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某隻是好奇,一個小姑娘竟然能製出這樣的花露,到底是巧合還是她當真通透。”


    “好了好了,別再聊這君影草花露了。我等來這裏是為了欣賞柳姑娘的‘雪潤千峰’,這都過了大半刻了,柳姑娘應當歇息夠了,不如再與我等舞上一曲?”


    “謝蘇公子抬愛,小女子卻而不恭。”


    柳凝煙起身,拿出了她的看家本事,日光傾斜在她的飛舞的裙紗之上,猶如雪落千峰,化水而潤萬物。


    隻可惜,楚溪雖然目光落在柳凝煙的身上,心思卻不知飛到哪裏去了。


    日暮西山,楚溪與蘇流玥相攜離開,阿良相送。


    來到飛宣閣外,蘇流玥歎了一口氣對楚溪道:“三弟,你明知道柳姑娘對你有意,對她喜愛的香脂也一清二楚,何必直言自己不喜歡月桂香?”


    楚溪抬起眼,目光中有幾分責備,“二哥既知我對柳姑娘無意,卻偏偏要喚我前來?難不成是想學媒子牽線搭橋促成良緣?”


    “去去去!什麽媒子!什麽牽線搭橋!君子成人之美,為兄憐惜美人,隻是想你給她個機會罷了。”


    楚溪不再言語,邁步向前卻又被蘇流玥扣住了肩膀。


    “三弟,你心中是不是已有心儀的女子?不然怎的三番四次悔婚?如果真有,哪怕她是天上的仙女,我與大哥都會幫你。”


    楚溪啞然失笑,“此事不勞大哥、二哥費心,愚弟這一生應該都不會再見到她了。”


    蘇流玥頓了頓,心想楚溪的心上人十之八九已經去了,再說下去就更傷人心,隻得安慰道:“好吧,往後無論你中意哪家女子,哪怕是入宮待選的秀女,我與你大哥還有那不成器的老四,定然會幫你抱得美人歸!”


    楚溪點了點頭,看著蘇流玥入了馬車,乘著月色而去。


    掌事牽著楚溪的白馬而來,楚溪低頭小聲與他說了些什麽,掌事便將阿良叫了出來。


    阿良已經十分忐忑,自從楚公子與蘇公子走後,柳凝煙麵色不喜,隻怕要責罰於她,這時候楚溪又將她喚出來,阿良頓覺一陣暈眩,隻怕柳凝煙誤會更深。


    “楚公子,不知何事喚阿良?”


    楚溪從腰間摸出一個小袋子,按入阿良的掌心,阿良向後退了退,不敢收下,“楚公子……這……”


    “楚某有一事請姑娘幫忙。這些就是給姑娘的酬勞,姑娘不用推卻。”


    “阿良隻是一個小小的婢女,不知有何事能幫到楚公子?”


    “他日,若那農婦再帶了東西與你,你統統都買下交予我。另外,望你從旁打聽,製花露的姑娘年芳多少,家住何處。”


    阿良呆了,難道真被蘇流玥說中,楚公子愛慕上那還未見過麵的鄉野丫頭了?


    楚溪看著阿良的表情,不由得歎一口氣。


    “我家一遠方親戚想要在都城開個香料鋪子。但恒香齋的已經為眾人所知,他的鋪子想要在都城立足,必得做出一些與恒香齋不同的東西。楚某覺得你手中的花露倒是一個可行的法子。”


    阿良呼出一口氣,頓覺自己以為楚溪喜歡上一個沒見過麵的製香丫頭實在可笑之至。


    “還有,楚某交托給你的事情,不能與任何人提起,否則這製香的小丫頭被恒香齋請去……”


    “阿良明白。”


    “就是對柳姑娘也莫要提起。慕柳姑娘聲名前來賞舞之人不少,如果她不小心說出去……”


    “楚公子放心,阿良不會對第二個人提起。”


    “這樣甚好。”楚溪從腰間又掏出一塊玲瓏剔透的玉佩,雕琢的花飾正是清梅傲雪,“你將這玉佩交還給柳小姐吧。”


    阿良愣住了,不知接還是不接。這玉佩是前些時日楚溪與蘇流玥來賞舞時,柳凝煙故意留在他身上的,沒想到他竟然交回,直截了當回絕了柳凝煙對他的情意……


    “楚公子就不能當做沒有看到嗎?”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楚溪低下身來,將玉佩放在地上,“阿良,你可以當做是我不小心將它遺落於此,也可以裝作沒有看見。”


    說完,楚塵翻身上馬,就此離去。


    阿良歎了一口氣,將玉佩拾起,回到柳凝煙的閨閣。


    騎坐在馬背上的楚溪麵無表情向前行去,他忽然笑了起起來。


    來往的百姓抬頭望著他的笑容,自嘲與無奈糅合在一起,有些落寞,更多的是惆悵。


    此時的柳凝煙端坐桌前,把玩著方才楚溪用過的茶杯,臉上毫無表情,聽見阿良行入的腳步聲也未曾抬起頭來。


    “小姐。”阿良來到柳凝煙麵前,停了腳步,低著頭。


    “阿良,飛宣閣中有如此多的茶水婢女,我柳凝煙獨獨選中你做我的貼身丫鬟,你可知道這是為什麽?”


