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聽起來像那個小白兔的故事?兔媽媽囑咐小白兔不許隨便開門?”


    “對了。”陳之默起身, 拎起茶幾上的鑰匙就要離開了。


    “默哥你就走了?剛開了兩個小時的高速……”


    陳之默笑了一下,低頭親上他的唇,分開時舌尖勾過他的上唇,“等mtv拍完之後我就回來了,你就洗好屁股等著我吧。”


    看著他的背影, 陳沐言覺得自己被打中的地方更疼了……


    之後的幾日, 陳之默真的全心投入拍攝將近一個月沒有回公寓。


    開始的那周, 陳沐言是沾沾自喜的,想著自己能過一段不被陳之默折騰的日子了。


    隻是陳之默每晚都會給他打電話,每句話的末尾都是一句“為什麽你不想我呢?”


    陳沐言總是哼哼兩句糊弄過去。


    時間久了,陳沐言待在空蕩蕩的公寓裏,說不寂寞那是自我安慰。偶爾晚上煮麵的時候,想起陳之默煮的香菇湯麵, 咽了一下口水把鍋蓋蓋上。


    習慣果然是很可怕的東西啊!


    上了幾天課之後, 有一天陳沐言正開車駛出校門,結果被一輛跑車橫欄住了。


    他心裏咯噔一下, 這高誌陽沒有去公寓反而找來學校了。


    “幹什麽?”陳沐言探出頭來問。


    高誌陽朝他做了個手勢,意思是讓他上車。


    陳沐言又不是腦子裏裝豆腐, 被高誌陽扁了一次, 要是真的再上他的車, 他再突然發瘋來一個同歸於盡也說不定。而且陳沐言偏偏不想聽他的,車子後撤了幾米, 轉過方向打算繞過去。


    誰知道高誌陽不依不饒, 又向前開動, 正好使的陳沐言的車被卡在了跑車與路邊,進退無路。


    陳沐言開車下來,走到高誌陽的門邊,無奈地說:“高副總,你能別像個孩子一樣嗎?”


    高誌陽冷聲道:“我要和你談一談。”


    “好!我和你談,但是今天以後,你有什麽事情就去找陳之默。我可沒有你的孔武有力。”


    “我怎麽看不出來你怕我呢?”說完,車子向後退去,開出了校門。


    兩人在車子裏反而沒說什麽話,十幾分鍾之後,他們停在了一家酒吧前。


    這是一個高級club,能進入的自然都是些上流名士。


    陳沐言狐疑著對方到底要把自己帶來這裏幹什麽,他們就來到了台球桌前。


    高誌陽仰了一下下巴,侍應就將桌球擺好,球杆奉上。


    他第一杆將球擊開,然後倚坐在桌邊,“我和陳之默第一次說話是在高中學校的天台上。其實在那之前,我就已經注意到他了。”


    陳沐言沒有回話,因為他很清楚,陳之默就算一句話不說坐在某個角落,仍然會不自覺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


    “但是我沒想到自己和他說了第一句話之後,他就把我摁在地上。我以為他想要欺辱我,”高誌陽又是一杆進袋,“但是他隻是要我哭出來……他笑著問我,裝成一個刺蝟,別人不靠近了,自己就不會痛了?”


    陳沐言頷首,這確實像是陳之默會說的話。


    “他說的沒錯,我是很任性。但是真正讓我任性起來的人,不就是他嗎?”


    沒錯,陳之默的溫柔讓人難以抽離,人被寵著,自然就會任性。高誌陽本就驕傲……


    陳沐言忽然明白高誌陽為什麽出國之後故意不與陳之默聯係了。


    因為高誌陽也在不安,他也會很想要確定到底什麽時候陳之默的耐心會用完。


    陳沐言抿唇,是啊……不止安娜,還有蘇文熙也曾提醒過自己,如果陳之默不再對他寵溺,他是否受得了呢?


    下一杆,高誌陽沒有進袋。


    “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陳沐言接過球杆,以往就是葉潤行家境富裕的時候也會在閑暇時玩玩斯諾克,他的技術其實還不賴。他流暢地連連揮了十幾杆,卻在最後一球失手了。


    “你還沒有回答我那個問題呢。”高誌陽架起球杆,最後一球一杆入袋。


    “做我自己。”陳沐言扯了一下嘴角,“這個問題我曾經想過無數遍了。高先生,你有過自己想做的事情嗎?”


    “什麽意思?”


    “高誌陽是個怎樣的人,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陳沐言是個怎樣的人。陳之默從前有多討厭我,我聽說過可惜不記得。但是就算有一天陳之默不在我身邊了,我會努力做回我自己。”


    “你說的倒很輕鬆。”


    這個時候,另一個人走進了台球室,“高副總,我知道你認識陳之默,沒想到你連他弟弟都認識啊?”


