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魚,焉知魚之樂。”蕭謠笑著掐了掐阿媛的臉。


    “什麽意思?”


    “沒什麽,希望阿媛像是在水裏的魚一樣,永遠快樂。”


    “對了,蕭姑娘,這兩天阿媛就會跟著主人回去藥王穀了。”


    阿媛這麽一提醒,蕭謠才想起自己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須在離開定禪寺之前做完。本來這件事情早就該做了,無奈來了定禪寺之後風波連連,便拖遝了下來。


    吃完了飯,蕭謠來到了一葉大師的禪房門前。


    “大師,蕭謠這兩日恐怕就要啟程離開定禪寺了,在離去之前還有師父交代的一樣事情沒有完成。”


    大師將房門打開,合掌行禮,請蕭謠入內。


    蕭謠將《拈花八式》的招式圖解放在了大師的桌上,解釋道:“這是家師所參悟研究出來的拈花八式,也許與原著並不相同,但是卻將其餘七式聯係在了一起。”


    一葉禪師緩緩將書頁翻開,當翻到第八頁的時候,露出一抹淡笑,“這既不是原來的《拈花八式》,也是原來的《拈花八式》。世事無盡善盡美,又何必執著呢。”


    蕭謠知道一葉禪師的意思,緩緩站起身來:“既然《拈花八式》已經交到了大師的手中,那麽蕭謠告辭了。”


    “蕭施主,”不想一葉禪師叫住了她,“眾生皆苦悶。世事皆歡愉。人之所以痛苦,是因為追求錯的東西。”


    蕭謠看著一葉禪師,不解其意。


    “施主心思純淨,名利皆不能動你心,唯有人情。施主乃用情深重之人,待人以誠,用情以真,所以容易受到傷害。如若真有這麽一日,施主不妨來我定禪寺,老衲願意陪施主淨心平氣。”


    “多謝大師。蕭謠記下了。”


    蕭謠轉身離開。第二題,他們便收拾了行李,離開定禪寺。


    走到山下之時,蕭謠不自然回頭看向那悠遠深邃的廟門。


    如果說武林波瀾起伏,那麽定禪寺就是這片海上唯一的平靜之地。


    “嘿!葉逸,你說你的藥王穀裏什麽樣子的?會不會很悶?”蕭謠用胳膊撞了撞葉逸。


    “不會悶的。”葉逸淡淡一句話,沒有什麽多餘的解釋。


    藥王穀距離南陽並不遠,不過幾個城鎮而已。相傳這個地方四季如春,風景如畫。穀中栽滿奇花異草。其實蕭謠在清塵築生活了那麽多年都沒有被悶死,藥王穀一定更有趣。


    三人行到了華容鎮。這個鎮子靠近南陽,自然也相當繁華,酒樓林立,商販行人絡繹不絕,就連煙花之地也相當具有風情。


    “餓了吧。我們吃點東西。”葉逸帶著蕭謠來到鎮上的一處酒樓。他們隻有三個人,葉逸卻點了四、五道菜。


    “好了好了!別點那麽多!你知道的,你點了多少我就會吃多少下去,點那麽多我會吃到積食的!”


    一旁的阿媛開口道:“那是因為主人很在乎蕭姑娘,隻要有蕭姑娘在,主人一定要讓你吃好穿好天天開心!”


    阿媛的話把蕭謠逗樂了,“阿媛,你這就不知道了。小的時候,你的主人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讓我天天不開心。”


    蕭謠看了一眼葉逸,他的臉上卻沒有絲毫不高興的表情。


    微微撇過頭去,當蕭謠在街市上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時,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葉逸自然沒有看漏她臉上的表情,問道:“怎麽了?”


    “是鏡水教的左護法,洛西林。”蕭謠的臉上所有笑意都消失,正欲起身,卻一把被葉逸給按住了。


    “你先告訴我到底怎麽了?”葉逸一向是個執拗的人,如果蕭謠不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他,他是不會放她走的。


    蕭謠隻好很認真地告訴葉逸:“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跟著他。如果這一次失去機會,下一次機會就不知道在哪裏了。”


    說完,蕭謠便用內力微微震開了葉逸,然後飛身下樓,來到了街市之上。


    葉逸也緊隨其後,拉住蕭謠:“你知道洛西林是誰還這麽輕易就跟上去嗎?就算你輕功再高超,洛西林也未必不能發現你。”


    “那我該怎麽辦?”


