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峻舟輕輕抬起光烈帝的手臂,將聖旨抽出,上麵的字跡令他倒抽一口氣,那正是冊立新皇的詔書!隻是這詔書並未寫完。


    遠遠傳來腳步聲,正是王公公。


    容峻舟不說二話,一把將聖旨卷入懷中。


    “皇上!皇上您怎麽了!”


    王公公大驚失色衝到案前。


    “快傳太醫——傳太醫啊——”


    容峻舟心下緊張,他知道光烈帝已經駕崩了,可自己懷中的那樣東西卻令他萬分緊張。


    安致君帶著太醫們入內,不消片刻傳來王公公的大呼聲。


    “皇上駕崩——皇上駕崩了!”


    內侍低頭跪拜,就連一直候在帝臨殿外的朝臣們也衝了進來。


    殿門外的容貴妃差一點沒穩住身子,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父皇!”


    軒轅靜川隨著朝臣入了殿內。


    嶽丞相行過容貴妃的身邊,點了點頭。


    很快,軒轅流霜和三皇子軒轅衝雲也趕到了光烈帝的寢宮。軒轅衝雲在幾位皇子之中並不出色,但光烈帝生前對他也一向和顏悅色,甚至說過幾個兒子之中衝雲的性格最為敦厚。思及此,軒轅衝雲已然泣不成聲。


    軒轅流霜望著光烈帝的側臉,他並沒有悲泣出聲,相反神色沉斂,目光之中流露出悲憫。


    “王公公,皇上去世之前可曾留有遺詔?”


    梁亭召一聲問話,重臣盡皆望向王公公。


    “諸位大人,皇上離去之前曾回光返照,老奴扶著皇上在書案前坐下便被皇上支開了……老奴趕來時,皇上正欲提筆但未見禦筆親書……不知容將軍陪在皇上身邊,可曾聽見皇上什麽遺言?”


    眾人盡皆望向容峻舟。


    “諸位大人,皇上忽然大咳,一口血氣上湧,就再沒有說出話來……。”


    容峻舟心如擂鼓,但多年征戰沙場鍛煉出來的沉穩令他的言辭聽起來十分可靠。


    “國不可一日無君!皇上既然未有遺詔,那就隻得遵循祖宗禮法!尊卑有別,五皇子之母早已被皇上追封為皇後,是為嫡子!更不用說皇上早已將朝政交到五皇子的手中,足見皇上的本意!理應由五皇子繼承皇位!”


    禮部尚書話音剛落,趙氏一派紛紛響應,反倒是粱亭召一臉擔心地望向軒轅靜川。


    嶽丞相輕輕一咳,瞬間又安靜了下來。


    嶽丞相的目光冷冷掃過禮部尚書,“說到尊卑有別,怎麽能不提長幼有序?且不論遠在滇川的二皇子,五皇子之前還有三皇子和四皇子,這些禮部尚書都不放在眼中了嗎?況且梁貴妃是被追封的皇後,並非……。”


    “好了!你們有完沒完!父皇屍骨未寒你們就在這裏討論帝位!到底有沒有將父皇放在眼裏!”


    三皇子軒轅衝雲吼了出來,頓時諸位大臣沉默下來。


    “皇位大統乃國之大事,豈能憑幾人之言?需得慎重。”


    軒轅靜川緩緩開口。


    “哦,那麽睿王殿下有何高見?”


    嶽丞相眯起了眼睛,目光中十分戒備。


    “自然是秘不發喪,明日朝中二品以上大員入禦書房商議此事,無論是誰承繼皇位,都必須名正言順!否則天下向背,我軒轅王朝的江山岌岌可危!趙將軍與容將軍……聽聞近日京城中守備調動頻繁,隻怕是有人要趁亂起事,望二位多加小心!”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若是有誰想要在此時翻雲覆雨,趙某第一個不放過他!”


    趙驍抱拳,容峻舟與嶽丞相卻相互一視。


    整個皇宮籠罩在一片沉寂之中,所有宮人都少言不語,隱隱知道有什麽大事蠢蠢欲發。


    在鸞雲殿中思過的靜妃望著抄謄的經文緩緩落下一行淚來。


    重華宮中,容峻舟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容貴妃看見的那瞬間便將此物壓回容峻舟的懷裏,屏退所有人。


    待到寢宮中隻剩下他們兄妹二人,容貴妃才顫著手將那張明黃色的錦布打開,此乃光烈帝之絕筆,可惜並未寫完,最後一句話赫然映入她的眼中:傳位於睿……


    “怎麽辦?皇上的意思是要將皇位傳與五皇子軒轅靜川啊!幾位皇子之中隻有他的封號有個‘睿’字!皇上的禦筆誰不認得!”


