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把空桶放到門口去,這回輕拿輕放大概是終於鬆口氣了,鍾意躺回去繼續說。


    “還好白天沒結冰。羽絨服吸水了嘛,老重了我差點都爬不起來,他拽不動我又聽到村裏有很大動靜,幹脆就逃了。後來我實在爬不出溝,就隻好把衣服脫掉。崩潰了好麽,天又黑又沒路,還好聽到村裏有聲音才找回來。”


    過程聽起來很簡單,受了驚著了涼而已,其實也很驚心動魄。如果她沒找到機會砸破那人腦袋逃走,如果沒有遇到那條溝,如果溝裏結冰了,如果她根本沒想到那個辦法脫身,再如果秦深沒有去找村長想辦法……現在的鍾意哪還有機會坐在床上看似平靜地跟他說這些。


    秦深打滿了熱水,交代她趕緊泡一泡澡,把房門關好就出去了。鍾意不明白為什麽他還是繃著一根弦的樣子,但是也沒空去想,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泡進熱乎乎的水裏麵。


    講道理,當時她真的嚇到了。但是看老狗表情那麽凝重,她知道他也嚇得不清,本來想抱著他哭一場來著,臨時忍住了,盡量描述得簡單一點,反正結局就是她好好的並沒有出事。


    老狗不知道幹嘛去了,她泡好熱水澡躺回床上很久他都沒再來敲門。回想起剛才的情況,確實後怕,輾轉反側平靜不下來。她想老狗現在來陪自己,隻要他在身邊的話心裏就能踏實些,並不想一個人躺在床上。


    “阿嚏——”


    終究還是被冷感冒了,泡了熱水澡也無濟於事。鍾意吸吸鼻子,眼淚花冒出來,想打電話把老狗叫過來,才想起來手機在羽絨服裏,還在溝裏泡著呢。


    媽媽說得對,這裏很危險,而秦深是她的定海神針。越活越獨立,越活越清楚不要捆綁彼此,卻越活越離不開他。


    她委屈地抱著被子,感覺頭越來越痛,不幸的事情接二連三,不止感冒了,躺了一會兒後她發現自己好像還發燒了。驚嚇加受寒,心裏好不怨念——秦老狗你在哪裏,你個混賬東西為什麽不來陪我。


    懷著這樣的怨念慢慢睡過去,昏昏沉沉陷入了某種半睡半醒的狀態,但是好冷,棉被明明很沉卻冷得好似沒有蓋被子。不知道過去多久,她迷迷糊糊的感覺有隻手在摸她的額頭,接著她就被搖醒了。


    “起來把藥吃了。”


    她縮成一團不想起來,臭老狗現在才來陪,她生氣了。


    “不吃藥會燒成傻子,都已經這麽傻了。”男人搖著她的肩膀。


    她就是不想吃。


    沒辦法,秦深隻好強行動手把她撈起來摟在臂彎裏,一手拿藥一手拿著茶盅:“乖,把藥吃了,我給你做魚香肉絲。”


    鍾意大腦迷糊地靠在他懷裏,嘴裏嘟囔著:“哪兒燒了,明明就很冷。”


    “把藥吃了就不冷了。”


    於是鍾意乖乖把藥吃了,一茶盅水也都在他的要求下喝幹淨,完了卻不放他走,軟噠噠地靠在他身上說:“你身上就很暖和,不許走。”


    “你躺下去蓋好被子我就不走。”


    “不信。”她閉著眼睛嘰嘰咕咕的,好像又快睡過去了。


    “聽話,乖一點,不然你的魚香肉絲沒了。”


    話音剛落,鍾意乖乖滑下去了,但就是拽著他的手不鬆開。


    最後的結果就是秦深拿她沒辦法,在她一遍一遍吼冷的情況下,別無他法又無可奈何地鑽進被子給她取暖。


    鍾意終於覺得舒服了,身邊有個暖爐烤著不再害怕冷,馬上就把湯婆子丟了,緊緊地抱著她的人形取暖器怎麽都不肯撒手。她在迷糊中眨眨無神的眼睛,長長的睫毛扇動著,說清醒也不清醒,說不清醒也並沒睡著,類似於一種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做夢還是醒著的狀態。


    她燒得還好不是特別厲害,38.7度,不然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燒出個毛病怎麽辦。藥是普通感冒藥,還沒有到用退燒藥的地步,希望好好睡一晚第二天起來能恢複生龍活虎。


    夜沉如水,房間裏蠟燭跳動著,兩個人擠在土炕上。


    “老狗啊。”靜默了一陣過後,她不知道是不是在說夢話,即便不是,也不知曉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麽。


    秦深:“嗯。”


    “以後沒有你我該怎麽辦啊。”


    這算什麽問題……他露出一絲苦笑,將她掉落到臉頰的一縷發絲撩開:“‘沒有你我該怎麽辦’,這個問題應該我來問。”


    沒有比他更慘的了,即便現在抱著她,被她依賴著,也不知能否成為那個有幸陪她後續幾十年,坐在搖椅上回憶青春細數兒孫事的人。有些話,不能說,不敢說,怕說了之後還不如不說。他的愛向來都很卑微,從一開始她是小公主他是窮小子起,就有一個問題在他腦海裏打轉——你配得上嗎?


