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先安靜一下。”慕容莊主看向一葉禪師,商量道,“我知道禪師與清塵築現任掌門相熟,五年前是大師請動他出山救了這位蕭謠姑娘,今日大師……”


    “阿彌陀佛,”大師頷首道,“當年殷無羈答應老衲他日如有需要可以請動他離開清塵築,但是機會隻有一次。老衲隻怕再請不動他了,此事隻怕隻有等到蕭謠姑娘清醒過來,問問她的意思了。”


    慕容聽風見已經沒自己什麽事了,出聲道:“在下還要去看望受傷的好友,就此失陪,還望諸位前輩見諒。”


    說完,慕容聽風行了一個禮便轉身離開了。他對於那些人投注在自己背後讚賞的目光毫不留戀,因為他知道那些人真正膜拜的是慕容山莊。而他的父親此刻正享受著被人膜拜的目光,他可以犧牲自己的兒子家人,隻為了成全他自己的名聲。


    而這一切與他無關。


    待到慕容聽風離去之後,崆峒派掌門邱少儀道:“沒想到二公子交友廣泛,竟然和清塵築的蕭姑娘也是知交。隻要二公子與蕭姑娘好生商談,蕭姑娘定然會幫助我們請她師父出山。”


    慕容淩日聽了此話,眼中心念一動轉瞬即逝,隨即回應邱少儀道:“聽風自然會去說服蕭姑娘。隻是蕭姑娘受傷,聽聞她與葉逸青梅竹馬一起長大,葉逸如今剛去世隻怕她心境還未複原,大家千萬不要操之過急。如今不如商議一下,如何營救出他派掌門。”


    慕容聽風來到禪房外敲了敲門,屋內賀小梅應和道:“公子請入內,我已經幫蕭姑娘梳洗好了。”


    慕容聽風推門而入,蕭謠依然在昏睡之中,他將手掌覆在蕭謠的額上,仍然燙的厲害,再轉身便看見桌上的那碗藥,“小梅,怎麽不喂她喝藥?”


    “蕭姑娘這傷勢沉重,整個人都不清醒。剛才我喚了她半天請她張張嘴,但是她一點反應也沒有。”賀小梅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可是這不喝藥,傷如何能好,燒也退不下去啊……”


    慕容聽風吸了一口氣,“小梅,你先下去休息,我來想想辦法。”


    賀小梅點了點頭,“我去熬點粥。這些日子二公子也累了,喝點粥好。萬一蕭姑娘能醒過來,也能用一些。”


    賀小梅離去之後,慕容聽風坐到蕭謠身邊,指尖掠過她的眉骨,輕撫著她的眉心。


    “蕭謠,喝點藥吧。”


    蕭謠燙的厲害,根本什麽都聽不到。


    慕容聽風取過藥碗,含上一口,托著蕭謠的後腦,將那藥汁渡入她的口中。


    如此往複,那碗藥竟然喝完了。


    慕容聽風的嘴唇停在蕭謠的唇邊,她的嘴唇溫潤,慕容聽風吸了一口氣才抬起身來。


    葉逸的屍體停放在禪房內,寺僧為他打點了衣著,一葉大師親自為他入殮。慕容淩日站在一旁,心下感慨,“這葉逸雖然年少成名,生性冷漠,但是往往有天賦的人都有少許孤僻。在老夫看來,這葉逸不過是直言直語,對於自己欣賞之人必定全心待之,至於自己不欣賞的人,也不屑那些虛禮,真性情也。而今葉氏一門已盡,江湖從此再無神醫。”


    “阿彌陀佛,生死無常,死生無數,生即使死,死既是生,一切皆為虛幻。無悲無喜,世為淨土。”


    “大師,是否蓋棺?”


    “還是等一等吧,雖然逝者應當早日入土為安,但還是得讓蕭姑娘來看最後一眼。”


    慕容淩日上過香之後隨著大師離開了禪房。


    蕭謠是成年的女子,慕容聽風入夜之後不方便待在她的房裏,隻留下賀小梅看顧她。


    但是蕭謠一日不醒來,慕容聽風是一刻也睡不著的。他來到葉逸的靈房內,此時安靜非常,葉逸躺在靈柩之內,仿佛這家族仇恨世間紛擾盡皆與他無關了。


    “你就這樣離去,叫我如何安慰她?你在她的心上紮了一針,而她永遠都舍不得將這根針拔出來。”慕容聽風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當他踏出靈房之時,見到謝玉芳正好走至院中。


    “二……二叔。”謝玉芳本來要叫他二師兄,但是想到慕容聽風對她說過既然她已經嫁給了慕容沛林,就是他的嫂嫂了。


    “嫂嫂有禮,夜已深沉,嫂嫂盡早歇息吧。”慕容聽風正欲離去,謝玉芳卻又再度叫住了他。


    “你會去救沛林的,對嗎?”


