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茹顏之前是時隱之的研究生,後來送到基礎醫學院的院長手下學習。


    時隱之對自己手下的學生很了解, 如今在他實驗室的學生品性都有保證,不可能將辛辛苦苦做出來的實驗數據成果輕而易舉地就給齊家歡。


    隻有一個人,嫌疑最大——陳茹顏。


    “時教授,您這是什麽意思?懷疑我將實驗數據給了齊家歡老師麽?您也未必太小瞧人了吧!我就這麽齷齪不堪麽?!”


    陳茹顏麵上盡是怒色,神情表現的很好,一副被侮辱,卻要強忍著委屈的模樣。


    她通常早上不會起的太早, 就算是進實驗室也要化淡妝,精致無比。而此刻陳茹顏的臉上不僅沒有一點妝,還能看得到眼底的青色。


    一大早的被同學叫醒, 說是時教授找,陳茹顏心裏還是一番竊喜, 以為時教授回心轉意, 回來找自己了, 隻抹了個水乳便匆匆忙忙的過來了,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


    “我是什麽意思,你心裏清楚。不要以為裝裝受害者模樣, 裝裝可憐就能糊弄過去,我不吃這套。”


    方劑教研室內還有其他老師在,時隱之半點麵子也不給陳茹顏留, 金絲眼鏡後的雙眸泛著冷色。


    他從抽屜裏將一小疊打印好的論文拿出來,扔到陳茹顏的麵前,聲音清冷。


    “你之前在我實驗室做過實驗,數據當然清楚。但是你也是半途離開,不知道最後幾輪重複實驗的結果。所以齊家歡那邊論文的最後兩次實驗數據是錯的。”


    “另外,關於你投的論文,寫的是我實驗室研究成果的內容不說,第二作者和通訊作者寫的都是齊家歡,怎麽?是對基礎醫學院的院長不滿意?”


    望著眼前被打印出來的論文,赫然便是她這半年來辛辛苦苦寫出來的兩篇論文!


    怎麽會,怎麽會被時教授知道?!


    陳茹顏萬萬沒想到會被時隱之查出來,她的兩篇論文雖然都被核心期刊采用了,但是都沒有發表,排到她發發表的時候至少在半年後。


    況且還是兩家不同的核心期刊,怎麽會被發現?!


    時隱之淡淡掃了眼,便曉得陳茹顏心裏在想的是什麽。


    國內的核心期刊不比國際期刊,如《柳葉刀》這樣的期刊,公正公平幾乎到嚴苛的地步。


    國內的核心期刊雜誌,裏麵的編委基本上都是相互認識的熟人,業界的知名人物,怎麽可能不熟悉?


    時隱之的母親刁寶瑞女士是有名的醫生不說,時隱之的父親時代,也是赫赫有名的時氏藥企董事長。


    醫和藥兩個行業,就如同物理和化學、曆史和政治,不分家,醫學界的人都要給時氏藥企幾分麵子。


    況且,時隱之是要查自己論文被抄,那些前輩更是能夠體諒。


    “我,我是自己寫的,因為齊家歡老師比較和藹,我的論文他有幫忙修改,所以第二作者和通訊都是齊家歡教授。”


    雙手緊緊地拽著兩邊的褲子,頭微微低垂,陳茹顏自己說的話底氣都不足。


    就像是個跳梁小醜,抓著個遮羞布就不放手,嘴硬死撐著。


    抿了口茶,時隱之蹙眉望向陳茹顏,目光帶著厭惡。


    他越看陳茹顏,越覺得玷汙了雙眼。


    “我已經通知了院長,他過會兒會帶著齊家歡過來給個說法,至於你,就站在這邊,聽聽齊家歡的說法。”時隱之冷冷道。


    現在國內的研究生喜歡喊自己的導師“老板”。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導師確實是研究生的“老板”。提供實驗室和實驗動物和藥物給學生做實驗,但學生基本上一分錢拿不到,低廉勞動力都算不上,直接成免費勞動力。