    “我幫你,但是回去之後你要從頭到尾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一定告訴你。你不是說有辦法幫我嗎?快點啊!”蕭謠急得就快跳腳,眼見洛西林的身影就快消失在街角了。


    葉逸唇角挑起,從腰間拿出一個竹筒,在蕭謠眼前晃了晃,“走吧,回去吃飯吧。菜應該上了。”


    “什麽——你不是說幫我嗎?你又耍我了?”蕭謠氣急,伸手就要去捶他,卻被牢牢握住了手腕。


    “剛才你說要跟著洛西林的時候,我就放出了西域相思蟲的雌蟲。雌蟲飛到了洛西林的身上,而雄蟲還在這竹筒裏。”


    “什麽雌蟲雄蟲?”蕭謠沒什麽耐性,眼睛仍然盯著洛西林的方向,眼見著他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這種蟲子叫做‘相思蟲’,就是因為它們一生隻有一個配偶,忠貞不二。雌蟲如果不見了,雄蟲一定會去將它尋回來。”葉逸看著蕭謠明白了自己的意圖,好笑道,“你這樣跟著洛西林如果被他識破了的話,就打草驚蛇前功盡棄,不如等他晚上安頓下來了,再去拜訪他。”


    蕭謠緩緩露出了笑臉,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真沒想到除了醫術,你對蟲子也這麽有研究。”


    “很多蟲子都可以治病入藥。你現在有胃口吃飯了嗎?”


    “有!當然有!”蕭謠此下寬心了許多。


    “那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你為什麽要跟著洛西林?”葉逸的目光略帶壓迫性地掃過蕭謠。


    咽下口水,蕭謠隻得將自己如何結識賀小梅,如何與慕容聽風重逢,小梅又是如何被擄走,聽風因為程仲謙中毒而必須流下來為他逼毒而洛西林逃走的整個過程。蕭謠一邊說一邊看著葉逸的表情,他一直沉悶著不發一言,似乎在思考著什麽。當一切都沒什麽可說的時候,菜都快涼了。一旁的阿媛見主人和蕭謠都沒有動筷子,也隻好撐著腦袋聽著。


    “事情就是這樣。且不說賀小梅是慕容聽風的侍女,而慕容聽風又是我的朋友,就衝著小梅也是我的朋友,我是不是應該想辦法救她出來呢?你也知道洛西林那個人聲名狼藉了……”蕭謠瞅著葉逸的表情,生怕他阻止自己去找洛西林。


    “看不出來你和慕容聽風的感情還很深厚啊,連他的侍女都劃入自己的保護範圍內了。”


    “你從小還總是找我的茬兒,我還不也把你劃入我保護範圍內了?”蕭謠不以為然,“重點在於我想救小梅這件事情與慕容聽風的關係並不大,小梅是我的朋友!”


    “好吧,我有兩點要強調。”當葉逸伸出第一根手指的時候,那模樣非常欠扁,“小的時候好像就是我保護你,而不是你保護我。比如你被狗咬的時候,比如我們在山裏采摘藥材你看見了很小一隻連毒都沒有的蛇就跳到我身後的時候,再比如你……”


    “停停停!你直接說第二點吧!”蕭謠一聽到小時候的事情就覺得頭大。


    “第二點就是,你和那個賀小梅認識還沒有三天,她就成了你朋友了?”葉逸眉梢一挑,引得蕭謠一顫。


    “朋友不是拿相識時間長短來衡量的好不好!認識時間久的人也未必就是朋友,還有可能是仇人!”蕭謠此話一出,一葉忽然沉默了。


    距離鏡水教血洗藥王穀已經八年多了,這八年,葉逸並不輕鬆。所有他八年前認識的人都已經不在了,除了鏡水教教主蕭肅。正如蕭謠所說,這個人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的仇人。


    “葉逸……”蕭謠的指尖在他的指甲蓋上敲了敲,“對不起……”


    “沒關係。”葉逸吸了一口氣。


    “你是不是想報仇?”這個問題蕭謠想了很久。她知道自己終有一日會問出來。盡管她知道自己問了,葉逸也未必回答她。就算回答了,也未必是她想要聽到的答案。


    “想,我當然想。”葉逸的聲音是平靜的,他回答的很爽快,沒有蕭謠想象中的那種沉鬱,陳述的隻是一件事實而已。


    “我親眼看見父母死去,師兄弟們各個在我麵前被人如同破棉絮一般砍開。他們的血液流進我麵前的土壤中,整個世界都是紅色的……”


    “不要說了。”蕭謠扣住他的手腕,低下頭來。


    她還記得娘親是怎樣死去的,她臨終時的表情,她說的話,全部都曆曆在目。


    “你想報仇嗎?蕭謠?”葉逸問。


    “比起報仇,我更想站在蕭肅的麵前問他,這一切都是為什麽。”


    “也許就是大師所說‘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蕭肅的一念,與你的一念不一樣。”


    “那麽葉逸,你呢?”蕭謠看著葉逸,小的時候他讀不懂葉逸眼中的複雜。如今她隻想看進他的眼睛裏,體會他的傷痛。


    “順其自然。”葉逸笑了起來,這一句話飽含太多,既不放棄所謂報仇,也並沒有執著太多。


    “我們吃飯吧。”蕭謠拿起筷子將一塊東坡肉夾進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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