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媽肯定不會同意,暫時不要和她見麵,知道嗎?”喻文卿心道,你已經成年了,不需要她再做監護人。


    周文菲仰頭看著他。他再說:“不然怎麽辦?別人打你,我肯定要幫你打回去。她打你,我能揍回去嗎?”


    “可我擔心我不理她,她情緒……”


    “喻校長會處理的。”喻文卿從裝衣服的袋子裏翻出緊急避孕藥,再拿過一瓶礦泉水,“先吃藥吧。”這個,當然也是昨天半夜交代陳思宇的。


    他其實相當不介意讓周文菲懷孕,隻是目前肯定不是好事。更像讓她離不開他的手段。


    “哦,”周文菲乖乖把藥吞了,喻文卿正在看說明書,看到副作用有惡心嘔吐、頭暈無力等症狀,摟過周文菲的臉親一下:“抱歉,以後不讓你吃了。”


    他看時間已到八點四十五分:“趕緊洗漱換衣服,我帶你去蘭蒂斯。”


    周文菲以為是送她去上班。結果喻文卿說:“公司事情有點多,我下午要出差,不放心你一個人呆在酒店,去少君那兒住兩天。”


    拿了衣服正要下床的周文菲動作一頓,呆在床上。


    喻文卿沒有時間說多餘的話:“聽話,妙妙。”他已經從衣櫃裏拿出一套黑色暗條紋的商務正裝,扔在床上,“十五分鍾後出門。”


    套房隻有一間臥房,一個洗手間,周文菲馬上衝過去刷牙洗臉。頭發根本來不及紥起來,隻能隨便梳下,披在肩上。


    喻文卿戴好腕表出來,剛好九點,周文菲已背著包在客廳等候,連鞋都穿好了。他一怔:“你都弄好了?”


    周文菲點點頭。喻文卿想起幾乎次次約會,她都能在說好的時間地點準時出現,偶爾遲到一回,臉色都夠慌張。雖說守時是個好習慣,但他也不是幾分鍾都不能等的人。


    到底是她太乖了,還是他太霸道了?


    兩人匆匆下樓。胡偉和陳思宇已經在車上等著。貓進後座,坐前麵的陳思宇就遞過來一份文件:“喻總,演講稿。”


    “其他人都去了?”


    “明傑已經在簽約現場了,其他人都在趕去的路上。”


    “轉道去蘭蒂斯。”


    陳思宇瞟一眼一臉懵懂的周文菲:“喻總,現在是早高峰,路上有點堵,我們作為企業方,盡量要在九點五十分趕到……”


    “我知道,大偉快點。”喻文卿不耐煩地掃完手上薄薄兩頁稿紙,拿出手機撥通陽少君電話:“在蘭蒂斯嗎?”


    坐他身邊的周文菲心想,蘭蒂斯要到十點才開門營業,作為老板的陽少君怎會這麽早去?這倒從側麵應證他兩人的關係:如果連早上最基礎的日程安排都不了解,那就確實沒有在一起過夜這回事。


    陽少君剛到瑋雅。喻文卿說:“那你現在過去蘭蒂斯,我有事和你說。”


    九點二十分,他們到達蘭蒂斯。周文菲要去換工裝,喻文卿扯住她:“不用,你去把手上緊急的事和人交接下,等會跟少君走。”


    周文菲根本不想跟陽少君走,但是看喻文卿神情就知道,他不會解釋也沒心情解釋。而且十點鍾的那個簽約,好像很重要的樣子,她不想給他惹麻煩,於是進了辦公室。


    她手上事情不多,幾分鍾就能交接完,隻不過另一個兼職生還在路上,她跑去隔壁的麵包店買麵包和牛奶。趕回來時,正好看見陽少君踩著高跟鞋一路小跑的身影,步子故意放慢。


    陽少君進到大堂,見到琴姐,正要問:“喻總來了嗎?”琴姐指向她辦公室:“在裏麵等你。”她有點氣喘,腳步未停,匆匆推門進了辦公室。


    這麽著急,是因為她也知道“雲聲”今天上午十點在會展中心的簽約儀式。


    去年秋天起,雲聲一直在推進和三家高校成立聯合實驗室的事,推進得非常順利,s市的政府高新企業產業扶持基金業也摻和進來。


    實驗室就落在s市,各行政區都希望雲聲新的研發中心,以及未來的總部,能落戶在區內,紛紛拋來橄欖枝,其中的靈岸區因為經濟發展最落後,地也最多,直接低價出讓一塊辦公用地給雲聲蓋寫字樓。