    前段時間微博上魔都一所全國都排的上號的綜合大學被爆料出來,醫學院的女教授壓榨研究生,以畢業威脅,以致研究生跳樓自殺。


    而作為罪魁禍首的女導師早嫁到芬蘭,長期定居芬蘭,就算是警方想要拘捕難度也很大。


    時隱之同樣作為研究生導師,對自己的學生向來很包容,每個月也會發給學生補貼。但對於陳茹顏這種學生,時隱之覺得非但沒有包容的需要,更應該嚴加懲戒。


    等到快要九點半的時候,基礎醫學院的院長才姍姍來遲,後麵跟著身軀肥胖的齊家歡。


    “小時啊,有什麽事情我們到隔壁的教師休息室談,不要影響其他老師工作。”


    院長嗬嗬地笑著,環視了一圈方劑教研室內還在辦公的老師,杜絕了給他們看熱鬧可能。


    時隱之從椅子上站起來,院長這話一說,他便明白是什麽意思——


    來當和事佬了。


    教師休息室內中央有一個小型會議桌,基礎醫學院的院長坐在首位,齊家歡和時隱之分別坐在兩旁,陳茹顏沒敢坐,站在幾步遠的地方。


    “小時啊你年輕人不曉得我們這些老骨頭的苦,齊家歡教授的國自然項目都快要到收尾了,結果實驗室爆炸,一切都沒了。他今年還要參與評職稱,按照他國自然項目,應該要到副院長級別了。”


    院長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說著話,拿著小輩不懂事的眼光望向時隱之,話語裏無非就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息事寧人的態度。


    齊家歡坐在對麵一口一口的喝茶,這事兒本是他的不對,但過來腆著臉說話的卻是院長。


    “院長你這話說的就很有趣了,難不成學校實驗室爆炸是因為我時隱之?還是說拿別人的實驗結果做自己的論文,還是以為偷偷摸摸地不讓人曉得,就會無事發生?”


    戴著金絲眼鏡,平日裏也都是溫文爾雅的模樣,透著儒雅書生氣息,看著柔和卻不代表時隱之是個沒脾氣的人。


    他看著溫和,不過是沒人招惹。狐狸皮底下可是一顆黑黝黝的心,精通算計。


    “我以為我們醫學界怎麽說也該比其他行業品性高些的才對,畢竟是救死扶傷的。誰曉得還真有人一把年歲了還做這些沒臉沒皮的事兒來。”


    院長的臉色一下子便不好了,他本意是想要將這事兒壓下去,以為時隱之多少要給他幾分麵子。


    未料到時隱之是個硬茬,寸步不讓不說,口舌還如此犀利,就差是指著鼻子罵了。


    “哼!”


    將手中的茶杯朝會議桌上重重一放,齊家歡站了起來。肥胖的肚子頂著會議桌,滿臉油光,氣急敗壞的罵道:


    “時老師,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麽好命?父親是藥企大老板,母親是名醫名教授。論文就算是寫成個狗樣,也有期刊巴巴的要登?我們辛辛苦苦踏踏實實的人,算什麽?”


    “更何況,你以為你的實驗數據能有多值錢?外麵專門的論文公司花錢都能買得到!”


    一段罵後,教師休息室內陷入一片安靜,隻聽到齊家歡的大喘息聲。


    坐在對麵的時隱之從頭至尾神情都是淡淡,他像是一個觀賞者,觀看齊家歡自以為是的表演,看他自我感動,自我催眠。


    靜默片刻,時隱之緩緩道:


    “我會投胎是我的本事,我父母如何又有何幹?”


    “我本科階段就發表了sci影響指數13.2文章了。如果我的論文是狗樣。


    那齊老師你這種四十好幾了,吃軟飯上位,sci的論文一篇沒有,抄小輩的實驗數據還把論文寫成這幅模樣的,應該是——”


    微微停頓,時隱之抬眸嗤笑,道:


    “狗屎吧!”


    “你……!!”齊家歡肥碩的身軀顫抖著,壓根沒料到時隱之損起人來竟然這麽厲害,還以為是個好脾氣的,沒想到是踢到硬板上了。


    齊家歡的老婆可是厲害人物,娘家在首都都是有話語權的,就連齊家歡的這位子也離不開他老婆的幫助。偏偏齊家歡平日裏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提他老婆。


    基礎醫學院的院長也是頭大了,兩邊都不大好得罪,忙勸道:


    “齊老師別動怒,大怒傷肝,保重身體!”


