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霖梢心緒一動,桌上的酒杯被打翻,一旁的宮人們急匆匆上前收拾。


    “沒關係,就這樣吧……。”


    此時,天空中的鸞鳥卻撲扇著翅膀落在了嶽霖梢的肩膀上。


    “誒?怎麽有隻鳥?”嶽霖梢皺起了眉頭,她不喜歡任何帶有羽毛的東西,於是將那隻鳥拍開,了它卻又執著地落在她的另一個肩頭。


    “來人啊!給我把它趕走!”嶽霖梢忍受不了站起身來。


    此時,阿紮德巴卻來到了她的麵前,露出驚訝的神色。


    “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嶽霖梢僵在原處,良久才側臉望著肩上的那隻鳥,驟然明白過來。她驚慌地伸手揮舞,鳥兒發出鳴叫聲卻仍舊在她的身邊不肯離去。


    軒轅靜川輕笑著來到阿紮德巴的身旁,用北戎語問:“殿下,您不覺得鸞鳥中意嶽小姐多過路醫女嗎?”


    “這是為什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鸞鳥是不會做錯選擇的!”


    “鸞鳥不會做錯選擇,那如果是有人刻意為殿下做了選擇呢?”


    “你什麽意思?”阿紮德巴扣住軒轅靜川的肩膀,氣勢洶洶。


    “因為鸞鳥最喜愛的食物是丁香花。當日路醫女身上的藥囊裏恰好就放了丁香,而今日嶽小姐的身上也帶著裝有丁香花的香囊。鸞鳥為殿下選擇的並非阿達,它隻是喜愛丁香而已。”


    阿紮德巴愣在原處,其他侍從激動了起來。


    “你這是詭計!你用詭計騙過了豐饒女神!”


    “軒轅王朝的皇子實在是太卑鄙了!”


    “如果說我用丁香花引誘鸞鳥停在嶽小姐的肩上就是詭計,那麽鸞鳥停在路小漫的肩上就不是別人的詭計了?在下隻想問阿紮德巴殿下一句話,您的阿達到底是想要遵從天意還是順從人為?”


    “什麽是天意,什麽又是人為?”阿紮德巴抱著胳膊看著軒轅靜川。


    “天意便是殿下靜下心來細細體會,隻有殿下自己最明白自己需要怎樣的阿達。又或者您讓鸞鳥為您選擇,眼前的嶽小姐似乎很得鸞鳥的喜愛。”


    “五皇子是真心喜歡路醫女的嗎?”


    “阿紮德巴殿下,路醫女一入宮便與我青梅竹馬,共患難同生死。如你所知,我的母妃早亡,而皇宮也不是太平的地方,隻有路醫女陪伴在我的身邊,不離不棄。如果您真的是遵從豐饒女神的意思選娶阿達,我相信您的女神是善良的,她也不會忍心相愛的情人分離,對嗎?”


    嶽霖梢用懇求的神色望著軒轅靜川,她聽不懂他到底在對阿紮德巴說些什麽,但如今他已經是她救命的稻草。


    “好!阿紮德巴也聽過中原的一句話,叫做君子成人之美。既然五皇子與路醫女的感情如此深厚,在下也不可強求!軒轅王朝有這麽多的好女子,如同殿下所說,隻要我阿紮德巴細心去體會,而不是拘泥於形式,就一定能找到自己命中注定的阿達!”


    軒轅靜川抱拳低頭,聲音比起方才也沉靜了許多,“軒轅靜川在此謝過殿下了。”


    “好說!既然路醫女已經是五皇子的女人,那麽五皇子就一定要待她好!在我們北戎,成親是一生一世的事情!鸞鳥在我們北戎的密語就是‘快樂’,如果她在殿下這裏過得不快樂,就是殿下欺騙了北戎,無視我們的女神,到時候阿紮德巴一定會親自教訓你!”


    “阿紮德巴果然是直爽的漢子!在下很是欣賞,願意與殿下結為異姓兄弟,殿下以為如何?”


    “好——阿紮德巴也佩服五皇子,自己想要的就去爭取,絕不退縮拖泥帶水,是條漢子!”


    說完,兩人擊拳盟誓。


    其他人低頭議論紛紛,卻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而嶽霖梢卻更加惶恐不安了,那隻該死的鳥還在她的肩膀上跳來跳去。


    “小姐,五皇子到底在和阿紮德巴說些什麽啊?現在這隻什麽鳥選中了您,他的路小漫就不用嫁去北戎了。你說他會不會馬上就答應把您送去和親啊!”


    “胡說!本小姐堂堂右相的嫡孫女,怎麽可能嫁去北戎那種蠻夷之地!”


    “可……朝中不都在說路小漫身份不夠尊貴所以不適合和親嗎?您……。”


    “閉嘴!”嶽霖梢咬緊了牙關。


    隻聽見軒轅靜川與阿紮德巴發出大笑聲,似乎談得非常快意。


    兩人入席,相互敬酒,方才還如同仇敵一般,此刻卻相互搭著肩膀宛如親兄弟。


    嶽霖梢不得不懷疑難道軒轅靜川真的把自己送出去了?


