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二哥你怎麽了?”楚佳音好奇地問。


    “沒什麽。”楚溪雖然這樣應和楚佳音,但手指卻仍舊撩著竹簾,直到再看不見李曉香的身影,才緩緩放下。


    “對了,二哥,上回你給我的凝脂挺好使的!”


    “哦,那你以後不用恒香齋了?”楚溪好笑地問。


    “……可我還是放心用恒香齋的。”楚佳音小心地看著楚溪,生怕她哥不高興了。


    “那就用恒香齋的,一會兒陪你去買。”


    “謝謝哥!”


    而江嬸帶著李曉香和虎妞行入了都城鬧市。


    路邊不僅僅是玲琅滿目的小攤小店,還有正準備開門做生意的酒肆飄香,雜耍藝人也開始了一天的夥計,當他們路過天橋下時,最有名兒的餛飩攤已經坐滿了人,甚至還有人站在路邊端著碗吃餛飩。


    李曉香與虎妞聞著鮮香味道,不由得齊齊咽下口水。


    江嬸拍了拍她倆,笑道:“等去過了飛宣閣,我便買了餛飩與你們嚐嚐。”


    李曉香一想到此行的目的,心中忐忑了起來,她不知道柳凝煙會不會如同喜愛君影草花露一般中意這次新製的香露呢?畢竟她們用慣了香脂香油,這種並不厚重的香氛她是否能夠接受?


    當江嬸將李曉香與虎妞帶到飛宣閣專供雜役進出的側門時,李曉香仰起頭睜大了眼睛,而虎妞則毫不掩飾地發出驚歎聲。


    “我的老天爺這是忍住的地方嗎?不是月宮嗎?”


    聽她這麽一說,幾個守在門口的仆役掩著嘴,笑出聲來。


    李曉香卻覺著虎妞的話一點沒有錯。上一世,她見過北京的故宮,遊覽過蘇州的拙政園,它們或恢弘或幽致,但卻沒有一處如同眼前的飛宣閣,簷如奔雲,欞似流月,貝闕藏珠,浮生萬象。


    這便是大夏最負盛名的歌舞樂坊,集雅技之大成之所。但隻是一處歌舞雅居竟然能如此富麗堂皇,可見大夏是如何繁華富饒。


    江嬸再門口等待了片刻,阿良迎了出來。


    “江嬸!今日你怎的比從前來晚了這許久?柳小姐還問我,今日你是不是不來了呢!”


    “家裏的孩子沒入過都城,所以特地帶他們來見見世麵。孩子見什麽都新奇,路上耽擱了片刻,讓姑娘久等,實在是過意不去。”


    “無妨無妨!江嬸來了就好,且隨我入閣吧。”阿良看了看虎妞與李曉香,“你的孩子就現在門外等等吧,我會托人來給他們送些茶果點心。”


    得知無法入飛宣閣,虎妞失望的表情十分明顯,李曉香卻早就知道這樣的地方是不會任人隨意出入的。


    江嬸跟著阿良離去前,囑咐李曉香與虎妞決不能離開。


    李曉香與虎妞去到仆役休息的地方坐著。雖然是仆役閑下來聊天歇息的地方,卻也很是講究。幾張樸質的矮桌,配著矮凳,矮桌上還放著幾盤點心。沒有人理睬她們倆,虎妞望著桌上的點心直咽口水,李曉香雖然也餓了,但她知道自己畢竟不是飛宣閣的人,哪怕是雜役待的地方,她們也不能不問自取。


    柳凝煙正在銅鏡前梳妝打扮。


    今日虎賁將軍韓驍之子韓釗生辰,將在壽仙閣擺酒宴,廣邀親朋。楚溪乃韓釗結拜兄弟,必然到場。而柳凝煙受邀前去獻舞。酒宴之上,皆為都城內達官顯貴,不容有失。


    未及正午,柳凝煙已經在為自己上妝了。


    “小姐,江嬸來了。”


    柳凝煙放下眉筆,緩緩轉過身來,原本一張清雅秀麗的麵容稍作妝點令人過目難忘。


    “江嬸,且坐。”


    江嬸坐了下來,忐忑地抓著自己腰側的布袋。


    “上回與江嬸說道的花露,今日可有帶來?”


    江嬸將布袋打開,取出幾隻小瓶,“這便是新釀製的香露,姑娘且試一試。釀製香露之人對我說,香露隻需點在腕間、頸間、肩頭以及發髻即可,若抹在其他地方,便少了時隱時現的韻味。”


    “嗯。”柳凝煙點了點頭,打開其中一隻瓶子,點了點在手腕上。


    不消片刻,一股清香流瀉而出,清新非常,不留痕跡纏繞上四肢百脈,直達心脈。


    柳凝煙閉上眼睛細細品聞,卻辨不出其中的味道。似是夏日初露的柚果,又帶著君影草的優雅內斂,內斂之中似又有幾分活潑輕逸。


    “江嬸方才說,這是香露?”


    “香露有許多種,這隻是其中一種,名曰青幽蘭。”


    “餘下的都是青幽蘭?”柳凝煙問。


    “是的。因為香露的持香不如香脂長久,約莫一個時辰即逝,姑娘可能時常要添補一二,所以我就多帶了幾瓶,以備姑娘不時之需。”江嬸看著柳凝煙的表情,揣測著她是否喜歡清幽蘭。


    而她的麵色始終沉靜,隻是一直按撫著手腕的手指讓江嬸確定,她是極喜愛青幽蘭的。


    “江嬸,你可有將青幽蘭賣與旁人?”


