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嘴巴太硬了,把整個內刑司還有後宮都折騰的夠嗆。”


    寧伊咽下口水,握緊的手指指骨也已僵硬泛白。


    李公公冷哼著上前一步,“反正撥亂反正是不成了,至少得讓後宮恢複原樣吧。”


    他的話音剛落,一個小太監猛地將白綾套在了她的脖頸上。


    “我還有個一年半載的就能出宮養老了,不想被你整出個幺蛾子來。”


    小太監猛地一拉,寧伊的喉頭緊的喘不過氣來。


    “你沒吃飯啊!連個女人都勒不死!”


    寧伊的手揮舞這,夠到李公公的瞬間,一把將他拽向自己。


    “我說……我說……是容……。”


    李公公揮了揮手,小太監鬆了手,寧伊跪倒在地上喘氣,一臉漲紅。


    “你說是誰?”


    “是容貴妃……容貴妃指使奴婢……。”


    “你一麵之詞,誰人相信?”


    “當日除了奴婢……還有其他人接應……他們是重華園的侍衛王超還有蔣鬆雲……奴婢可以指證他們……。”


    “這會兒才知道說真話了?寧伊,在皇上麵前你若是說的和現在不一樣,那就再沒人相信你說的話了!皇上也會要你死的很慘很慘。”


    “……奴婢明白……。”


    帝臨殿偏殿的回廊裏,路小漫坐在回廊之中望著滿園初春的景色發呆。


    果真沒有南園優美,帝臨殿更多的是皇家氣勢,就連一棵曲鬆都蒼勁有力,缺少柔和之感。


    路小漫懷念起當初自己與軒轅靜川在南園打鬧的情形了。


    抬起頭,手指蓋在眼前,日光從指縫間穿梭而過,不經意,她瞥見回廊橫梁的縫隙間竟然開著一朵乳白色的小花,微風輕撫,它無比舒暢而慵懶的扭動著。


    路小漫站上回廊,這個動作引得一旁的宮女們心驚膽戰。


    “皇子嬪小心!”


    “皇子嬪快下來啊!”


    宮女們伸長了手臂,撫著她的腰背,路小漫卻執著的很,踮起腳尖,手指離那朵小花隻有半寸不到的距離。


    “你們再做什麽呢?還不快把她扶下來!”


    路小漫心中已經,這低沉的嗓音可不是軒轅靜川。


    她一低頭,就對上光烈帝的眼睛,差點兒沒從回廊上摔下來。


    宮女們七手八腳將她扶下來,她趕緊低頭行禮。


    “給皇上請安。”


    光烈帝來到路小漫的麵前,她一陣心如擂鼓。


    “你應當稱呼朕為‘父皇’,自稱‘兒臣’。”


    路小漫咽下口水,小聲道:“兒臣知道了。”


    光烈帝緩緩來到回廊邊坐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吧。”


    宮人們趕緊扶著她坐下。


    “你是要摘梁上那朵花嗎?差人給你摘下來就好。你腹中孩子也算九死一生,可不能在朕的帝臨殿出了事。”


    光烈帝的聲音柔和許多,甚至隱隱多了一絲寬容與慈愛。


    “父皇,兒臣不是要將它摘下來……兒臣隻是想摸摸它……後宮之中,什麽樣名貴的花沒有?它們被精心培育小心嗬護,可到頭來還是抵不過春去秋來。反倒是橫梁上那朵小花,也許無人問津,卻淡薄寧靜。如果不是兒臣看見了它,驚擾了它,隻怕它會一直故自悠閑呢!”


    光烈帝頷首笑出了聲,“怪不得靜川那麽中意你。王公公,你帶著他們都離遠一些,朕與自己的兒媳婦說兩句家常話。”


    “是。”


    王公公帶著所有人退離了回廊。


    路小漫卻略微緊張了起來,她知道如果隻是家常,根本無需將宮人們都差走。


    “你覺得靜川這孩子怎麽樣?”


    “……兒臣不知道父皇問的是品性、才學還是……。”


    這個時候決計不能胡亂回話。


    “不論什麽,你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吧。”


    “……兒臣的性子很直,也不像其他王公貴族的小姐學過禮儀,如果說錯了什麽,請父皇莫要記在心上。”


    “朕想聽你說,正是因為你性子直。假話、謊話、恭維話,朕聽了一輩子。現在朕隻想聽自己的孩子,說些真話給朕聽。”


    光烈帝的表情是無比落寞的,他的目光深處沒有了跌宕起伏的歲月,沉澱入柔軟的忘川。


    路小漫的心糾了起來。


    “兒臣入宮之後幾乎所有的時間都是在太醫院與南園度過的。兒臣陪著靜川玩耍,陪他在北宮度過最難熬的時光,如今他已經是兒臣的夫君了,可兒臣卻並不是那麽通透的了解他。”


    “是因為他曾經假裝癡兒多年,令你心有戒備了嗎?”