    陳茹顏也趁機跑了過來,給齊家歡順氣。


    時隱之瞥了眼,從他的角度正好看到齊家歡的手緊緊地環在陳茹顏的腰上,而一旁的陳茹顏沒有反抗。


    大學裏麵教授和女學生鬼混在一起的事情,媒體沒少報道,時隱之倒是沒想到,這事兒還能被他給碰上。


    瞥了眼,時隱之沒多言。


    齊家歡吃軟飯怕老婆,這種事情沒必要他來處理,讓他老婆來更好。


    “哎呀,齊老師我說要不然就幹脆買一篇論文吧!也就是大幾萬的事情。”


    基礎院的院長一個頭兩邊大,看到時隱之那邊無處下手,轉而勸說起齊家歡來。


    買論文,論文造假的事情在學術界不少見。當今的體製下,要求醫生不僅要有高超的醫術,還必須要能做實驗,有課題。


    病治的再好,沒有一篇論文,醫院評職稱的時候便沒有任何可能。


    一篇核心期刊的論文起步價便是一萬五到兩萬,更高層次的期刊則價錢更高。


    體製有問題不錯,但順應造假、買論文便是品性問題。


    時隱之聽不下去了,他推開教師休息室的門,一個轉身就撥通了齊家歡妻子的電話。


    第55章 木瓜


    回到酒店後, 宋伊沒休息多久便迷迷糊糊地起身,她心裏惦記著歐內斯特手上的畫作, 半點不敢大意。


    早上八點多的時候,終於得到歐內斯特的回複——約在一處別墅見麵。


    “上次給你配的兩名保鏢陪著, 別失了排場。這個歐內斯特從前在畫界詆毀你可不少,誰知道這人會耍什麽花招折騰你。”


    宋伊的畫作代理人吳語的聲音從手機內傳出,宋伊迷迷糊糊地刷著牙,抽空敷衍著應了幾句。


    說實話,歐內斯特來國內已經足夠叫宋伊震驚的了,沒想到這人手上還有母親解佳昭生前最後一幅畫。


    說是碰巧買下的,純粹隻是覺得欣賞的話, 總覺得不太對勁,但要細想,似乎又沒什麽可懷疑的。


    拍拍臉, 看了看時間,宋伊在酒店內吃了個簡單的早餐便帶著自己的兩名保鏢驅車前往歐內斯特所說的地方。


    代理人吳語的家離的稍遠, 單獨開車去, 到時候在門口會合。


    黑色的邁巴赫在道路上疾馳, 路邊的景色如湍急的小溪,飛快倒流。n市的早晨忙綠而喧鬧。


    宋伊頭靠在後座椅上,眼睛酸澀。


    不知道是不是幾乎一夜未睡的緣故, 心髒跳動的特別快,說不準還伴有竇性心律不齊。


    “待會兒你們進去的時候一定要在我左右,今天要見的人腦子受過傷, 我總覺得他有點不正常。”


    兩名保鏢簡短快速地應了“好”,空氣又陷入了安靜。


    降下車窗,n市清晨的空氣還算清新,迎著帶著涼意的風,宋伊心中的慌亂悸動也慢慢地平複。


    快到九點半的時候,宋伊終於找到了歐內斯特所說的住宅,地方有些偏僻,還靠著山,門口停了一輛紅色的轎車,吳語竟然先到一步。


    “果然成名的畫家就是有錢啊,在法國買房子還不夠,還要在n市買房子,n市的房價可是絲毫不遜色法國一線城市房價啊。”


    下了車,宋伊才和吳語碰上,便聽到吳語一邊摸著下巴嘖嘖感歎,一邊半個身子都靠在她那輛紅色法拉利上。


    真論起有錢來,吳語的錢肯定也是遠超普通人的,偏偏她這人對錢,就有用沒有滿足的時候。


    “進去吧,合同都帶了吧?”宋伊同吳語招招手,問道。


    畫作的買賣同任何一件事物的買賣一樣,都是需要合同,規範化,精細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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