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船,那黑臉軍漢先是巡視了一圈,很快下令,“一二三隊負責將匪徒押回府衙,嚴格看守,等待知府大人審問!記住,沿途不可驚擾百姓,不可放過一人!”


    “是!”


    砰砰砰,靠近甲板的六間艙房被暴力踹開。


    本就破舊不堪的門板轟然倒地,摔成了好幾瓣。


    “哎呀,我的門……”一旁的船老大心疼得直抽抽,卻也不敢多說什麽。


    幾十個官兵氣勢洶洶地衝了進去。


    艙房裏,水匪們依舊還是那副粽子模樣,擠擠挨挨地坐在地板上,空氣裏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汗臭味。


    所有人都驚慌失措地看著從天而降的官兵,麵如死灰。


    有的被嚇哭了。


    有的被嚇尿了。


    還有的邊哭邊尿邊求饒,“軍爺,您行行好,我上有老下有小……”


    “上有老下有小是吧?”其中一個官兵走過去,啪啪就是兩記耳光,嘴角都打出血來,“那你他娘的還敢攔路搶劫,怎麽不知道為你家老小積點陰德?”


    其他水匪瑟瑟發抖,立馬把嘴巴閉得死緊,生怕那巴掌扇到了自己臉上。


    然後乖乖地,任由那些官兵將他們的手綁住,用長長的麻繩串成串兒,趕鴨子似的趕到了岸上。


    渡口兩邊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一個個勾著腦袋,議論紛紛。


    “這是犯了啥事兒啊?這麽大陣仗。”


    “瞧你那沒見過世麵的樣兒,看那些人的打扮也知道了,都是萬惡的水匪!”


    “水匪?我的老天爺,這麽多,得有上百號人吧?”


    “可不咋的,要說咱們這兒的知府老爺啊,就是厲害……”


    最後出來的,是摸魚寨的兩大當家。


    豬頭聰跟矮腳虎。


    不過都是被抬著出來的。


    矮腳虎本身就中了蝕骨粉,在運功逼毒的時候,又被杜若砸了重重的一板凳,當場口吐鮮血,昏死過去。


    一直到現在都沒醒。


    看情況,是凶多吉少。


    他是主犯,隻要還剩一口氣,那都是要抓回去受審的。


    至於豬頭聰……早就死翹翹了。


    “據說還有一個姓龍的大當家,落水失蹤了?”黑臉軍漢站在甲板上,從左到右掃了一遍在場的學子跟人質們,開口問道。


    “對對對。”


    船老大忙指了指人群中的老鐵頭,“就是這位鐵爺把她給打跑的。”


    老鐵頭笑嗬嗬走出來,手腳比劃著,一副得瑟樣兒。


    “沒錯兒,是老頭幹的。她欺負我家太太,那我能饒了她麽?當然不能啊!於是我先出一招霹靂掌,再使一記旋風腿,就這樣把她給踹大江裏喂魚去了,嘿嘿!”


    黑臉軍漢挑了挑眉,看了兩眼老鐵頭那幹瘦的身板子,似乎不那麽相信。


    倒是也沒說什麽。


    隻是讓手下把人質們也帶去了府衙,排查詢問後再行安置。


    甲板上就剩下了船老大跟顏夫子這些剿匪功臣。


    黑臉軍漢的視線落在了在場唯二的兩個女人身上——也就是杜若跟金雀。


    金雀立馬挺了挺胸脯,朝他遞過去一個諂媚的笑。


    公子還不知道會不會原諒自己呢,若是不原諒,能傍上眼前這位軍爺,也算有個退路,怎麽的都比賣到琉璃閣強……


    “哪位是杜氏?”


    金雀的臉瞬間垮了下來,白了眼旁邊的杜若。


    哼,慣會勾搭男人!


    “我就是。”杜若上前兩步,笑吟吟道,“數日不見,熊大人的身子看來已經好全了?”


    熊大人?


