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他講的故事沒摻一點水分,如今想起來,他還能記得自己氣的牙癢癢又拿尤念毫無辦法的樣子。


    那個時候尤念的身高還沒長起來,個子在同齡人中都算是較矮的那個,雖說她和裴然的關係不太好,但他幫她補習什麽的都是用了心的。


    尤念覺得老爺子這次是真的冤枉了他,她對老爺子解釋不通就主動過來找裴然道歉,結果她來的時候,裴然正在氣頭上,於是——


    “你說你是不是天生來克我的?”裴然年少氣盛,從小就是被家中被人捧著長大的大少爺,脾氣相當不好。


    他當時就高出了尤念一截,見她還敢過來刺激他,頓時就掐著她的腋窩將人高高舉了起來。


    他太生氣的後果,就是失了理智忘了尤念就算不沉,但也沒到他能輕易舉起來的地步。


    於是,在他舉起來的幾秒鍾後,因為支撐不住尤念的體重將她摔在了地上,他不是故意的,然而卻拉不下臉來說是因為體力不支才讓人摔在了地上。


    他想,尤念真的是天生克他的。


    因為這一幕剛好又讓老爺子看到了,這次看到的還不僅僅是老°)?理( ?° ?? ?°)?爺子,還有他母親秦連碧。老爺子被氣的直哆嗦大罵裴然是個缺少管教的混賬東西,那是他被家法伺候打的最冤枉的一次。


    “這麽說來,我好像還真是給你惹了不少禍呀。”尤念沒失憶前,裴然從未給她解釋過這件事。


    所以在尤念眼中,他就是因為惱羞成怒,才將她扔在了地上。當時她從地上爬起來時手掌都蹭傷了,然而她隻是愣了愣沒有哭。


    多日裏用補習換來的溫馨因這一摔變得四分五裂,尤念沒有追究裴然是不是故意摔她,就隻是紅著眼眶對他說了聲對不起,此後再也不敢讓他幫自己補習。


    “裴然,對不起。”如今裴然親口對她解釋了這一切,她失去記憶後變成了這件事情的旁觀者,本能的覺得還是自己拖累了他。


    “當時我就對你說過了,沒有什麽對不起。”


    在前兩次的誤會中,尤念有替裴然解釋過,可惜老爺子不聽。


    先入為主的他總覺得是裴然欺負了她。後來她被摔後從地上爬起,也有努力解釋過裴然是真有好好幫她補習,隻可惜裴然那一摔落入裴老爺子眼中太過刺眼,他是無論如何也洗不白了。


    裴然此時已經到達小區門口了,他故意用這個故事來引起尤念的愧疚心,感覺聽筒中的呼吸聲平緩不少,他放了些心,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中。


    “裴然,是你……回來了嗎?”尤念正沉浸在過往的故事中,忽然聽到清晰的腳步聲。


    心又提了起來,她抓緊手機聲音很小的問了一句,裴然利索的將大門打開,捏著電話對她回道:“是我。”


    我回來了。


    屋內很黑,隨著大門的推開,湧入了一些光亮。在看到尤念縮在沙發上仍舊不敢動的時候,他走過去傾身將人抱起,尤念顫著身子撲入他的懷中,回抱他時,胳膊圈的特別緊。


    “裴唔、裴然……”見到裴然回來,尤念終於大聲哭了出來。


    她剛才實在太怕了,怕到根本就不敢哭出聲來,甚至動也不敢動。


    “我剛才、剛才在看電影,阿妹、阿妹說不恐怖的,我以為你會很快回來,結果、結果天黑了……”尤念聲音斷斷續續的,這個時候才敢對裴然訴說在停電時發生的一係列事情。


    屋內沒有任何可以照明的東西,裴然一邊輕哄著她一邊幫她擦眼淚。為了緩解尤念的情緒,他又掏出手機點開了手機照明燈,尤念愣了一瞬,捏著自己的手機有些無措。


    她剛才隻顧著慌了,竟然忘記了手機也可以照明!


    “別怕,沒事了。”將自己的手機放在了桌子上,裴然又拿過尤念的手機點開照明。


    她手機上套了手機殼,殼子是一隻毛茸茸的灰色兔子,他拿到自己手中才發現手機套有些潮濕,握住尤念嚇出冷汗的小手,他俯身親了親她,問出自己心中最擔心的事情:“你……剛剛停電後,有沒有想起什麽?”


