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她做什麽?那個賤人害的你還不夠嗎?”


    “我要問她,這一切是為了什麽。”


    “為了她的兄長成郡王能奪得皇位!這還用想嗎?”


    雲澈心中隱隱有一種預感,絕對不能讓淩子悅見到雲盈。


    因為雲盈太聰明了,她知道說什麽話,做什麽事,能將他人傷個徹底。隻要她想,她會成為這世上最殘忍的殺手。


    “陛下在怕什麽?雲盈要殺我,難道我不該親口問她這麽恨我的原因嗎?”淩子悅至今還記得雲盈被淩子清擒住時所喊的話。


    她是那麽恨她,要將淩子悅所理解的一切都顛倒過來。


    “我不會讓你見她。”雲澈冷下聲來。


    “那麽我也不會再見你。”淩子悅閉上眼靠著床頭。


    雲澈握緊了拳頭,他太了解淩子悅了,她所說的都一定會做到。雲羽年是橫在他們之間的一道裂縫,沒有修複的方法,哪怕一窺究竟視線落下去了便再難收回。


    “讓雲盈來吧,一切都要了結。”


    雲映的眼底是對一切都了然於胸的坦蕩。


    雲澈甚至懷疑,他是不是連自己與淩子悅未來的方向都一清二楚了。


    “如果你不想徹底失去子悅,你知道該怎麽做。很多事情,是沒有辦法逃避的。”雲映的手掌用力地在雲澈的肩上拍了拍,那一刻的重量他幾乎難以承受。


    用力地吸了一口氣,雲澈咬緊牙關這才點了點頭。


    雲盈被帶來了。她依舊穿著那身水色的長裙,嫵媚動人。原本散落的發髻如今也整整齊齊地梳起,雖然沒有任何飾物和妝點,卻出落得一種鉛華洗盡的純美。


    身後的淩子清推了她一把,“進去吧!陛下要見你!”


    她一個踉蹌,終究還是站穩了身子,沒有絲毫落魄,她抬起頭行入房中。


    當她看見雲澈就似守護性命一樣摟著淩子悅一臉戒備地望著自己時,她自嘲的一笑。


    “在陛下心裏,我不就是個罪無可赦的妖女嗎?您這輩子應該都不會再想見到我了,怎麽又忽然想起我來了?”


    “不是朕想見你。是子悅有話要問你。”


    “哦,淩大人冰雪聰明,有什麽事會想不通要問我這個妖女的?”


    此時的淩子悅臉色蒼白憔悴,身上隻得一件白色裏衣,發絲卻依舊柔順地垂落,就是這樣不著半分修飾的女子,卻流露出一種淡泊致遠的靜美。


    “我想問你……如果隻是為了幫助你兄長奪得皇位,淩子悅微不足道,你根本犯不著特地來別院殺我。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你恨我。能告訴我,你為什麽恨我?”


    “淩子悅,你聰明一世,會不知道為什麽?因為你占據著這世上最有權勢最出色的男人!因為這個男人的一顆心都係在你的身上!因為他連別的女人看都不看一眼!對雲羽年是這樣,對明熙是這樣,對我還有其他女人也是這樣!他是帝王!他的心中怎麽可以有‘唯一’!”雲盈的身形晃了晃,哈哈笑了起來,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像是刀刻的痕跡,“我第一次見到他,就愛上了他。我的目光我的心思都離不開他!那日在上林苑中,我將自己送給他,可他竟然不屑一顧,我是堂堂的郡主啊!哪裏不比雲羽年尊貴?雲羽年能為他‘羽化璃陽’我也能做到!”


    “朕從來就不想要靠女人上位!”雲澈怒道。


    “對,陛下你從來沒有這樣的心思,所以我雲盈連半點機會都沒有了!”雲盈來到雲澈的麵前,與他狠狠對視,“我根本沒有想過要成為你的唯一,我隻想靠的你近一點,陛下!你連這一點卑微的願望都不願施舍。我早就知道我兄長根本不可能得到帝位,因為論計謀、論膽識、論果斷、論胸懷他都不及你!怎麽可能拚的過你!可我偏偏要幫他!我要讓你焦頭爛額,要你夜不能寐!”


    “你覺得就憑你和你那個不成氣候的哥哥能讓朕夜不能寐?”雲澈的唇線撤出殘忍的弧度,這是他第一次發覺原來自己可以那麽鄙視和憎恨一個女人。


    “是啊,我發覺這樣根本行不通。因為要陛下痛心,就隻有讓淩子悅痛心!當我發覺淩子悅還活著甚至於還懷有身孕的時候,我恨到真想殺了自己!可隨即我就開心不已,因為刀槍不入的陛下,最害怕的就是有人傷了你的淩子悅!”


    雲盈驟然回過頭來,她的視線刺向淩子悅的那一刻猶如地獄修羅,令人膽戰心驚!