    發燒使她本來就不優秀的邏輯思維受到重創,顯然沒有明白他的話是什麽意思,又重複了一遍:“以後沒有你我該怎麽辦……我不想沒有你……”


    帶著哭腔,跟小孩子一樣,把他當大玩偶死死抱著。


    男人晃了晃她,確定她隻是迷迷糊糊的鬧小性子,歎著氣,黑暗中目光沉沉:“我、是我,我才不能沒有你。”


    你隻是“不想”,而我“不能”,可惜你從來不懂。


    輕輕的一個吻落在她發燙的額頭,如一片羽毛落在水麵,生怕激起小小的漣漪。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不相信我,明明就不是刀!


    三點繼續,快誇我!


    第38章


    鍾意第二天醒來時就退燒了, 有人給她做了可口的白米粥, 就溫在房間裏,她吃著特別舒服。可惜感冒還沒好,難受地一直吸鼻涕。


    她隱約記得自己昨晚抱著個人睡來著,今天醒來卻是一個人躺著的。那個人好像是老狗……唉,她好像又做了不該做的事, 說過要保持距離的。


    但是記憶並不清楚,她顯然也沒有臉皮去向他求證昨晚什麽情況。


    不過就算她有臉皮問,老狗也不在。院子裏隻有那幾個工作人員和她的保鏢,看到她出來, 幾人尷尬地向她問好。


    鍾意虎軀一震, 陽光微笑:“我沒事, 大家不要這麽喪氣,笑一笑, 別苦著個臉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真怎麽了。”


    昨天深哥也沒說具體什麽情況,現在看鍾老師整個人狀態不錯, 應該並沒有發生太嚴重的事情,於是一個個才恢複了心情。


    工作人員a:“真的很抱歉,這是我們工作的嚴重失誤。本來保護您的安全是上麵給我們的任務, 但是看到貴公司提供了保鏢我們就鬆懈了。說實話, 昨天我們也應該有個人陪著一起出去的,兩個人保護你總比一個人安全點。”


    工作人員b:“這個必須要道歉,我們保證絕對不會讓您再陷入危險。昨天嚇得我魂都飛了,真的不敢再鬆懈。”


    工作人員c:“所以剛才我們研究了一下, 覺得是不是該給您弄個迷你報警器,防患於未然嘛,有些混賬東西怎麽防範都防範不了。”


    鍾意:“呃……”


    工作人員a:“是的,一會兒我就開車去鎮上看看能不能買到。您有沒有別的東西需要我帶的?”


    好吧,接受他們的道歉。鍾意掃了眼院子裏晾曬的羽絨服,正是她昨天丟掉的那件,於是問:“我手機找到了嗎?”


    “哦,找到了,但是好像不能用了,深哥把卡取出來放你房間了吧。要不我們一會兒幫您帶個手機回來?”


    鍾意沒啥特別要求,表示隨便他們買個什麽手機都行,四處張望了一圈又問:“深哥呢?剛剛還聽到他聲音來著。”


    “哦,深哥給村長拿錢去了。”


    鍾意擦著鼻涕問:“什麽錢?”


    “給村長的好處費啊。昨天不是發動村民找您麽,沒那麽多錢村長未必那麽積極。深哥身上居然真的帶了五萬塊,他說原本是想看看當地有沒有學校,有的話捐給學校的。結果這地方鳥不拉屎,還學個屁的校。”


    秦深一向是比較關心失學兒童的,很多人都知道。


    “五萬!”鍾意驚了個鼻涕泡出來,說話都不利索了,“他、他給村長五萬?!”


    工作人員:“是啊,昨天可沒含糊。當時我們都嚇得不知道怎麽辦了,還是深哥沉著冷靜,把事情解決下來。”


    好了,現在她欠了秦深四百零五萬……


    這五萬塊給得也還算值,昨天要不是聽到動靜,那個混賬臭男人未必會被嚇跑,也許等不到人來救她隻能一直跟那男人進行拉鋸戰,然後被凍死在溝裏。


    鍾意懵逼地聽著,心裏頭盤算著,錢的賬好算清,人情的賬這輩子都還不清了。不能說因為她跟老狗親近,這個人情就可以看淡,人要記得感恩才對。講道理,某人幫了這麽多回夠她以身相許三次的了。


    以身相許……


    她為什麽會想到這個詞?