    大夥兒齊齊看過來,都愣住了。


    杜娘子怎麽知道這位軍爺姓什麽?


    金雀嗤笑一聲,“瞧把你給能的,你認識人家嗎就往上攀,真不要臉。”


    杜若笑笑,沒理她。


    黑臉軍漢同樣滿臉疑惑,上下打量著杜若,卻發現眼生得很。


    姓杜的小娘子,從烏頭縣來的……


    他突然想到了什麽,眼睛一亮,急忙問道:“可是江捕頭的妻子,杜若杜娘子?”


    杜若點頭,“正是。”


    世事總是那麽出人意料。


    誰能想到,來辦這件案子的,居然會是熊朝閻!


    “當日拔營緊急,來不及答謝杜娘子的救命之恩,一直掛念在心。”確認了杜若的身份,熊二的態度立馬變了,朝杜若深深鞠了一躬,語氣裏滿是感激,“沒能認出恩人,還請原諒。”


    杜若又怎會計較呢?


    那日在玉龜山,熊二為了保護沈京斌那個廢物,中了老妖怪的蛇毒,差點一命嗚呼。


    杜若救他的時候,他的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人事不知。


    後來雖然醒了,但杜若忙著照顧江漓,又忙著去林府做客,之後更是直接回了家,兩個人根本沒有照過麵。


    所以她認識熊二。


    熊二卻不知道她長什麽樣。


    兩個人寒暄了幾句,熊二便客客氣氣地將杜若請去了飯廳裏坐著,其他人自然也一並跟了過去。


    開始錄口供。


    杜若的口供是熊二親自錄的,兩個人麵對麵坐在一張飯桌旁,時不時交談幾句。


    不遠處的金雀看在眼裏,暗暗呸了一口。


    水性楊花,不守婦道!


    真是搞不懂,莫名其妙的,杜氏怎麽就突然成了那軍爺的救命恩人呢?


    她不敢說,也不敢問,隻能憋屈又鬱悶地杵在一旁,生著悶氣。


    “你,過來錄口供。”一個官兵指著金雀。


    金雀隻好磨磨唧唧地走過去。


    她心裏有鬼,生怕熊二追究自己之前要殺杜若的事,於是在錄口供的時候,把那一段直接略過去了,還給自己加了戲,說自己為了護主,被聾婆給打了一頓什麽的。


    想得是很周全。


    可惜她忘了,不是她說怎麽樣就怎麽樣,所有的口供,最後都是會放在一起核對的。


    經過一個多時辰的問詢,最終的口供整理完畢,送到了熊二手中。


    熊二一頁一頁地翻著,點了點頭。


    他將那幾頁紙折好,收進袖子裏,然後起身,“事情基本上已經明了,各位也已經留下了姓名籍貫和臨時住址,那就先這樣吧。等我將事情稟告給知府大人,過後有任何想要各位協助的地方,或是有朝廷的獎賞下來,再行通知。”


    眾人的神情都鬆懈了下來。


    太好了,終於搞完了!


    大夥兒興致勃勃地往外走,準備去各自的艙房拿行李,然後離開這個鬼地方。


    剛走了沒幾步,忽然熊二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你。”他指了指金雀,“留下。”


    金雀臉上的血色盡失,眼珠子慌亂地轉動著,“為,為什麽?”


    熊二居高臨下,冷冷地睨著她,“依我大昭律法,弑主之人,當誅! ”


    誅,誅…… 那不就是砍頭?


    金雀兩眼一翻,砰一聲栽倒在地上,暈死過去。


    熊二一揮手,“帶走!”


    在場的人早都看不慣金雀的做派了,見此情景也隻是冷眼旁觀,生不出同情的心思。


    隻有金雀的主子扁豆豆站了出來。


    扁豆豆雖然對金雀很失望,但畢竟是喜歡了好幾年的女人,實在不忍心看她去死。


    他忙上前,偷偷塞了一錠銀子到熊二的手心,懇求道:“軍爺,這丫頭是心眼兒壞,做錯了事,不過好在也沒有成功,罪不至死。您看能不能網開一麵,饒了她這一次?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訓她,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您看行嗎?”


