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幼禾掃了眼被打翻在地的棋盤,轉身問元染:“你耍詐了嗎?”


    元染堅決地搖頭。


    丁幼禾轉頭對葛老根說:“他說了,沒耍詐。”


    葛老根怒了,“他說你就信?你懂不懂什麽叫絕棋?沒破解法的!”


    丁幼禾冷笑,“如果沒破解法,你還在這兒擺攤做什麽?不成了騙錢嗎?可見還是有破法的,你說對吧?”


    葛老根被反將一軍,氣得直喘粗氣。


    丁幼禾又說:“這樣吧,我們複個盤,現在人多,都給做個證。究竟是耍詐,還是真贏了棋,一試便知。”


    這是個公正的好主意,不明就裏的圍觀人群也都跟著附和。


    可葛老根卻不允,硬是將手一攤,“把騙走的錢拿出來,不然今天別想從這裏離開!”他一說完,周遭的“圍觀群眾”裏立刻有幾個大漢站到他身邊去了。


    丁幼禾心裏咯噔了一下。


    她其實一直知道這些擺攤賭棋的一多半都是騙子,讓你贏一把,不過是為了騙你下次押注更多,好撈個盆滿缽滿罷了。


    隻是,這還是頭一次起正麵衝突。


    丁幼禾右手往後一攬,把元染擋在身後,“葛大哥,都是街坊鄰居,這樣子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多不好。”


    葛老根啐了口,“你讓開,這事兒跟你沒關係,我找小癟三算賬。”


    丁幼禾臉上掛著息事寧人的笑,可沒半點要讓的意思,“那不行,他是我的人,欺負他等於欺負我。”


    葛老根陰狠地等著她,半晌冷笑,“丁幼禾,別給臉不要臉。你不過是個開店的表子,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丁幼禾太陽穴一突,餘光瞥見一邊用來掃馬路的竹掃帚,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氣勢洶洶地瞪向葛老根,笑容猶在,“你再說一次試試。”


    “說就說,開店的表子,有人生沒人養的母老虎!”


    丁幼禾咬住唇,雙手揚起掃帚就要往葛老根身上劈,忽然感覺腰間一緊,隻見一直被自己擋在身後的元染眼神陰鷙,先她一步往前去。


    就在這時候,人群裏忽然爆發出一聲大喊,“警察來了!警察來了!”


    原本看熱鬧的一群人頓時作鳥獸散,跑得一幹二淨。


    元染眼睫一垂,搭在後腰的手鬆開了,羽絨服下,一柄小刀重新落回原位,片刻之前出現在眼底的那抹殺機頓時不見蹤跡。


    “顏警官!”丁幼禾一掃愁雲。


    元染抬頭看向遠處,隻見一個穿著黑色警用呢子大衣的年輕男人正快步向他們走來。


    他一眼就認出來了,是冰箱上和丁幼禾合影裏的那個警察。


    當初丁幼禾就是拿“有個警察朋友”來威脅他不得造次的,看來關係還挺親近。


    顏梁淮手裏拎著隻塑料袋,見丁幼禾跑過來,臉上的嚴肅頓時化作寵溺的笑,“你沒事吧?剛剛這裏是怎麽了?”


    丁幼禾掃了眼葛老根擺攤的地方,見他正在暗處朝自己使眼色,於是搖頭,“沒什麽,大概是為點雞毛蒜皮吵嘴吧,已經散了。”


    她心裏清楚,顏梁淮不可能天天守著她,她也不可能以後都不來買菜,氣頭上恨不得拿掃帚把葛老根腦袋砸個窟窿,可冷靜下來之後,她很清楚與其逞一時意氣,不如賣個順水人情。


    果然,葛老根拱了拱手,帶著弟兄溜了。


    顏梁淮都看在眼裏,心裏有七八分的數,但沒當場點明,該肅清的渣滓一個都不會漏,但……得在丁幼禾不在的時候,不能把苗頭指向小姑娘,給她添危險。


    “我正打算去店裏看你,”顏梁淮提起手裏的袋子,裏麵是半隻烤鴨,“剛排隊斬的鴨子。”


    丁幼禾笑,“排隊太長了,我都好久沒吃了。”


    “知道你喜歡吃,又懶得排隊。”顏梁淮輕快地說,“這不是忙完回來,就給你買了麽?”


    “你出任務順利啊?”


    “順利,都解決了。”顏梁淮走了幾步,發現丁幼禾沒跟上,“怎麽了?”


    丁幼禾停在路邊,向還留在原地的紅衣少年招手,“元染,跟上呀。”


    那個麵色偏白的少年,這才加快腳步跑到她身邊來,眼裏帶著點警惕。


    顏梁淮問:“這位是?”


    顏梁淮對丁家的情況了如指掌,丁幼禾不好騙他是表弟,隻好老實說:“是朋友。”


    “喔,一起吃個便飯吧。”


    丁幼禾猶豫了一下,“他暫時就住在店裏。”


    顏梁淮聞言微怔,隔了兩秒才說:“哦,是嗎?為什麽?”