    落地後首批派過來的博士後就有兩位,博士三位,碩士五位。


    當然,實驗室的各項軟硬件設施,以及專家們上百萬的年薪都由雲聲支付,但產業扶持基金第一期也給了雲聲三千萬的補貼。


    此外,來s市的專家們全都有優先落戶政策以及誘人的安居補助。


    s市對高薪產業的扶持力度,不可謂不大。所以今天的簽約儀式,不僅三位高校的校長都會來,s市主管高新產業的黃副市長,以及靈岸區的主事官員,都會蒞臨現場。


    它不僅僅是校企間的一次市場主導的合作,更是s市未來十年產業升級換代的一個縮影。曾經在這片創業熱土上誕生那麽多的行業大腕、民企巨鱷,今天的s市有更好的政策與資金支持,也更迫切地期待新的細分行業領軍者。


    創業八年的雲聲,已牢牢占據語音智能領域的第一位置。以前知名度不高,是因為產品、技術不麵向最終的消費者。


    而以喻文卿為首的核心團隊已意識到“用戶為王”的重要性,加速轉換跑道,從去年底到今年三月,已有三款app產品,隨聲記,雲口語、雲翻譯進入公眾視野,都有不俗的表現。


    尤其是隨聲記,上線三個月,用戶數已突破五千萬。


    在今年廣電集團新出的一係列反映s市經濟成果、科技進步、人文氛圍的官方宣傳片中,雲聲已經赫然在列,儼然一張引人注目的新名片。


    再加上上市在即。


    新聞專業出身的陽少君,又怎會不懂,雲聲已經進入衝向萬米高空的起跑賽道。


    可是現在喻文卿不去會場,跑來找她,陽少君的心也狂跳,不知他遇到何種難事,更害怕自己像八年前那樣,無力幫他分擔。


    “文卿。”


    在辦公室內踱步的喻文卿看到她,舒口氣,沒有一句客套話,直接開口:“我上午有很重要的會議參加,會後直接去機場,兩天後才回來。”


    陽少君點頭,等著他的下文。


    “這兩天,妙妙住你那兒,幫我看好她。”


    陽少君微微喘著的氣,突然就憋在呼吸道裏出不來。她拿起杯子,在飲水機邊接了大杯溫水喝下:“什麽意思?”她想了想,“你和妙妙的事……?”


    “姚婧出手了。”喻文卿長話短說,“兩邊的父母都知道了,就不可能不管。今天早上我已經把姚婧打發走了。別的我不擔心,就怕喻校長趁我不在,找妙妙談。”


    “叫她離開你?”


    “柿子不都撿軟的捏?”


    “那你事先和妙妙說,讓她做好準備,……”


    “她做不好準備。”喻文卿打斷她的話,“她哪裏會是喻校長的對手,他們會千方百計送她出國。”


    陽少君幽幽問道:“出國不好嗎?”


    不是公司的事,她一顆怦怦跳的心慢慢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傷感。


    今天的簽約儀式,對雲聲對喻文卿有多重要,不需她來說。他應該直奔會場,會後再處理周文菲的事,或者留給陳思宇或胡偉來交代。


    一個大活人,怎麽可能會被馬上送出國。大概僅僅是想象這種可能性,都已讓他感到害怕,害怕到輕重緩急都分不清楚。


    “出國可以,但不是現在。”喻文卿皺著眉頭,“少君,我現在找不到更放心的人。”


    陽少君盯著窗外看,周文菲正在和另一個兼職生交代事項,披在肩上的頭發垂下,她伸手撩起,露出一張白皙幹淨、惹人憐惜的側臉。嗬,年輕真是好,好到有人會義不容辭為她挑起所有重擔。


    “如果她想跟你在一起,這點壓力是要擔的。隻要她咬死了不走,沒人能強迫她。”


    “怎麽咬死?她還沒有獠牙。”停頓一下,喻文卿也看著外麵的人說,“在沒有長出來之前,我就是她的獠牙。”


    陽少君聽得心裏像是酸了的葡萄酒,時間已到九點三十二分,她不打算再糾結心中的那點不情願:“放心吧,我會看好她。”


    “謝謝你,少君。”喻文卿走到門前,回頭再加一句,“她媽打了她,可能情緒不太好,你多照顧一點。”


    “我知道了,你快去會展中心,時間真的不夠了。”陽少君微笑,“一切順利。”


    喻文卿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去到周文菲身邊低頭耳語幾句。周文菲點點頭,把隔壁麵包店的塑膠袋遞給他。他接過去,親了親她的頭發,方才離開。


    待背影在眼眶徹底消失,陽少君轉過身,仰起臉才能讓眼淚不掉出來。


    她從小就被人說聰明能幹,磕磕碰碰到今天也算個小有成就的女強人,可是“能幹”於感情中,好像從來都不占優勢。如果她六年前也如周文菲這般弱小可憐,喻文卿的感情天平是否就能往她這邊偏靠一點點?


