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有的,隻是夏季的凝脂配方更加複雜,需得清潤而不膩,緩解炎熱給小姐的麵容帶來的傷害,所以價格會比之前的凝脂貴上幾倍,不知道小姐……”


    李曉香知道柳凝煙是個講究體麵的人,絕不會李曉香與江嬸這些鄉野來的人看不起,五十文錢對她而言尚且算不得什麽。


    李曉香這段時日在十方藥坊,聽來往百姓談論市井家常,道恒香齋的一罐麵脂,至少也得一百文,所以隻要自己的凝脂柳凝煙用著舒服且不得不用的話,她根本就不用擔心柳凝煙不買。


    “再貴重也貴重不過龍骨香。龍骨香本小姐尚且買得起,何況你區區一罐凝脂?”


    李曉香在心中樂開了花,姐姐,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江嬸取出一個罐子,在柳凝煙的麵前打開,以麥稈沾了少許,小心地點在柳凝煙的手背上。


    柳凝煙以指腹推動凝脂,卻沒料到它如同水一般滑開,所到之處如同絲綢般柔滑,仿佛滲入肌膚之中,清涼潤澤,就連吸一口氣時那淡雅的氣味也沁人心脾。本來她覺得恒香齋麵脂的氣味花香醇正,可與這凝脂一比,顯得刻板少了些捉摸不透的餘韻。


    “這凝脂中的有些什麽?”柳凝煙抬眼問。


    江嬸望向李曉香,配方可是秘密,若是說出去了就有人仿製,她們也就不再是獨一家的生意了。


    李曉香卻對江嬸安撫式地一笑,“小姐既然想要知道配方,在下為顯誠意,便告知姑娘。為姑娘製作的凝脂,底油使用的是山茶花籽油,這種油比之前所用的甜杏仁油更加輕薄,再以廣藿香延長凝脂可保存的時間,配以龍膽、生薑、夏菊、沒藥、薄荷等,製成了凝脂。”


    柳凝煙皺起眉頭,心想為何凝脂中沒有絲毫藥材的痕跡。


    “這瓶凝脂多少錢?”


    “八十文。”


    李曉香的話音剛落,便接收到江嬸驚訝的目光,出門之前不是才商量好賣五十文嗎?


    “八十文?龍膽、生薑、夏菊、沒藥都是尋常藥材,十幾文就能去藥鋪裏抓上一大包,你卻要價八十文?”


    “小姐有所不知,也許這些藥材在小姐看來均為尋常物,可為了保證凝脂的潤澤,我與江嬸每日天未亮便入山中采藥,其中辛苦隻有我二人得知。且說這夏菊,鄉間隨處可見,茶鋪中一文錢便能買來一大包,可小姐麵前凝脂中的少許夏菊藥液,卻是用了一整筐的夏菊萃取而來,乃精華中的精華。為了不讓凝脂中留有藥渣,必得使用細膩的紗布層層濾過,最後剩下的少許瓊液用於這罐凝脂之中。小姐若覺得這番心意不及八十文,在下也無話可說。”


    柳凝煙暗自吸了一口氣,這凝脂在手上的感覺與恒香齋的麵脂相比清潤舒爽太多。柳凝煙細細一想,這小子所言也是道理,如果是命了阿良來熬煮夏菊,根本不知道要煮多久耗費多少花瓣才能熬出這麽一點精華,如果用在臉上真能消除油光保持水潤,還能穩住妝容,八十文又如何?


    “原本以為這凝脂用料簡單,卻沒想到要花費這許多心思。八十文便八十文吧,但願如同你說的那般好使。”


    江嬸就半張著嘴,看著李曉香將阿良遞過來的八十文錢收入袋中。


    “你們為沈鬆儀製出的香露可帶來了?”


    李曉香早就料到柳凝煙會這麽問,“沈姑娘說她要的香必得沉穩內斂,這著實讓我們摸不著頭腦。柳小姐也是知道的,香露講究的是飄逸悠遠,若太過沉穩內斂了,隻會讓賓客覺得束縛少了輕靈之氣。”


    柳凝煙笑了,“這個沈鬆儀,總以為自己是大家閨秀。沉穩內斂,不如在屋中焚些檀香,香脂香露豈不多餘?”


    李曉香狀似苦惱地點了點頭,心想世間草木千萬,又不是隻有花瓣才能入香。沈鬆儀想要沉穩內斂,她李曉香就能給她配出個沉穩內斂又不失女人味的香。


    不過柳凝煙作為第一個欣賞她李曉香製出香露的顧客,李曉香還是心懷感恩的。隻要價格公道柳凝煙也沒叫她上天摘星,她還是會盡量滿足她的要求。


    “那麽凝脂呢?你們給沈鬆儀做出來的也是與我相同配方嗎?”