    容峻舟惴惴不安,他在沙場多年,可是內宮與朝堂的紛爭他始終不擅應對。


    “隻要它不存在不就得了?”容貴妃來到燭台前,她的表情陰冷如同鬼魅,令人不寒而栗,聖旨的一角被燭炎點燃,瞬時瘋狂燃燒起來,跌落在地時,隻剩下一片烏黑的碎末。


    “娘娘……你……。”


    “本宮怎麽了?現在它從不存在,一切又回到原點了!軒轅靜川最大的優勢不過是他母妃被追封為皇後又有趙驍的支持!可是流霜也是嶽丞相的女婿,在朝中一呼百應!加上你的兵權,隻要先發製人還怕區區一個趙驍?你想想,等到軒轅靜川成了皇帝,無論梁亭召是否查到當年刺殺梁貴妃的凶手,都會將罪名安在你的身上!你覺得他會容忍我們容家的人手握兵權嗎?”


    容貴妃的雙手按在容峻舟的肩上,目光灼灼,將他扯入深淵。


    容峻舟點了點頭,“我今夜便動手。”


    “朝中有誰是和趙驍一派的,今夜就要讓他們知道輕重!”


    此時,殿門外響起輕輕的敲門聲。


    “娘娘……。”


    容貴妃眉頭一蹙,“誰啊?”


    “是奴才……小江子……。”


    容貴妃推開門,一把將他拽入門內。


    “小江子!你給本宮交待清楚!晉王這幾日為何不見人影!他難道不知道半點輕重嗎?他差點就讓本宮的一番心血付諸東流!”


    “娘娘……奴才就是來向娘娘稟報此事的……奴才跟在殿下身邊這麽多年,實在不忍看殿下泥足深陷……。”


    小江子支支吾吾,仍在猶豫著是否該說出口。


    “你還猶豫什麽!還不快說!”


    小江子顫著聲,將軒轅流霜帶走路小漫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什麽——”容貴妃一把將小江子推落在地,“這就是本宮的好兒子!好兒子啊!眼裏隻有那個不知所謂的丫頭,其他什麽都不放在眼中!”


    “娘娘!這難道不是機會嗎?那可是睿王的側王妃!我倒要看看睿王是不是要江山不要妻兒!”


    容峻舟一句話點醒容貴妃,她抓住他的手,懇切道:“你一定要找到路小漫!”


    話音剛落,容峻舟轉身匆匆離去,小江子呆坐在地,不知自己做的是對是錯。


    窗欞外一個人影閃過,悄無聲息奔入夜色之中。


    今夜無風,路小漫倚著窗望著漆黑一片的天空,似乎有什麽不斷翻滾著隨時吞沒天地。


    她的心莫名忐忑起來,無法成眠。夜已過子時,婢女前來勸了無數次,路小漫還是不肯就寢。


    房門被推開,婢女們紛紛低頭退到一邊,行入房中的男子步履平緩,溫潤如玉的臉上略帶悲傷。


    “這麽晚了,怎麽還不入睡,就算你不困,腹中孩子也該累了。”


    路小漫的眉頭緩緩蹙起,起身來到對方的麵前,細細端詳著對方的表情。


    軒轅流霜別過頭去,頷首一笑,“你從來沒有好好看過我,怎麽今夜反而看的這麽出神?”


    “……宮裏出了大事了,對嗎?”


    “還以為你看不出來呢。”


    軒轅流霜靠著窗欞,把玩著腰間的玉佩。


    “所謂悲哀,並不一定要哭天搶地捶胸頓足。越是安靜隱忍的,才越痛苦。”


    “嗬……小漫……聽到你說這些還真有些奇怪……。”


    路小漫的手掌覆上他的臉頰,溫暖地帶著某種安撫與慰藉,軒轅流霜輕輕閉上眼睛,如果可以,他寧願永世沉淪在她的掌心。


    “皇上……去了是嗎?”


    “所以你擔心起靜川了?”


    路小漫搖了搖頭,正要開口說什麽,有侍從闖了進來。


    “殿下!殿下不好了!有一隊騎兵氣勢洶洶而來!好像是容將軍!”


    “什麽?”


    軒轅流霜抬起頭來,目光中閃過精銳,他一把拉過路小漫,推門而出,可就在此時,容峻舟的人馬已然行到了院中,與他四目相對。


    騎兵手中火把在黑夜中熱烈的燃燒著,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路小漫隻覺得一陣心驚肉跳。


    軒轅流霜擋在她的麵前,輕笑了一聲,“舅舅好清閑啊,我還以為您現在忙的焦頭爛額呢。”


    “有什麽能比得上殿下的執迷不悟更重要嗎?”


    容峻舟翻身下馬,一步一步行向軒轅流霜,他的手握在腰間的佩刀上,殺氣蔓延,沸騰而來。


    路小漫咽下口水,下意識後退,可惜這裏已經被容峻舟的人重重圍困。


    軒轅流霜吸了一口氣,感歎道:“我還以為自己身邊都是可以信賴之人,沒想道還是被背叛了啊。是小江子吧?一直都沒看見他。”


    “小江子才是忠心護主!”


    利刃出鞘的聲響令路小漫全身汗毛直立,她知道自己的性命再度被擱在了刀口之上。


    “舅舅想要做什麽?”


    軒轅流霜臉上笑意全無。


    “交出這個女人!有她在我們手中睿王才能有所顧忌!”


    軒轅流霜搖了搖頭。


    他是個固執的男子,表麵溫潤,卻如同磐石難以轉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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