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這麽多?”李曉香看向王氏,王氏笑著點了點頭。


    這些錢比王氏花兩三日繡個帕子換來的還要多。


    “是啊,飛宣閣的柳小姐還等著你製出花露呢!她說無論以後你製了什麽,她都要了。”


    李曉香笑了笑,心知這位柳小姐是覺得自己製出的東西奇特,不想別的女子用了去。


    “曉香,你給江嬸多少酬勞?”王氏開口問。


    “啊,差點給忘了。”李曉香用手指挪了十文錢,對江嬸說,“江嬸,這十文錢是我的,其餘都是你的了。”


    “曉香?你說什麽?”江嬸睜大了眼睛,“當是這十文錢才是給我的罷?”


    李曉香摸了摸鼻子,“帶著我上山找野山銀的是江嬸,天還未亮起身去都城的也是江嬸,青柚油是江嬸榨的,酒也是秦叔叔的,還有果殼灰也是江嬸找來的,正所謂多勞多得,我取走了甜杏仁油的錢還有我娘幫著煮水的辛苦錢,其他的自然是江嬸應得的。”


    江嬸愣了愣,眼睛微紅,“這孩子……怎麽算得這麽清楚呢……如果不是你,我隻怕連飛宣閣都沒進去過呢!”


    “江嬸,來日方長,哪天也帶上我去飛宣閣見識見識!”李曉香嗬嗬一笑,躲到王氏的身後,將手中的銅板塞進王氏的腰帶裏,“娘,我都存你這兒了!你看,我就是不學女紅也賺著錢了!”


    “你呀!”王氏無奈地搖了搖頭,唇上的笑容卻更深了。


    待到江嬸離去,王氏將李曉香拽到麵前,摸了摸她的腦袋道:“你隻收了十文錢,心裏可覺著可惜。”


    李曉香搖了搖頭,“為什麽覺得可惜?女兒覺得什麽都能再掙,隻有這人心是掙不來的。江嬸是個踏實善良的人,她那日得了柳凝煙的賞錢,我無從得知。可江嬸還是把這賞錢給了出來,足見江嬸的品性。做買賣的,從不怕利薄,隻怕失了信義。有江嬸在,女兒就什麽都不用擔心了。”


    “你這丫頭,說起來頭頭是道。江嬸可信,娘就不可信了?”王氏做出嗔怒的表情。


    李曉香趕緊蹭入王氏的懷裏,“這世上最最可信的就是娘了!天崩了地裂了,娘也會好好地護著曉香!”


    “對了,江嬸提起的花露,你打算怎麽辦?你藏在榻下的小瓶子成還是不成?”王氏略微擔心了起來。


    “就快成了!”


    李曉香將封存了的酒取了出來,順著瓶口扇了扇,濃鬱的花香與酒香撲鼻而來,李曉香向後縮了縮脖子。


    王氏看她的樣子,有些擔心,“是不是酒氣太重?”


    “不重不重!這還沒兌過水呢!”


    “還需兌水?”


    “當然得兌水,娘親可曾見過將酒抹在身上的?舌頭沾上點酒水都覺著辛辣,更何況是皮膚,隻怕也會辣疼吧!而且咱們製的是花露,講究的是時隱時現,如夢似幻。若是將這麽多花瓣采集而來的精露就這樣擦在身上,豈不可惜?”


    “說的也是道理。”王氏點了點頭。


    李曉香取出了青柚油,將它滴入瓶中,封上瓶口,用力搖晃,複又開了瓶口,嗅了嗅。


    “娘,你也聞聞!”李曉香來到王氏身邊。


    王氏正要將瓷瓶送到鼻間,李曉香趕緊拽住她的袖口,“娘,若是這樣聞,可得嗆著。”


    說完,李曉香用手掌在瓶口扇了扇,一陣香氛鋪麵而來,王氏從未曾聞過這樣的味道,山林毓秀香溢浮雲,且這香氣不似香脂那般木訥單調,反而多變中捉摸不透,最後帶著一絲屬於酒香的醇厚,回味無窮。


    當王氏醒過神來的時候,李曉香已經將瓶口封上了。


    “方才新入了柚香,若要其與石臘紅和君影草的香氣糅合不分彼此,需得再釀上一段時間。”


    李曉香將瓷瓶置入榻下,伸了個懶腰,“娘,我想再上山看看。”


    王氏猶豫了一會兒,“為娘答應了陳家,為他們未出世的小孫兒縫製一對虎頭鞋,隻怕抽不開身……”


    “無妨,我便喚了虎妞同去!山裏麵的道道,虎妞比她娘還精!”