    熊二卻絲毫不給情麵,直接將那銀子拋回給了扁豆豆,“不行。”


    扁豆豆,“……”


    眼看金雀就要被兩個官兵拖走了,他一咬牙,隻好轉頭看向杜若,苦著臉哀求。


    “江大嫂,我知道這樣讓你很為難,但是金雀她……”


    杜若不想趟這個渾水,一來金雀是罪有應得;二來她也看得出來,熊二是在幫自己出氣。


    不過扁豆豆既然開了口,她也不好拒絕。


    轉念一想。


    其實金雀做出了那樣的事,即便回了扁家,日子也不可能好過。


    最主要的是,她得罪了杜明珠。


    以杜明珠睚眥必報的性子,必定不會輕饒了金雀,到時候她的下場,絕對會比砍頭更加精彩。


    想到這裏,杜若便心情愉悅地開了口,“熊大人,金雀確實該死,但今兒已經抓了那麽多隻水匪,府衙大牢估計都要裝不下了。何不幹脆責令她的主子自行管教,這樣既讓她得到了教訓,也省得浪費你們的時間跟精力。”


    熊二隻略一思索,就爽快地同意了。


    “還是杜娘子說得在理,那就這麽辦吧。”


    扁豆豆鬆了口氣,連連道謝。


    很快熊二就帶著人走了,此時已經到了半下午,顏夫子跟船老大道了別,領著學子們下船上岸。


    一行人租了幾輛馬車,往城門口駛去。


    ......


    而此時的熊二,則直接去了府衙。


    比起縣衙來,知府衙門自然是要高大上得多,門口擺著兩個威風凜凜的大石獅子,四根粗壯豪邁的赤紅石柱拔地而起,一眼就能看到那黑如炭墨的兩扇大門。


    無處不透著森嚴威懾。


    進了門,便是審案的府堂,“公正廉明”的牌匾高高懸掛在頭頂。


    再往後去,還有經曆司、照磨所以及司獄司。


    要走完整個府衙,腳快的也得一刻鍾。


    熊二並沒有去關押水匪的司獄司那邊,而是先去找了自家知府大人。


    正常情況下,蘇知府應該在府署辦公。


    但此刻人卻不見了。


    門口的衙役笑道:“不巧了,大人剛剛去了後堂用飯,估計得等一會兒。”


    用飯?


    熊二很是不解,“都這個點兒了,大人還沒用過飯嗎?”


    “不是的。”衙役搖頭,知府大人最注重保養,天大的事也阻擋不了他幹飯的節奏,“剛剛郡王妃送湯來了,說是親手熬了五個時辰的王八湯,給大人補身子的。”


    五個時辰?那不是熬得骨頭都不剩了?湯也該熬幹了吧?


    熊二皺了皺眉。


    說起這位郡王妃,可不是好應付的。


    郡王妃閨名叫蘇錦繡,是知府大人的庶妹,也是唯一的妹妹。


    哦不,應該說是僅剩的妹妹。


    原先倒是還有一位嫡出二小姐蘇清慈,可惜二十多年前意外走失,找了許多年也沒找到,或許早已經不在人世了。


    蘇錦繡命好,雖然隻是個庶女出身,卻有著嫡女的待遇。


    蘇清慈有的東西,她都有。


    蘇清慈沒有的東西,她也有。


    甚至在蘇清慈失蹤後,從小定下的未婚夫吉郡王,也成了蘇錦繡的丈夫。


    更是生下了郡王府唯一的繼承人沈京斌。


    可謂是人生贏家。


    如果非要說有什麽不順心的,除了丈夫喜歡沾花惹草外,大概就是兒子夠好色,卻不夠出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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