    尤念有嚴重的童年陰影,所以她畏懼黑暗,不僅僅隻是因為它沒有光亮,還有最重要的另一個因素。


    裴然的話像是提醒了尤念,她臉色一白,腦海中頓時又湧出了一些奇怪聲音。


    “我剛才看的電影中,有、有槍聲。”尤念看的那部電影,九個人的職業中,其中一人的職業是名警.察。


    他是第六名死亡之人,在別墅歸於黑暗之時,他像是察覺到什麽般,曾對著黑暗開過槍。


    砰,砰——


    當那兩聲槍響傳出來後,尤念的心就咯噔一下,心跳加快時耳邊出現嗡鳴。


    在那之後她是呆愣愣看著空曠的黑暗空間蔓延出白霧,直到電視屏幕忽然黑掉整座公寓陷入黑暗,她才反應過來,渾身躥涼嚇得有些無法呼吸。


    “我我聽到了槍聲,然後天黑了,我好像……好像……”尤念抱住自己的頭,疼痛中像是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


    【念念,閉上眼睛,什麽也不要看。】


    黑暗織出一張鋒利的大網,高高的盡頭有什麽恐怖的事情正在上演。


    她覺得自己應該無法接受,覺得自己應該失聲尖叫,天旋地轉間她覺得自己失去了一切,痛苦中她嚶.嚀出聲,裴然趕緊將人抱入懷中,他在她耳邊一遍遍說道:“別怕,別怕,沒有人會離開你。”


    尤念搖了搖頭,覺得自己還是難過的發瘋。


    這種情況裴然以前也遇到過一次,那時尤念天天躲著他對他避而不見,發了狠的他將尤念關到了一間漆黑黑的房間中,他強迫她去看電視中的驚悚電影。


    那件事之後,他知道尤念怕這些,但他狠了心故意這樣刺激她,隻是想讓她在怕的發抖之後奔入他的懷抱,不再逃避他。


    然而他並不知道,真正能嚇到尤念的並不是恐怖電影。那部電影有多恐怖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那間黑漆漆的房子不大,而且電影中的某處片段,正好引出了她內心的噩夢。


    裴然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兒時,她已經呼吸不順精神麵臨崩潰了。


    當時她的眼淚一直在流,裴然怎麽幫她擦也擦不幹淨,後來他慌慌張張的將人抱出那間小黑屋了,然而她的情況依舊沒有得到緩解。


    “血,好多血……”崩潰的盡頭,尤念死死抓著裴然的胳膊。


    她眼神渙散口中一直喃喃重複著這句話,裴然當時並不知道她有嚴重的心理陰影,他緊握住她的手,尤念與他死死交纏,在裴老爺子發現問題帶著尤念去醫院的時候,她的手還不肯放開裴然,昏迷之前,她虛弱對他哭道:“你別……離開我。”


    那次裴然是真的被尤念嚇怕了,後來他知曉了事情的全部經過,如今見她情緒不穩,很怕她會再次陷入曾經的噩夢中。


    “念念,你看著我。”裴然晃了晃尤念的肩膀,他見她的意識並不是全部喪失,於是抱緊她俯身吻住。


    尤念被嚇了一跳,她推拒之時感受到後背有一隻大手在安撫著她,唇邊傳來溫熱的觸感,逼迫著她無法思考。


    裴然吻她吻的溫柔,他親過她的唇角又吻過她的眼睛,最後他的唇瓣遊移到尤念的耳邊,尤念的意識已經漸漸恢複,她聽到他說:“念念,我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黑暗的環境中,所有噩夢消失後,尤念耳邊隻留下這句話循環播放。


    多年之後的一天,尤念已經克服了心理陰影。


    她一直疑惑裴然為什麽每次對她的告白都是‘我會一直陪著你’,而不是‘我愛你’。


    那時正是冬季,裴然打開窗戶團了個雪球回來,他明明聽到了尤念的問題,卻硬是裝作什麽都沒聽到般,將手中的雪球拋來拋去,漫不經心的問尤念要不要出去堆雪人。


    尤念最討厭他這副樣子了,不由就搶過雪球,塞進了他的領口中,裴然被冰了一下,剛想伸手去拿,尤念就拽著他的手腕圈在自己腰間,笑彎了眼睛看他。


    雪球順著他的領口一路下滑,最後落在了他的腰腹處,裴然穿著淺灰色的毛衣看起來溫潤斯文,他麵無表情的垂眸看向貼近自己的人,問她是不是欠收拾,尤念眨了眨眼睛,一點也不怕他。