    那時他更心疼把一身紮人的刺拔得鮮血淋漓的姚婧。


    沒有人在乎她的傷,所以陽少君就隻能這麽一路的堅強下來。到今天,喻文卿依然隻看到她有幫他抵擋喻校長的能力,而疏忽她的心意。


    他知道,他不在意,他在意周文菲受到的哪怕一點點傷害,也不在意她的。


    姚婧,你忍我這麽多年都沒出手。現在出手,是因為知道自己輸得有多徹底吧。


    陽少君坐在辦公椅上,待到袁心悅進來,方才想起要安置好周文菲。按理說,喻校長應該猜不到喻文卿會把周文菲交給她,但作為曾經的學生,還是應該極力避免和校長的衝突。


    “心悅,這兩天店裏的事交給琴姐她們幾個。你陪周文菲兩天,晚上她住你那兒。”


    周文菲來蘭蒂斯半年,和袁心悅關係最好。還有兩個人隻相差五歲,地位也很相似,開導情緒自然比她這個前女友合適。


    袁心悅睜大眼睛,不明所以:“發生什麽事了?”


    陽少君手肘撐在辦公椅的扶手上,臉色已平靜得看不出任何情緒,說的話也簡明扼要:“東窗事發,那邊在找人,喻總要藏人。”


    “要你藏?喻總剛剛來就為這事,他當你什麽?”袁心悅有點震驚,為隱藏啼笑皆非的神色,把臉轉過去。


    陽少君沒笑,一本正經地說:“一個值得信賴、可以托付重任的朋友。”


    袁心悅想不清楚這是怎樣的一種男女之情,在原地站一會。


    陽少君把她遞過來的報告放在桌上:“瑋雅那邊還有點事,你先帶周文菲走,我忙完就去找你們。”


    路過走廊,陽少君看見麵對電腦屏幕的周文菲一臉的彷徨和淒然,心中歎氣,小小年紀,偏要選一條崎嶇的路。她回頭和袁心悅說:“勸勸她。”


    “勸什麽?”


    陽少君瞥她一眼:“既然是心甘情願的,就別那麽強的道德感,給自己找不好受。”


    袁心悅冷哼一聲:“你是因為這個,才要我領走她嗎?”


    有王局的人脈和資源,袁心悅一直是蘭蒂斯業績最好的員工。剛剛過去的春節,更是給陽少君帶來百萬的銷售額。所以言語中,越來越不顧忌老板的臉色。


    她帶著周文菲去到自己公寓。


    公寓雖然隻有一百二十平,但家具內設比瑞景公館還要豪奢,周文菲看了一圈,有種老電影裏的紙醉金迷。可是袁心悅畢業才兩年,家境也沒聽說有多好,怎掙這麽多錢了。


    “沒你家喻總住的瑞景公館好。”


    “也很好啊。”周文菲點頭:“心悅姐,這是你買的房子?”


    “買?”袁心悅嗤笑一聲,“這套房市價五百萬,首付三成,你看我在蘭蒂斯兩年,能掙到一百五十萬麽?還有,貸款三十年,每月還貸兩萬塊,我還得起嗎?”


    她從酒櫃裏抽出一瓶雪利的威士忌,想一想,再抽一支波爾多的幹紅,開瓶後拎著酒和酒杯坐到沙發上:“心情不好的日子,最適合喝酒了。”


    威士忌是她的,幹紅當然是周文菲的。


    倒完酒,她仰頭看著吊燈天花:“我男朋友的。”


    這個周五她還是忍不住給了王局家的那位一點點小刺激。老太太發了飆,揚言要在網絡上曝光丈夫和小三的信息,為安撫情緒,王局帶著她去旅遊了,半個月內不會回來。


    陽少君也知道,所以才會把周文菲安排過來。


    “那也很好啊。”周文菲還能怎麽說。


    袁心悅衝她一笑:“沒你家喻總好,房子直接落到你名下。”說完遞了酒過來,周文菲隻得尷尬地接過來。


    第44章


    “說說怎麽回事?”袁心悅問道, “你那姐姐,一點姐妹情都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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