    “這……在下就與小姐道句實話。製作小姐的凝脂已經耗費了在下與舍妹太多精力,所以為沈姑娘製作的凝脂配料也就簡單了一些。”


    關於這點,李曉香並沒有說謊。因為聽江嬸對沈鬆儀的形容,李曉香認為沈鬆儀多半比柳凝煙的膚質要好上些許,不需要過分調理,簡單的潤澤保濕外加鎮定肌膚即可,當然用不著像柳凝煙這般複雜的配方。


    “取來與我看看。”柳凝煙朝李曉香伸出手。


    江嬸為難地看向李曉香,李曉香點了點頭,江嬸這才將一個小罐子取了出來。


    柳凝煙打開了罐子,靠近鼻子聞了聞,放下來時,江嬸正要伸手去取,沒想到柳凝煙竟然直接用手指沾了進去,抹在手腕上。


    江嬸倒抽一口氣,卻不敢說話。


    柳凝煙在手腕上抹開,底油確實是甜杏仁油,雖然也頗為清爽,但比起山茶花籽油來還是稍遜,清涼感倒是與自己的凝脂相差無幾,隻是自己的凝脂更為香甜,而這罐凝脂的氣味卻清雅中隻餘少許石臘紅的香氣。


    柳凝煙心道這罐凝脂中所用的藥材不多,確實不如自己的好,卻不知道李曉香這是對症下藥,凝脂中的小黃瓜與絲瓜萃取液最能水潤肌膚。


    “拿回去吧。”柳凝煙裝模作樣的蓋上蓋子還給了江嬸,“下次前來,切莫忘記將釀好的香露帶來。”


    誰能看不出來她就是故意的,在沈鬆儀的凝脂上留下指印,無論李曉香的凝脂做得有多少,沈鬆儀都會嫌棄。


    柳凝煙扯起唇角,心道看你沈鬆儀受不受這凝脂,就是受了,也是我柳凝煙用剩下的東西。


    阿良將李曉香與江嬸送出門去。


    前方一個休憩的小亭中,沈鬆儀的侍女玉心正在等候。


    阿良輕哼了一聲,將門關上。


    李曉香與江嬸慢慢走向玉心。


    “江嬸,真是對不住,原本那罐凝脂是做給你用的,卻被柳凝煙給沾用了。”


    “無妨,無妨,我一個鄉野村婦,可沒有這些小姐們講究,她不過用手指沾了沾,難道就有毒不能使了?不過還好曉香你有先見之明,知道柳凝煙隻怕要使絆子,特地囑咐說萬一柳凝煙要看沈鬆儀的凝脂,就將我這罐送給她看,果然她就是不想讓我們與沈鬆儀做生意。”


    “她自然是不想的,隻是她心中也明白,我們是不可能隻做她柳凝煙一個人的生意。飛宣閣中有這麽多想要飛上枝頭的舞姬歌姬,她柳凝煙賭氣不要的,自然有人擠破了頭想要。”


    “所以……方才你才要價八十文?真是嚇壞了嬸子了!嬸子還擔心萬一她惱怒起來覺得我們訛她,該如何收場?”


    李曉香輕笑一聲,“江嬸,一樣東西的價值,除了用料之外,還包含了釀製人的心血。江嬸覺得我們的心血難道不值錢嗎?”


    “可……曉香你都把配方道與柳凝煙了,你就不怕她……”


    “怕她如何?這世上除了我與江嬸還有我的母親,還有幾人知道從新鮮花瓣中蒸出精油?又有幾人知道丁香花苞與廣藿香需得幹蒸?更不用說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搽在臉上的山茶花籽油不可熱榨,否則不隻是味道刺鼻,根本就無法抹在臉上。”


    江嬸這才明白,別看一罐小小的凝脂,裏麵的門道多了去,就算真有人知道了配方,可就在萃取的工藝上也有那麽多的講究,還真不是隨便一個人照著配方就能做出來地。


    當他們來到亭中,玉心呼出一口氣來,“我還擔心,柳凝煙知道你們答應了給我家沈姑娘配置凝脂,故意將你們留在她那裏呢!”


    “玉心姐姐不用擔心,我與江嬸這不是出來了嗎?”


    玉心點了點頭,“兩位且隨我來。”


    沈鬆儀並不像柳凝煙那樣將自己的閨閣緊閉,相反卻半敞著門,能聽見門那端傳來的琴聲,雖沒有高山流水的深遠意境,卻有一番小女子的情絲悠纏。


    玉心隻是敲了敲門,笑道:“沈姑娘,江嬸還有李蘊來了!”


    “快快請她們進來。”


    琴聲停了下來,能聽見有人走過來的聲音,一雙素手將門打開,李曉香抬眼便對上一張隻是略施粉黛的清麗女子,這便是沈鬆儀嗎?怎的絲毫沒有飛宣閣台柱的氣勢?


    李曉香與江嬸被請了進去,在桌前坐下。桌上放著八寶點心盒,玉心為她們倒茶,李曉香光看著茶杯中的色澤便知道沈鬆儀招待她們的是上好的茉莉花茶。


    “玉心對我說,李蘊李公子喜歡這些點心,於是就備了一些。李公子與江嬸應該累了,喝點茶吃些點心休息片刻。”


    沈鬆儀並不如外麵的人傳說的孤高清冷,對著李曉香與江嬸一直噙著笑容。她沒有柳凝煙那麽大的架子,也許真的如同柳凝煙所說,這和出身也有關係。柳凝煙來自落沒的官宦人家,骨子裏有一種天生的優越感。而沈鬆儀的父親卻隻是一個普通的漁民而已。


    李曉香仔細看了看沈鬆儀的臉,還好她隻是著了一些淡妝,否則還真不容易看出她的膚質。如同李曉香所預料的,沈鬆儀飲食清淡,不沾油膩葷腥,所以臉部肌膚還是比較健康的。


    “姑娘不用客氣。夏日將至,天氣炎熱,我們給沈姑娘新配製了一款凝脂,姑娘不妨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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