    她纏了他許久,久到他衣服裏的雪球都要化開了。後來尤念示好般主動幫他將雪球拿了出來,裴然眯了眯眼睛,終於不急不緩的開口:“我以前上學的時候,收到過很多女生送我的情書。”


    尤念想起他校園時壞脾氣的樣子,瞪了他一眼又將雪球按在了他的腹部。


    裴然嘶了一聲抓住尤念的小手,將後麵的話補充完整:“偶然間我看到其中一封情書的背麵,寫著這樣一句話——陪伴是最好的告白。”


    “當時我還沒意識到自己喜歡你,可我在看到那句話的刹那間,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你。”


    “所以啊。”裴然將尤念的臉頰捏成嘟嘟狀親了親,“隻說愛你有個屁用,最開始我可不是用愛才留住的你,可你現在不還是乖乖地待在我身邊了?”


    愛而不得的例子實在太多了,如果愛是放手,那麽裴然和尤念如今絕不可能在一起。


    在裴然看來,愛與陪伴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後者,愛到極致從來就不是放手,而是不顧一切的占有與追逐。


    愛到最後,成功者換來的皆是陪伴。


    “……”


    那一晚,兩人並沒有留在公寓中。


    尤念本以為,裴然回來後就可以修好家中的電路,可裴然卻隻是挑了挑眉,輕飄飄的說了句不會修。


    “你不是智商很高,聰明到什麽都難不住嗎?”尤念在黑暗中穿好外套,牽著裴然的手往外走時,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那個時候她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重新站在燈光下的她鬆了好大一口氣,繼續道:“人家的老公都會換燈泡、修水龍頭、查看電路,你怎麽什麽都不會?”


    裴然側眸,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捏住她蒼白的小臉,等到她臉頰上浮現出一抹紅暈,他才慢悠悠問她:“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


    尤念揉了揉被他掐過的地方,她一直以為裴然什麽都會來著,看來是高看他了。


    “我們要去哪兒?”秋季轉寒,夜晚的風特別涼。


    在裴然牽著尤念的手走到樓下後,聽到她這問題,忽然停住了腳步。


    去哪兒睡?


    就在裴然吹著涼風陷入沉思的時候,尤念猶豫了一下勾住他的小指晃了晃,她提醒他道:“我們……不是還有一個家嗎?”


    作者有話要說:  尤念:回右宅!回右宅!


    裴然…………


    .


    今天也是早早更新提前修好文的一天!


    寫到補習數學,我忽然想起來,我從初一到高三,數學分數最高的一次是89分。


    我大概永遠不會忘記,我找我們班學霸讓她教我做數學題時,那大概是個求角度數的。


    她各種∠a∠b,劈掉劈掉,化解化解,最後一堆abcd隻剩下了一個數,她告訴我那個數就是最終答案。


    我:?????!


    第37章 好看的老公(七)


    自從去左宅看望過裴老爺子後, 尤念就對他們以前生活過的右宅充滿好奇心, 借著這個機會, 她是真的想去那裏看看。


    秋夜寒涼,漆黑的夜幕中沒有一顆星星。


    裴然聽到她這話時睫毛輕顫了下, 扭頭看過來;“你想回右宅?”


    尤念下意識想要點頭。


    這時,一陣涼風吹來,夜晚的路燈昏黃,背對著燈光的裴然眼眸中明明滅滅像是閃爍著什麽,讓人看不透情緒。


    “可、可以嗎?”尤念對涼風吹醒。


    到底,她也隻是勾緊了裴然的小手指,謹慎的沒敢將想法說出來。


    裴然側著眸子凝視了她很久,他安靜沉默的樣子像是在思索著什麽, 尤念努力掩飾住自己的想法,誰知,裴然像是看透了她般, 忽然就彎唇笑了。


    “你想都不要想了。”掐住尤念的臉頰左右晃了晃, 裴然拉著她的手大步往前走。


    尤念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她不明白, 怎麽自己想回以前的家去睡一晚,倒成了想也不能想的了?


    上車時她隨著裴然一起坐在了後排,見車內還有司機, 所以她暫時沒有將疑惑問出。隻是在車子駛出小區向著陌生的道路開去時,尤念扒著車窗往外看:“公寓斷電了右宅也不能回,那你要帶我去哪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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