    “所以你就打算利用雲羽年來借刀殺人?因為如果是你親自殺了我,根本比不上一直被我和雲澈欺騙的雲羽年殺了我更能令雲澈痛苦,對嗎?”淩子悅的表情依舊,又或者到了此時此刻,再沒有什麽能撼動她了。


    “可是雲羽年為你而死,卻更令你痛不欲生不是嗎?你痛不欲生,那麽陛下的心也會跟著你痛。歸根到底,雲羽年會死,隻是因為陛下愛你,獨一無二地愛你。他把身為君王最不能有也最不該有的東西給了你,別人都以為皇後的寶座,一門榮耀,有多貴重!其實隻有君王的心才是最難的!淩子悅……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的罪就是陛下的心!”


    “住嘴!你給我住嘴!”雲澈驟然起身,門外的淩子清衝了進來將雲盈按住。


    淩子悅緩緩低下頭來,唇上湧起一抹笑。


    “原來是這樣,是這樣啊……”


    雲澈回過頭來,緊緊將淩子悅攬入懷中。


    “什麽叫做‘原來是這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什麽都沒錯!是我容不下別的女人,是我非要自私地將你放在我的心裏!子悅!你別這樣!”


    雲澈驚恐至極,而淩子悅卻伸手懷抱住他,輕輕拍撫著他的後背。


    “傻瓜,別擔心。我很好,我很好。”


    雲澈跌宕起伏的心緒緩緩沉澱下來,落入淩子悅柔軟的音調之中。


    這樣的平靜卻最令他惴惴不安。


    “陛下!雲盈她咬舌自盡了!”


    雲盈的身體緩緩垂落,與地麵相觸時,沒有半點聲響。就如同她在雲澈心中的地位,從不曾走入他的心房。她是凋敗的花,沒入泥土之中,無人憐惜。


    雲澈隻是揮了揮手,淩子清的部下入來將她的屍身拖走。


    丞相府中的洛照江呆坐在案前,成郡王已經被擒,移交廷尉府由林肅親自審理。林肅的本事眾人皆知,不用多久,他洛照江私通成郡王那些見不得人的事都會被捅出來。何止是丞相的官爵,隻怕這一次洛氏滿門都要被抄斬。


    他咬緊牙關,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帶上值錢的珍寶,連夜出了帝都,投奔進犯北疆的戎狄左將軍部眾。


    洛照江叛逃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雲澈那裏。群臣非議,朝中一片嘩然。


    此時的淩子悅,氣色也比從前好了許多。雲澈依舊日日陪伴在她的榻邊,兩人逗弄著他們的孩子,其樂融融,仿佛之前所有的傷痛都不曾存在一般。


    他們的兒子被取名為“雲傾”。


    這名字乍一聽下去很像是女孩,但是雲澈卻說這孩子的到來是他雲澈一生一次的傾心。


    以後不會再有。


    “阿璃,聽說洛照江逃去戎狄那邊了。”


    “去了才好,正好讓阿依拜穆親自給我送回來,坐實洛照江忤逆謀反的罪名!”雲澈用手指點著小雲傾的臉頰,看著他咿咿呀呀的樣子,露出溫暖的笑容來。


    沒有人知道阿依拜穆根本不是來進犯北疆,而是帶著戎狄的左將軍部眾前來投降雲頂。淩子悅當初放他們走時就料定了今日的結果。阿依拜穆與其子莫勒紮回到戎狄之後,備受戎狄單於猜忌,不僅不斷找借口削弱左將軍的勢力,甚至還動了殺意。阿依拜穆無可奈何之下,隻得帶著部眾假借掠奪雲頂北疆一雪前恥,實則向雲澈投誠。雲澈也將計就計,一方麵派了大軍前往戎狄做出迎敵的假象,另一方麵又派兵埋伏在成郡王大軍前往帝都的各條要道上。洛照江什麽都不知道就跑去阿依拜穆那裏,正好給了雲澈一個試探阿依拜穆真心的機會。


    “你該回去上朝了。國不可一日無君。”淩子悅莞爾一笑,看的雲澈晃了神。


    “你就在這裏,我哪裏都不去。”


    “傻瓜,我可不想被天下百姓說成是令君王日日不朝的妖女。”


    “那,你會跟我回去嗎?”雲澈的聲音裏十分躊躇。


    淩子悅笑了笑,“那不然雲傾怎麽辦呢?他現在可是你唯一的兒子。”


    雲澈在聽到這句話的一刻,暗淡的雙目亮了起來。


    “回宮吧,聽說阿依拜穆和莫勒紮擒住了洛照江,他真心歸順雲頂,陛下你是不可能不去的。”


    雲澈低下頭來,良久才道:“好,我去看看。”


    “嗯。”


    “等你的身體養好了,我就命人接你回宮。再沒有誰能阻止我們了,我會光明正大的將你娶進我們雲家!”


    “阿璃,我有點想明湛了……”


    “好,我讓明朔送他過來!”


    臨走前,雲澈再度緊緊抱住淩子悅,緊的連骨骼都在咯咯作響。


    他的眉頭皺的很緊,仿佛萬千愁緒都被擠壓在了眉心的皺紋之中。


    “你不會騙我的,對嗎?你從來都不會騙我……”


    “嗯。”淩子悅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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