地笑了,“怕啥?是她自己主動的,咱們就當做好事唄。”


    雖然老了點兒,醜了點兒,也幹巴了點兒,但好歹是個女人啊!


    三個人喜滋滋地拉著曹氏去了一個柴草垛後邊兒……


    經過石頭剪刀布,苟老七幸運地排在了第一個,另外兩個人則在附近巡邏放哨,省得被人撞見。


    聽著那邊傳來的動靜,兩個閑漢對視了一眼。


    “看不出來啊,這老娘們兒還挺那啥的。”


    “可不是,聲音那麽大,萬一把人引來了怎麽辦?”


    剛準備過去提醒一聲,前麵忽然出現了一個燈籠,正急速往這邊移動。


    糟糕,還真的有人來了!


    這會兒過去提醒已經來不及了,為免全軍覆沒,兩人隻好不講義氣地先溜了,躲在不遠處的樹後麵觀察情況。


    那燈籠走得很快,不過片刻就到了柴草垛附近,然後停下了。


    提著燈籠的不是別人,正是新任村長江桐。


    江桐是個熱心腸,自從當上村長後,十分盡職盡責,誰家有困難,他都會盡力幫忙;誰家有糾紛,他也會去當和事佬。


    就連晚上,也時常提著燈籠滿村跑,防止有人偷雞摸狗,損壞村民利益。


    本以為又是一個平靜祥和的夜晚,誰知道走到這個地方,卻聽見了異常的聲響。


    他循著聲音走過去,手裏的燈籠往前照了照。


    “你們在幹什麽!”江桐一聲大喝。


    苟老七嚇得一哆嗦,急忙爬起來,驚慌失措,“我,我沒幹什麽……就是,是做好事來著……”


    做好事?江桐看向了地上的女人。


    經過了剛才那麽一番折騰,曹氏的腦子已經清明了許多,想到自己剛才做的事,她眼前一黑,差點兒癱軟在地。


    “啊啊啊……你這個畜生,不得好死!老娘跟你拚了!”


    曹氏撲向了苟老七,帶著黑泥的指甲在他臉上跟脖子上又抓又撓,又哭又罵。


    苟老七沒有防備,被撓了滿臉血,也惱了,反手就是一巴掌。


    “是你說想要,求老子的!這會子來裝什麽無辜!”


    曹氏往地上一坐,拍著大腿嚎起來,“我不活了,苟老七傷天害理,殘害良家婦女啊……”


    苟老七氣得七竅生煙,還要反駁,江桐一把將他揪住,厲聲道:“走,跟我去祠堂說清楚!”


    江桐人高馬大,苟老七哪裏掙脫得開。


    最終被扭送到了村裏的祠堂那邊跪著,等候處置。


    這件事很快驚動了整個龍泉村,一下子,全村的狗都叫起來,油燈一盞一盞地亮起來,人也一個一個地跑出來。


    江家老宅那邊自然也聽見了動靜,江蓮兒想出去看看,被閻婆子嚴厲阻止了。


    “怎麽跟你說的?大晚上的,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去湊什麽熱鬧?別總學你娘。”閻婆子拉著個老臉教訓道。


    想了想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你娘呢?”


    以曹氏的德行,這時候早該從房裏衝出來了才對。


    閻婆子正要進去瞧瞧,外麵有人在喊:“宗寶他奶,快些去祠堂看看吧,出大事兒了!”


    ......


    祠堂外麵早已經圍滿了人,七八個火把點起來,將偌大的空地照得宛如白晝。


    沒想到一天之內,竟然可以看兩場熱鬧。


    而且還都是江家貢獻的!


    大夥兒臉上的興奮是藏都藏不住,雖然都是看熱鬧,心情卻大不同。


    白天江家二房那場熱鬧,那是帶著敬畏和好奇;


    而眼前這場熱鬧,隻有鄙夷跟唾棄。


    “呸,大晚上的跟男人私通,真不要臉。”


    “之前曹氏還到處跟人說江漓的丈母娘勾三搭四呢,原來真正勾三搭四的是她自己!”


    “就是,還往鄭氏身上潑髒水,我看是她自己沒男人活不下去才對。”


    “一家子丟人的玩意兒,老的老的這樣,小的小的也這樣,江家大房這是要作死啊……”


    江家大房的名聲,這下算是徹底臭大街了。


    唉,可憐曹氏的女兒江蓮兒,以後怕是說不到好人家咯……


    閻婆子趕到的時候,正好將這些閑言碎語聽進了耳朵裏,當下就兩眼發暈,幾乎沒站穩。


    她穩了穩心神,抬腳走到江族長跟前,“族長大哥,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還想知道是怎麽回事呢!”


    江族長的拐杖恨恨地在地上戳了又戳,“你們大房就不能安生一點嗎?今兒這個明兒那個的,這是跟我們江家一族的臉麵杠上了,不丟幹淨誓不罷休是不是?”


    閻婆子勉強扯了扯嘴角,“您先別發火,事情到底怎麽樣還沒有定數呢。”


    她看了眼跪在祠堂門口的曹氏。


    曹氏正一邊哭,一邊往旁邊五花大綁的苟老七身上吐口水,罵罵咧咧。


    “曹氏嫁到我們家二十多年了,她什麽樣的性子族長大哥應該很清楚,蠢是蠢了些,但要說她不守婦道,這不可能。”閻婆子繼續說道。


    江族長斜著她,“你的意思是,江桐汙蔑你家兒媳婦?”


    “……我不是這個意思。”閻婆子連忙否認。


    站在一旁的江桐插話道:“二奶奶,我江桐可以對天發誓,他們兩個在柴草垛裏亂來,是我親眼所見。不過曹嬸子究竟是自願的,還是被強迫的,得問過才知道。”


    兩者性質不同。


    如果是自願的,兩個人都要受到處罰。


    但如果是苟老七強迫的,曹氏也是受害者,那苟老七的麻煩就大了。


    閻婆子臉色灰敗,點點頭,“行,那就問問吧。”


    江桐走到祠堂門口。


    所有人都靜了下來,包括跪著的曹氏跟苟老七。


    “你們自己說吧,怎麽回事?”


    曹氏抹了一把眼淚,指著苟老七大聲控訴:“是他趁我喝醉了酒,強迫的我!”


    “你放屁!”苟老七不服,“就你這樣兒,又老又醜的,老子會強迫你?明明是你自己勾引的老子好不好?老子看你可憐,這才勉為其難幫幫你。你倒好,提上褲子就不認賬了,還反咬老子一口,你這樣恩將仇報,當心天打五雷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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