    “小姐說過,覺著阿良本分可靠。”


    “可你今日之舉,可算得上本分可靠?你明知道我對楚公子的心意,卻還用什麽君影草花露來勾引他你讓我柳凝煙情何以堪?”


    “姑娘誤會了!今日江嬸前來送菜,賣給了我一瓶她鄰裏家姑娘製成的花露,我隻是在身上試了一點!我從未肖想過楚公子。楚公子身份何等貴重,與我雲泥之別!”


    阿良當場跪在了柳凝煙的麵前,舉手發誓。


    “那麽方才楚公子喚你出去,所為何事?”


    阿良低著頭,將手中的玉佩放在了桌上,“楚公子說……姑娘落在他身上的玉佩忘記歸還了,特地喚了阿良出去取來……”


    柳凝煙頓了頓,隨即眼眶紅了起來,抓起那塊玉佩就要扔出去。


    阿良見狀,起身抓住了柳凝煙的手,勸慰道:“小姐你切莫衝動這玉佩可是柳夫人留下的遺物,可不能就這麽摔碎了!”


    “你說!我柳凝煙有什麽不好?我隻是想陪伴在他身邊,並不是肖想他的萬貫家財!他為何就不肯好好體會我的心意!”


    “小姐!楚公子見過的傾城美女多不勝數,她們或有姿色,或出身富貴,或詩詞歌賦樣樣皆通,楚公子可曾多看她們一眼?若要得到他的垂青,自然要隨了他的喜好入了他的眼。從前他隻是欣賞小姐的舞姿,小姐要將這欣賞轉為愛慕,必得花一番心思!豈能拿柳夫人的遺物出氣?”


    柳凝煙身子一頓,緩緩放下手來,呆坐在桌前。阿良不再說話,沉默地守在她的身邊。


    “楚公子不喜月桂與丁香……還有那關於蝴蝶的隱喻,意思自然是他喜歡你身上用的花露多過香油……阿良,下一次江嬸再來送菜,我要見她!”


    “小姐放心……另外……”阿良將江嬸帶來的杏仁油取了出來,“小姐要不要試一試?阿良就是用了江嬸送來的凝脂,才被楚公子誇讚了。”


    柳凝煙看著罐中的淺黃色凝液,“這隻是杏仁油而已……”


    “小姐試一試便知不同。”


    柳凝煙沾了少許,抹在手腕上,輕輕打著轉而,漸漸地一股柔和的清涼感隱現,手指再按了按那片肌膚,仿佛能按出水來。


    “咦……當真有所不同。這樣的杏仁油,難道恒香齋沒有嗎?”柳凝煙抬起罐子置於鼻間,聞了聞那氣味,雖不似恒香齋所出杏仁香脂那般花香氣味明顯,卻有一股恬淡清涼的香味。


    “我去恒香齋看了好幾次了,用杏仁油做的香脂倒是有不少,論花香都比江嬸帶來的上品,可就是沒有江嬸的好使。”


    “好,以後江嬸再帶來什麽東西,你便全要了來,千萬別讓她再賣給旁人。”


    “阿良明白!”


    第二日清晨,江嬸沒有跟著老秦去田地,而是來到了李家。


    “妹子這麽早便來了,該不是曉香做的那些個瓶瓶罐罐沒賣出去吧?妹子不用特地還回來,你留著使就好。”


    江嬸明顯憋著事兒,但一時半會兒的不知道該如何說,隻是將十三個銅錢放在了桌上。


    “妹子,這是怎麽了?”


    “……嫂子,曉香做的東西,我都賣給了飛宣閣的阿良姑娘。賣來的錢得還給曉香。”


    王氏愣了愣,“賣了十三文?”


    “是呀……嫂子,我來找你其實就是想和你商量件事兒……但我怕你知道了會不高興。”


    “什麽事?你先說來聽聽。”


    “那個……曉香呢?”


    “她不知道又在灶台上煮什麽東西了,再這麽下去,家裏的柴火都快給她燒光了。”王氏嘴巴上這麽說,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怪罪的意思。


    “我……是想和曉香一塊兒,賣香脂。曉香做,我帶到城裏去賣!曉香燒的柴火,我去砍。曉香要什麽花兒啊草的啊,我去山裏幫她摘!總之,曉香叫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賣來的錢,曉香分我多少,我便領多少。嫂子看這樣行不行……”江嬸一臉期待地望著王氏。


    王氏停下了手中的針線活,沉默了。


    江嬸驟然想到,李明義是讀書人,王氏也是讀書人家出生的,他們隻怕瞧不起這種做買賣的,江嬸在心裏開始打鼓,自己太過唐突。


    “那個……我就這麽一想,嫂子別當真……曉香還小,應當多花點兒時間跟著你多學學女紅,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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