    懵逼地蹲在樹下畫圈圈,沉默了一陣子,從大門口進來一個人,正是平常教她幹活的大姐。大姐跨過門檻的時候表情並不輕快,先瞅了瞅她,欲言又止。估計大姐心裏正犯嘀咕,不知道今天的課程要不要教。


    “阿嚏——”鍾意從地上站起來,熱情地問大姐吃了沒,拉著大姐一起進廚房去。今天要學的是廚房裏一些技巧,天氣特別冷卻還得碰涼水,她心裏苦哈哈的。


    大姐上下打量她一番,衝她笑:“看你這樣,昨天是沒事兒吧。”


    鍾意笑得一臉輕鬆:“嗐,我這麽機靈能有什麽事兒啊。”


    大姐笑眯眯地說“就是”,然後咬咬後槽牙,憤憤道:“莊老四真是的,腦子被驢踢了不是,昨晚上可被你男人打慘了,門牙都打掉了,那個鼻血聽說流了半宿才止住。完了這還不算,村長發話,來年公田裏的糧食不分他家了,丟了全村人的臉活該餓死他。妹子你莫委屈,有人替你教訓那混賬了。”


    鍾意手一鬥,絲瓜瓤掉鍋裏去了,愣沒聽明白:“我、我男人?”


    大姐笑嗬嗬:“小秦不是你男人嗎,我瞧他對你可好了。”


    哦,原來說的是秦深。他昨晚上把人揍了?


    “我都不知道他打人了,咋回事兒啊,我早上起來就沒見著他。”


    大姐回憶起昨天晚上,十分感慨:“昨天不是你不見了嘛。找著以後我們都以為沒事兒就回家去了,他非讓村長把人找出來,說你當時砸破了那個人的頭,好找。咱們老村長可是講理的人,就挨家挨戶地幫他找,最後把莊老四揪出來,頭上果然他娘的破了皮。當時我是沒瞧見,聽我男人說,你男人氣得可不輕,上去一拳頭掄圓了揍過去,莊老四當場掉了顆門牙。村長說他活該,愣不讓人管,結果這混賬東西挨了你男人一頓狠打,老大個爺們兒哭著回去的。”


    我的個天,秦老狗為她幹了場架,怪不得昨天消失了老久……鍾意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也不知自己怎麽回事,真想哭。


    心不在焉地跟著大姐學,沒一會兒,她聽見大門口有聲音,趕緊從破了洞的窗戶紙往外看,果然看到秦深拎著個空包回來了。


    她哪還有心思學啊,吸吸鼻涕,跟大姐說她感冒了實在不想摸冷水,今天想休息。大姐也不堅持,擦幹淨手,拍著肩膀安慰她幾句就走了。


    秦深前腳回自己屋,她後腳就幽靈一樣跟進去。


    “老狗!”


    男人放下包,回頭,眼珠子打量打量她:“就好了?”


    “有你照顧怎麽敢不快點好。”她說著又吸吸鼻涕。


    男人露出嫌棄的表情,丟了兩張紙給她:“這鼻涕聽得我難受,趕緊給我擤了。”


    “你幫我擤啊。”


    “你惡不惡心……”


    “你不是什麽忙都幫嗎,是我的護花使者定海神針。”她走上來,抓起那隻剛被他放下的包,“五萬塊錢,你怎麽都不提一嘴的?還有昨晚上幹架,我不問你是不是不準備說。”


    秦深看了看她,笑:“四百萬都給你了,五萬算什麽。”


    “我又不是不還。這次拿到片酬就先還你,我家裏現在不急著用錢,這回你可不準不要。”她嚴肅表態,沒跟他說笑。上次拿了《神錄》的片酬後她就說先還一部分的,結果這人錢多似的一點都沒打算收。


    秦深:“我不急。”


    “醒醒,那可是你的老婆本,將來追女孩子沒錢怎麽追。”


    “放你那兒吧,挪來挪去麻煩。”


    鍾意:“……”沒聽懂。


    秦深:“轉賬不要手續費啊?”


    鍾意:“哦。”


    秦深:“要用的時候會找你的。”


    說完了話,鍾意卻還杵著不走,跟屁蟲一樣,至少眼珠子是跟屁蟲,男人幹什麽她都瞅著。她還想說什麽來著,昨天發生的事太突然了,許多細節值得慢慢消化。要是大姐不提,工作人員不說,她根本不會知道秦深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還做了這麽多,他的態度相當耐人尋味。


    秦深:“你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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