    “未曾,小姐是第一個用此香露之人。”


    “甚好。餘下的青幽蘭,我全部買下。江嬸,你且記住,但凡你製與我的香露賣與旁人,我便不複見你,你可明白?”


    江嬸點了點頭,香露製作起來不似凝脂容易,還需以酒釀花,本就費時,江嬸心道一時之間也做不出許多賣與旁人。


    “江嬸,青幽蘭如何計算?”


    江嬸暗自盤算起來。來都城之前,她便與李曉香商量過,即便是恒香齋也沒有類似香露的東西,不同的香脂若糅合在一起,不但過分濃鬱,且失去原本的清韻。也就是說,青幽蘭是獨一無二的。按照李曉香的說法,物以稀為貴,柳凝煙既然喜愛此物,此物又在別處買不到,那麽就是加些價錢又有何妨?


    “青幽蘭製香繁瑣,又需時日,所以這價格上自然高過君影草花露許多。小姐,一瓶青幽蘭需二十文,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江嬸說完之後,心中也沒底了。二十文買這麽瓶水,在柳凝煙心中是否值當?


    “這裏一共四瓶,我全收下了。既然江嬸許了我不會將其賣與旁人,我自然也不能叫江嬸你吃虧。四瓶青幽蘭,我予江嬸一百二十文錢,江嬸需牢記許下的承諾。”


    江嬸心跳如鼓,表麵上卻平靜非常,她點了點頭道:“雖然民婦未曾讀過什麽詩書,也不懂古來聖賢的大道理,但言而有信,民婦自認為一定能做到。”


    柳凝煙滿意地點了點頭,又道:“江嬸是否還帶了其他凝脂香膏?”


    江嬸點了點頭,又將新做的凝脂取出,“製香的姑娘說,初夏已至,凝脂的方子該換換了。柳小姐且試一試新製的凝脂。”


    柳凝煙打開陶罐,罐中的杏仁油帶著微微的青綠,香味較之前的凝脂更加清爽,令人舒心。她以小勺沾取少許,抹於腕間,緩緩揉開。清涼之感比之前更為明顯,滑潤水醞,她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將它抹在臉上,心中暗自懊惱怎的自己就上了妝。如若先用了這凝脂,潤醞了肌膚,必能使妝容更加服帖。


    “江嬸,這罐凝脂……”


    江嬸這才想起自己忘記與李曉香商量凝脂的價錢了。


    “十二文,姑娘意下如何?”


    江嬸本意是十文錢,想著若柳凝煙覺得十二文貴了,再要價十文,可沒想到柳凝煙竟然點頭命阿良將銅錢取來。


    不過幾天而已,除去賣陶罐的錢,竟然掙了將近百文,這是江嬸萬萬沒有想到的。


    “江嬸,我看你似乎還帶了些東西。”柳凝煙的目光留在江嬸的布袋上。


    江嬸趕緊將其他的陶罐取出,在柳凝煙麵前一一打開,“小姐莫要誤會,這些凝脂都是芝麻油製成的,用料不如小姐使的貴重,隻賣五文錢。”


    柳凝煙看了看,確實是芝麻油,隻是油脂細膩,不見半點雜質。


    “這是江嬸自家磨的芝麻油?”


    “是。”


    “江嬸果真好手藝。”柳凝煙揚了揚手,意思是江嬸可以收回去了。她對這些市井小民的尋常物不感興趣,但對青幽蘭這樣旁人沒有的東西計較得緊。


    江嬸暗暗呼出一口氣。


    此時在雜役房中,李曉香與虎妞百無聊賴地坐著,李曉香昨日幾乎整夜未眠,今日又起得太早,行了兩三個小時路程,此刻困乏了起來,靠著椅子睡著了過去。


    這時候,一位茶水婢女拎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將食盒放在了李曉香身旁的矮幾上。


    “兩位小哥,好麵生?你們是新來飛宣閣的?”


    虎妞沒料到有人會與他們說話,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開口,下意識搖醒了一旁的李曉香。


    李曉香睜開眼睛,見對方麵帶笑容,似是善意,回答道:“姐姐誤會了,我與弟弟跟著娘親來飛宣閣送些菜食,柳小姐召了娘親閑話家常,我與弟弟便留在這裏等著娘親回來。不知姐姐如何稱呼?”


    “喚我玉心便可。看你們坐在這裏也是無趣,剛巧我新做了些點心。其他人都吃慣了,說不出好歹,不如叫你們嚐嚐,品評一二。”玉心笑著將食盒打開,盤子裏盛了五、六樣花式。有的卷成麻花形狀,有的方方正正卻撒了芝麻粉,還有的就似切了一半的湯圓。


    “謝謝姐姐!”虎妞嘴饞,道了句謝伸手就要往裏抓。


    李曉香卻打了虎妞的手背,虎妞趕緊縮了手,不明就以地望著李曉香。


    “看這些點心的樣式,玉心姐姐想來是花了一番功夫的,我們鄉野小民哪裏懂得品嚐,牛嚼牡丹,浪費了姐姐的手藝。”李曉香想的是這裏是都城,人心比起清水鄉自然複雜許多。前一世,李曉香聽多了小孩子吃了不認識的大人給的東西之後不省人事,運氣好的給賣了,運氣不好的連命都沒了。玉心與他們素不相識,其他仆役都不理睬他們,怎的玉心就這般熱情大方?


    “小哥客氣了。不知道小哥如何稱呼?”玉心笑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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