    不可能!就算他想也得皇上點頭!


    此時,軒轅靜川身邊的陳總管來到嶽霖梢的身旁,“嶽小姐,盡早您是不是撿到了一個香囊?”


    “……。”嶽霖梢一頓,將那隻香囊從頸間摘了下來,緊接著她肩頭的鸞鳥就飛了上前,以嘴尖杵弄著藥囊。


    “這是怎麽回事!這隻香囊是五皇子給我的!”嶽霖梢頓然明白鸞鳥會纏著自己完全是因為這個香囊。


    “哎喲,那定然是五皇子弄錯了。這隻香囊其實是容貴妃的。她的婢女墨心剛剛滿園子找這隻香囊,聽說容貴妃可喜歡它了。”


    “什麽……容貴妃的……。”嶽霖梢愣住了。


    “不過您與容貴妃也十分相熟,不如您將它送還給容貴妃吧。”


    陳順微微一笑,雙眼中若有深意。


    如今這隻令她心猿意馬的香囊卻仿佛著了火一般發燙。


    宮宴仍舊繼續著,整個南園在薄薄的冬日中透露出幾分雀躍。


    快到正午時分,路小漫離開了太醫院,傻傻地走在宮巷之中。


    不知不覺,她來到了南偏門,曾經王貝兒就是在這裏與家人遙遙相望,也曾經軒轅靜川與自己喬裝成太監逃出宮去,但如今她不知道如何還能再跨過去了。


    “我對你說過,會幫你,你為什麽等不及?”


    男子沉冷的聲音在耳後響起,路小漫受驚一般倒抽一口氣,轉過身來才發覺軒轅流霜就站在離自己不到一丈的地方。


    “晉王。”


    路小漫怔然,眼前的軒轅流霜和她以往見到的完全不同。


    依舊是優雅的眉眼如玉的鼻骨,可那宛如刀鑿般深刻的怒意是路小漫從沒有在他身上見過的……又或者她曾經見過隻是他一直以來對她的和顏悅色令她完全忘記了。


    他的聲音很緩慢,沒有咬牙切齒的憤怒,更多的卻是失望與疼痛。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軒轅流霜上前一步,路小漫下意識後退,可下一刻卻被對方扣住了肩膀。


    “我……我也不知道怎麽會是這樣……。”


    “整個天橋夜市看見你與靜川拜天地,你說你不知道。”軒轅流霜再上前一步。


    他氣勢之盛,路小漫的腿一軟就要跌坐下去,可偏偏對方的雙臂環過她的腰際將她扣入懷中。


    “我……我以為他又在耍弄我了……我根本都沒當真……。”


    路小漫害怕了起來。


    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經害怕過軒轅流霜,而今那種感覺再次湧上心頭。


    “好,你說你沒當真……那我問你,你喜歡他嗎?”


    路小漫咽下口水,她仰著頭看著對方的眼睛,忽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若說了“喜歡”,軒轅流霜會不會勒死她?


    她若說了“不喜歡”,又將平白生出什麽是非來?


    “喜歡,或者不喜歡又如何?我還有別的路好走嗎?現在眾人皆知……我還有別的路可以走嗎?”


    軒轅流霜的唇角緩緩勾起,一層一層掠過路小漫的心髒,抽死剝繭一般,疼痛陣陣來襲。


    “果真……有些東西是不得不爭。”


    後宮之中,最忌諱的便是流言蜚語。而今她與軒轅流霜抱在一起,哪怕並非她的本意,一旦傳揚出去,軒轅流霜是皇子,而她卻隨時有可能性命不保。


    “殿下,請放開我。”路小漫推了推對方的肩膀。


    未料到軒轅流霜一把將她拽到了牆角,路小漫的後背撞的骨頭都要裂開,軒轅流霜卻猛然側過頭去吻上她的唇。不容拒絕的氣勢,路小漫的後腦抵在磚牆上,膈的硬生生疼痛。


    她用力推向對方的胸膛,雙手卻被扣住,擰到了身後。


    他的吮吻帶著狂躁,惶恐之間路小漫咬了下去,頓然血腥氣味在唇齒間蔓延,但軒轅流霜卻更加用力地吻她。


    直到氣息全無,她的眼淚掉落下來,軒轅流霜才放開了她。


    失去了支撐的力量,她沿著牆壁緩緩滑落,冷冷看著她的軒轅流霜還是伸手撐住了她的腰際。


    “我本以為自己隻是喜歡你而已。喜歡看見你,喜歡聽你說話,喜歡你像個孩子一樣任性的時候……但原來不止是喜歡。這一局我輸給了靜川,因為我沒有他勢在必得的野心。但下一次,就未必了。”


    他覆在她的耳邊,輕聲道。


    此時此刻,軒轅流霜又將自己縫回了那個看似溫文的皮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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