    路小漫搖了搖頭,“人的心是放在身體裏麵的,不是放在嘴上也不是放在臉上的,不去細細體會,是不可能了解的。兒臣不知道靜川失去母妃的時候何等心痛,不知道他假裝癡兒的時候心中可曾惶惶不安,更不知道他是不是如同兒臣這樣害怕四麵宮牆。兒臣最清楚的隻有一件事,靜川想要與兒臣白首情深,而非白頭到老。”


    光烈帝緩緩湧起一抹笑意,“好一句白首情深而非白頭到老。朕謝謝你。自從疏影去了之後,這是朕與人說話說的最舒心的一次。”


    此時,王公公走了過來,“皇上,內刑司的李公公將寧伊帶來了,他們都在帝臨殿外候著呢!寧伊說,到底是誰指使了她,她得當著皇上的麵說……。”


    “哦,這倒是有趣的緊!正好小漫也在,王公公,你去書房把靜川也叫來,一起聽聽這個寧伊要說什麽。”


    路小漫的肩膀一顫,她猛然想起偏殿中的寧伊竟然想要活活燒死自己,何其狠心,周身一陣薄涼。


    寧伊跪在桌案前,光烈帝冷眼看著她。軒轅靜川握著路小漫的手指,才發覺她的指尖涼的厲害。他沒有多說什麽,指使以掌心捂著她的指尖,陣陣溫暖傳入心扉。


    “皇上,指使奴婢火燒南園謀害皇子嬪之人……正是北宮的容貴妃……。”


    “你一會兒靜妃,一會兒容貴妃,請你想清楚了再說。”軒轅靜川嘲諷地一笑。


    “皇上,指使奴婢的確確實實是容貴妃。如今的五皇子早已不是當初的癡兒,出入禦書房為皇上分憂解勞,皇上何其器重,容貴妃本欲派人刺殺五皇子,可一旦五皇子遇刺皇上必然嚴查,到時候隻怕牽一發動全局,產生什麽樣的後果誰人能料。但是容貴妃知道五皇子與皇子嬪感情甚深,倘若皇子嬪出了事,五皇子失去妻兒定然悲痛欲絕,無心政事……晉王的機會就更多了……。”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晉王是否牽扯其中?”


    寧伊自嘲地一笑,“晉王愛慕皇子嬪,就算要殺她,如何下的了這樣的狠心?”


    光烈帝沉沉地歎了一口氣。


    “朕如何相信你所說為實?”


    “皇上,寧伊招供說當日容貴妃還派了人接應她。”


    “何人?”


    “重華園侍衛王超、蔣鬆雲!”


    “去把王超、蔣鬆雲召來,再去重華園將容貴妃請來。”


    路小漫不由得吸一口氣,這件事越鬧越大了。


    寧伊啊寧伊,你到底在想些什麽?


    王超與蔣鬆雲入了殿門,容貴妃也被請來坐於一側。


    “寧伊,你睜大眼睛看看,這便是王超與蔣鬆雲。”


    王公公這麽一指,寧伊卻呆住了。


    “什麽?他們是王超和蔣鬆雲?王公公!你是不是傳錯了人?”


    容貴妃悠然開口道:“他們不是,還有誰能是?寧伊,你身在鸞雲殿,本宮與你素無交集,你口口聲聲稱本宮指使你火燒南園謀害皇子嬪,實在太荒謬了吧?”


    “皇上,這二人不是王超與蔣鬆雲!不是那日接應奴婢的重華園侍衛!一定是容貴妃將其他人換上了!”


    “胡鬧!”李公公忍不住推了她一把,“王超與蔣鬆雲去年前半年都是重華園的侍衛沒錯,老奴都見過他們兩個。去年他們二人就調去做皇宮西門守衛了。”


    “不是!不是的!”寧伊拚命搖頭,“當日容貴妃約奴婢在北宮芙蕖相見,她說事成之後倘若奴婢被人懷疑,隻要奴婢死咬住靜妃不放,她一定會派人來救奴婢出去!她身旁有兩名侍衛,王超與蔣鬆雲!她說會派他們二人趁亂混入南園相助奴婢!是她!是她!”


    容貴妃無奈地一笑,轉身向光烈帝行了個禮,“皇上,本宮也不知道怎麽得罪這個丫頭了。她先是對李公公說受靜妃指使,後又說是本宮指使,還說本宮派了王超與蔣鬆雲相助。可南園走水當日,王超與蔣鬆雲應當在城門執備吧?如何混入南園而不被同僚知曉?這丫頭還口口聲聲說他們二人並非王超與蔣鬆雲,難不成兩位侍衛還換了臉不成?她的說辭前後矛盾漏洞百出,本宮實在懷疑她到底是真的有人指使,又或者不過妒忌皇子嬪得到五皇子的寵愛而萌生不忿呢?”


    李公公狠狠踹了她一腳,“寧伊!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麽!”


    路小漫吸了一口氣,她看著容貴妃沉靜的表情,心裏一陣冰涼。


    此時寧伊聲淚俱下的模樣,路小漫隱隱相信她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若當真如此,就是容貴妃早就計劃好了一切,假裝帶去與寧伊見麵的侍衛是王超與蔣鬆雲,就算某日寧伊反咬,也無法說出當日接應她的是誰。而容貴妃隻怕早就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置了幫助寧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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