    “他是我的大哥,我當然會去救他。”


    “但是我看不出來。當初我以為你對天下所有的女子都是一樣的,彬彬有禮,溫柔多情卻又片葉不沾。”謝玉芳淡然一笑道,“你知道嗎,莊主曾經問過我願不願意嫁給你。”


    慕容聽風淡然一笑:“我知道,是你對我爹說,你不想嫁給我,你喜歡的是我大哥。”


    “你知道為什麽嗎?”謝玉芳與慕容聽風背靠著背,誰也看不到誰的表情。


    “以前我想過原因,後來慢慢地就不再想了。因為你嫁給大哥了,已經是定局了。我就算知道了原因也改變不了結果。假若一切重來,你選擇了我,現下你也不一定比此刻幸福。”


    “因為你就像風,捉摸不透,你來去自由,不想為誰停泊。我執著地想要捕捉住風,但是風怎麽可能會被捉住呢?”


    慕容聽風輕歎了一聲。


    “嫁給你,你會對我溫柔有禮,但是你也會被我束縛住,我們相敬如賓卻未必幸福。你要的不是一個捕風人,而是一個能與你踏風而去的女子。那個人不是我。”謝玉芳仰麵道,“你知不知道你提起蕭姑娘的時候,你的聲音你的表情和麵對我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你念她的名字很輕卻很認真。當初你把我捧在手心裏寵著我,如今你卻是將她放在心上。以前,爹爹想用我來拿捏住你,他沒成功,因為我謝玉芳從來也不屑做別人的棋子。”


    慕容聽風緩緩笑了起來:“我一直以為你已經被寵壞了,原來是我沒有看懂你。”


    謝玉芳笑了一聲離開了,“人不要太聰明了才會活的舒心。”


    慕容聽風也背身離去。他走到蕭謠門外坐下,靠著門廊望著天空中那一輪冷月。


    門內聽得一聲呢喃,是蕭謠的聲音,她似乎在說口渴了。


    慕容聽風推門而入,此時賀小梅正趴在桌邊睡的酣暢,畢竟她也累了一天了。慕容聽風倒了茶水來到蕭謠身邊,將她扶起,蕭謠隻喝了半口便咳嗽了起來。


    “慢一點,沒人和你搶。”慕容聽風馬上心疼了起來,蕭謠身有內傷,一旦咳嗽起來內府震動必然疼痛。


    果然,她的眉頭緊皺,也正是這陣痛,令得她醒了過來。


    她眼神渙散,但是慕容聽風卻欣喜非常。


    “蕭謠,你是不是醒了?”


    蕭謠視線聚焦,看見慕容聽風如玉臉龐中全是疲憊與擔心,那種瀟灑恣意全然不見。蕭謠緩緩伸出手來,觸上慕容聽風的臉。


    “你怎麽了?看起來這麽……憔悴……”蕭謠開口道。


    “你沒事了我就不用日夜掛懷,自然也就不會這麽憔悴了。”


    慕容聽風這麽一說,蕭謠猛然驚起。


    “葉逸呢!葉逸呢!我記得我們應該還在山道上啊!怎麽會……”蕭謠聞到房間裏的香味,瞬時明白她現在應該是在定禪寺中了。她隨即要下床,整個人又沒有力氣,差點栽下去確是慕容聽風一把抱住了她,“我要去找葉逸!他在哪裏!”


    慕容聽風怕她再摔著,隻得更用力地摟住她。


    “蕭謠,你聽我說!”


    蕭謠掙紮了一會兒,根本拗不過慕容聽風的力氣,隻得停了下來,“你說啊,你快說啊!”


    “葉逸他……已經過了。”慕容聽風知道自己再提醒一次蕭謠這個事實,她會再度崩潰。但是長痛不如短痛,既然是事實,她總要接受。


    蕭謠整個人的力氣都卸了下來,慕容聽風摟著她的肩膀隻覺得她真的一碰就碎了。


    慕容聽風以為蕭謠會接受不了,但是沒想到她意外地安靜,良久才道:“你們把他帶去哪裏了?我要看看他。”


    “好。你多穿幾件衣裳我就帶你去。”慕容聽風走到門外,關上門。


    待到蕭謠穿好便喚了一聲,慕容聽風走進來間蕭謠穿的單薄便扯下一旁的披風罩在她的身上,扶著她走出門去。


    他們踩著月光,地麵上明晃晃的仿佛結了一層冰霜。而蕭謠麵色沉冷,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來到安置葉逸的禪房外,慕容聽風將門推開,赫然看見葉逸的靈柩。蕭謠整個人就要癱軟下去,慕容聽風一把將她撈起擁進懷中。


    “我想看他。”


    “好。”慕容聽風帶著她來到靈柩邊,還未釘棺,他很輕鬆就將棺蓋推開了。裏麵躺著的真的是葉逸。他的麵色淡然,沒有冰冷沒有倨傲,淡泊的就似時間都停了下來。


    蕭謠的手指觸上葉逸的臉頰,冰涼得令她霎時收回手指來。


    緩緩的,蕭謠握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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