    李曉香見王氏擔心,便在她耳邊磨了片刻,王氏要李曉香應承日落之前必得返家,李曉香這才背著竹簍,喚了虎妞上山去了。出門之前,王氏還在李曉香的竹簍裏放了幾隻荷葉米粑。


    都城楚府內,楚溪正立於桌邊,左手撩著袖口,右手執筆在宣紙上作畫。


    在一旁伺候筆墨的小童隻見楚溪神色淡然,輕風掠過水波不興,就連微微輕垂的眼簾間仿佛蘊有山林秀水。隻是再踮腳偷瞄時,小童驚得聳起了肩膀。畫紙上一片狼藉,線條飛舞淩亂,沉悶壓抑,根本看不出到底畫的是什麽。


    就在這個時候,逢順的聲音自門外響起:“公子,您囑咐逢順打聽的事情,已經有眉目了。”


    楚溪停了筆,看向立於一旁的小童,“你且去吧。”


    小童推門離去,逢順入內,隻見楚溪悠閑地坐在桌前,手中托著茶杯,茶蓋掠過杯口的聲音在這安靜的書房中十分響亮。


    “說吧,都打聽到些什麽了。”


    “回公子的話,您吩咐逢順打聽的姑娘姓李,名曉香。再過兩個月就十三歲。其父李明義為都城內墨林學舍的教書先生,其祖上三代皆為清水鄉秀才,其祖父數度科舉不中,在清水鄉鬱鬱而終……”


    “她的父親是教書先生,母親在家做些女紅,兄長也在墨林學舍讀書,這些本公子早已知曉。你隻需說說這李曉香,有什麽是本公子不知道的?”楚溪放下了茶杯,雖然唇上仍舊含著笑,逢順卻知道自家公子已經沒了耐性。


    可這李曉香就是一尋常鄉間長大的丫頭,有什麽是值得主子關注的呢?


    逢順想破了腦袋,才擠出一句,“聽說……聽說其母王氏本欲教導李曉香女紅,可這丫頭生死不肯,上了樹大半日不肯下來,換了其父李明義一頓好打……”


    逢順一邊說一邊抬眼看楚溪的表情,察言觀色可是所有楚家奴仆們必備的本事。


    此刻楚溪微蹙的眉頭已然舒展開來,眼角帶著的那點笑意更顯俊逸。


    “這倒真像是她會幹的事兒。還有呢?”


    逢順愣了愣,聽公子的口氣,好似早就認得李曉香了。


    “還有……”逢順在心中打鼓,公子非要他說李曉香有何特別之處,可這丫頭平凡的很,要他逢順說什麽才好?


    “啊!對了!數月前,李曉香與其母王氏修葺屋頂時跌墜而下,高燒不止,昏睡了整整三日!”


    “什麽?”楚溪的手指扣緊了茶杯,“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是……是……”逢順按著腦袋用力回想,隻可惜他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啊,想起來了,約摸就是在公子墮馬昏睡那段時日!”


    楚溪沉默了,他的目光暗沉中仿佛要燒出火來,書房憋悶到令逢順喘不過氣來。


    驀地,楚溪站起身來,隻說了兩個字,“備馬!”


    逢順不問任何話,隻跟在楚溪身後出了門。


    清水鄉雖距離都城不遠,但楚溪此時才出門隻怕臨近日落才到的了清水鄉。


    再說李曉香,與虎妞一道上了山。山裏陰涼暢快,風中都是淡淡的草葉氣息,正逢午後,李曉香困意來襲,真想找棵大樹,小憩片刻。隻是答應了王氏日落之前必然歸家,李曉香擔心自己這麽一睡就把大好時間都睡過去了,於是強打起精神,跟在虎妞身後。


    虎妞回頭見李曉香的眼皮子都快耷下來,趁著李曉香不注意,竄入林中,不見了。


    “虎妞!虎妞!哪兒去了!別嚇唬人!”李曉香見不著虎妞,心下著急了。她是個路癡,東南西北一向不分,這要是跟丟了虎妞,她就甭想再回家了。


    就在她急的跺腳的時候,虎妞哈哈笑著從一旁的林子裏跑了出來,手中拽著一把草葉,綠色的薄葉間開著點點如米粒般大小的小花,當虎妞將那把草葉伸到李曉香的麵前時,一陣清涼的氣息湧入鼻中,沿著四肢百脈擴散開來,所有倦意一掃而空。


    “怎麽樣?聞著聞著就覺得不困了吧?”


    “……這……這是什麽?”李曉香接過來,細細查看每一片葉子。


    “清心草啊!現在正是清心草開花兒的時候,大人們會將清心草帶回去煮水泡茶,熏屋,還有沐浴!”


    清心草既然可以泡茶,那就可以吃了?李曉香摘下一片葉子送入口中,清涼之感隨著葉汁遍布舌尖,她的胸口莫名充盈了起來。


    神啊!這哪裏是什麽清心草!明明是薄荷好不好!


    薄荷雖然看似平凡,但無論護膚還是精油護理,哪裏少的了它!


    特別是夏日將至,如果在蘆薈凝脂中再加入一些薄荷,更有收斂鎮定的功效!


    “虎妞!清心草在哪裏!”


    虎妞指了一個方向,“那邊好大一片!”


    “我們走!”


    李曉香心想采薄荷得趁早,既然虎妞說薄荷一旦開花了就會被鄉裏的人采集了用,自己若是再晚些隻怕就沒有了。


    虎妞雖然不懂她為何這般心急,但在江嬸的灌輸之下,她認為隻要是李曉香做的事都是有道理的。


    虎妞帶著李曉香前去的方向是上一回她們未曾去到的。


    被樹林環繞著大概三、四畝大小的地方,竟然是一整片薄荷葉。悠揚沁人的香味隨風而來,李曉香有一種自己要飛天的暢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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