    這話若是旁人問,丁幼禾一定覺得對方多管閑事。但顏梁淮是警察,警察天生就比別人要警覺,問這些不過是職業病,所以她並沒有太反感,隻說:“他啊,離家出走,沒地方去,給我打工抵吃住的錢。”


    顏梁淮的目光落在元染臉上,若有所思地感慨:“現在的孩子啊……行,你倆等我,我去開車。”


    “好。”


    等顏梁淮走了,丁幼禾才順了口氣,轉身去看元染。


    他還望著顏警官離開的方向,神色複雜。


    “元染。”語氣嚴肅。


    元染收回視線,無辜地看向她。


    丁幼禾審視著他的眼睛,“為什麽又來賭?你不知道那是一群騙子麽?還是你就喜歡賭博?我跟你說,我不養賭徒,你要這麽愛賭就從我家搬出去!”


    元染默默低頭,從羽絨服兜裏掏出一疊鈔票,拉起丁幼禾的手,放進她掌心。


    丁幼禾對著手裏的鈔票徹底懵了,“這是幹嘛?”


    元染低頭,就著掌心拿便簽本寫字,一筆一劃,寫得很認真。


    每當看見這樣的側臉,丁幼禾都忍不住感慨造物主的用心良苦,女孩子也未必有這麽精致的側臉,居然給了個男孩。


    寫了什麽?丁幼禾好奇,湊近了看,見他寫得很慢。


    【我來掙錢,你就可以挑顧客了】


    作者有話要說:  幼幼:哪有對顧客挑三揀四的道理?


    染爺:我來掙錢,你就可以挑了


    論:男人無論有錢沒錢,知道疼媳婦兒才算真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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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撩10下


    直到坐上顏梁淮的車,丁幼禾還是有點兒懵。


    手心裏握著元染給的字條,被她的手汗給打濕了。


    其實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話,但就是戳中了她心裏最軟的一角。這賭棋贏來的五百塊對生活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可問題在於,自丁止戈去世之後,她壓根沒想過還有個男人存了替她挑大梁的心。


    顏梁淮在開車,丁幼禾在副駕駛座,那個男孩子在後排。


    他餘光察覺小姑娘有點兒恍惚,掃過她掌心的字條,“手裏拿的什麽?”


    丁幼禾下意識地把紙藏進袖口,支吾說:“沒什麽……嗯,元染不會講話,溝通都靠寫字的。”


    “也聽不見嗎?”顏梁淮從後視鏡裏看了眼,少年正無心地瞥向窗外。


    丁幼禾說:“聽不見。”


    “來路清楚嗎?”


    “……沒怎麽問,不是壞孩子。”


    顏梁淮打了個方向,“壞人不都寫在臉上。你一個小姑娘,要多留個心眼。”


    “就他那點膽子……”丁幼禾笑了笑,接著說,“放心吧,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在我這兒逗留不了多久的。”


    顏梁淮看她一眼,“回頭我找人查查來頭。”


    丁幼禾覺得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兒,就隨口應了,“都行。”


    刺青店的巷子窄,顏梁淮的車開不進去,於是三人下車步行。


    丁幼禾順手就把烤鴨袋子遞給元染了,他一聲不吭地拎著跟在她身邊。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倒像認識了很多年似的。


    菜是中午剩的,加上顏梁淮買的烤鴨,湊了一餐,三人圍坐,都是顏梁淮跟丁幼禾在說話,元染本就安靜,現在更是連便簽本也沒拿出來,全把自己當壁花。


    兩人說了會閑話,顏梁淮忽然從外套的內插袋裏拿出一隻黑色絲絨袋子,遞到她麵前,“出勤間隙看到有賣的,挺適合你,就買了。”


    丁幼禾好奇地拆開束口袋,倒出一支白色的水晶筆來。筆身下半段是珠光白,上半段玻璃罩子裏裝著細碎反光的水晶,十分剔透,惹人喜愛。


    金屬筆掛上紋刻著英文品牌,s打頭,丁幼禾依稀覺得在哪見過。


    “好看,”丁幼禾摸了摸光滑的筆身,又問,“貴不貴?”


    顏梁淮笑著夾菜,“不貴,就是支筆。”


    丁幼禾這才放心,往領口一夾,“謝啦。”


    顏梁淮輕聲說:“你要是喜歡,就都拿它寫字。”


    “我哪有什麽機會寫字,”丁幼禾隨口說,“說真的,我現在提筆忘字,字跟狗爬似的,都快忘了怎麽拿筆了。”


    顏梁淮沉默片刻,“幼禾,回去念書吧。”


    丁幼禾原本正在喝湯,一口差點沒嗆住,“我?我都荒廢這麽久了,念不了了。而且,我去念書,誰來看店?不做生意了,喝西北風去啊?”


    “我供你。”


    丁幼禾聞言放下湯勺,拿抹布擦了下手,臉上笑意退了,“顏警官,我之前欠你的錢都還沒還完,絕對不會再借。”


    “你不用跟我見外的。”


    “不是見外,”丁幼禾說了一半發現解釋不明白。


    她不想欠顏梁淮太多,有個警察當朋友保平安挺好的,但再更親近……她不想,“總之,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


    顏梁淮說服不了她,也不好逼迫,隻得轉移了話題。


    深冬,天黑得早,丁幼禾起身送人,不忘叮囑一句,“路上結冰,你開車慢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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