    高誌陽回頭一笑,“楚靳,既然碰上了,要不要和我來一盤,聽說你打的很好。”


    楚靳走過陳沐言的身邊,隨手拿起一支球杆,“行啊。”


    結果陳沐言就被晾在了一邊,雖然隻是一場遊戲,但是卻隱隱暗潮洶湧。


    高誌陽的技術不錯,可惜有時焦躁,一旦出了失誤被楚靳找到機會就會穩紮穩打一路贏到最後。


    “楚靳,你好像是這次mtv的製作人啊,應該很忙吧,怎麽有空來這裏啊?”


    “我也是忙裏偷閑。”楚靳看向陳沐言,“啊對了,你明天還有課吧,要我送你回家嗎?”


    “是啊,謝謝楚大哥了!”陳沐言明白楚靳會來就是帶自己走的。


    既然陳沐言也說願意和楚靳一起走了,高誌陽也不好阻攔。


    離開時,陳沐言被對方叫住了。


    “你覺得要是你還能做回你自己嗎?”高誌陽側著身子的那一刻,果然就像陳之默口中的麥稈,看起來驕傲而挺拔,卻很脆弱。


    “我一直都是我自己啊。”陳沐言吸了一口氣,在楚靳不明就以的目光中一起離開。


    上了車,陳沐言就先謝謝他特地來解圍了,“不過你怎麽知道我在那家club裏麵的?”


    “你猜猜看。”


    “我怎麽猜的到?”陳沐言沒好氣道。


    “恩,陳之默打電話給我的。”楚靳笑了起來。


    “默哥會打電話叫你到這裏來找我?”


    “這有什麽稀奇的,比起高誌陽還是我楚靳的危險係數要小吧。他總不能叫陳家的保鏢來帶你走,那樣刺激了高誌陽的自尊心,他會再接再厲的。”


    車子停在了公寓下,陳沐言回到家,想起自己因為高誌陽連晚飯都沒有吃過。找出方便麵和雞蛋,隨便煮了一鍋吃飽。


    上樓休息的時候經過陳之默的房間,下意識伸手擰動了一下,門竟然開了。


    就像是某種心情被打開,陳沐言第一次發覺自己竟然想念起了那個家夥。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每次他打電話時總要說的那一句“為什麽你不想我呢”催眠了自己。


    嘩啦一下倒在他的床上,被褥之間隱隱透露出屬於陳之默的味道。目光掃過牆邊的書櫃,放著一排排劇本,還有一些小說。陳沐言這才想起自己連陳之默喜歡看什麽書都不知道,信步走去,才發現那些小說大多屬於同一個作者——冷鋒。


    冷鋒的小說在陳沐言還是葉潤行的時候看過不少,他是純文學小說裏難得銷量媲美那些快餐文學的人。


    沒想到新出的那幾本陳之默也有買,順手抽出來,陳沐言就躺在陳之默的床上翻閱了起來。


    今天陳之默的電話打來的有些晚,聲音裏有略微的疲憊,但是卻很有耐心。他說了一些拍攝的想法,老實說,陳沐言沒有想過他會和自己交流這些問題。偶爾陳沐言以非專業人士的角度說出來的一些話,會讓對方突然誇讚說是好想法。


    末了,陳之默向他說了一句:“早點睡吧,晚安。”


    陳沐言的思維停頓了一瞬,“你怎麽不問我想不想你了?”


    “你要是真不想我,我也沒辦法抓著你的腦袋要你非想我,對吧?”


    “……我有點想你了。”陳沐言抿了抿嘴,喃喃道。


    他忽然有些緊張,猜測著對方的反應。


    “你讓我真想開車回家。”那聲音近在耳邊,陳沐言甚至感覺對方就在他的身後抱著他。


    這句話讓陳沐言不自然嘴角向上,“你可別真的突然跑回來,開夜車很危險的。”


    “好的,你說不要我做什麽我就不做什麽。”


    “嗯,大不了這周末我自己開車去找你了。不過高誌陽不會在那裏吧?”


    “不會,他被我打了一拳,短時間內不會出現在我麵前了。”


    掛了電話,陳沐言抱著書就躺在床上睡著了。


    月底的時候,mtv殺青,片方看了樣片之後非常滿意,就連楚靳看過之後都不是滋味地說陳之默就算導演電影估計也不遜色了。


    當陳之默回到家的時候,陳沐言忽然大叫了起來:“默哥!你臉上的痂沒了啊!”


    “是啊,都兩個月了還不掉,那是多麽堅固的痂啊!”


    把陳之默拉到沙發上,陳沐言用力地看向他的臉頰,“好像沒有什麽傷痕啊?”


    “誰說沒有?”陳之默略微仰起頭來,在光線下能夠看見一道痕跡。


    “那個打點粉就能遮住了對吧?”陳沐言一把摟住他,“默哥,這樣你就能繼續做演員了!”


    陳之默也抱住他,倒在沙發上,“小言,如果有一天你說不做心髒內科醫生了,要做婦科,你猜我會怎麽說?”


    “啊?”陳沐言心想那婦科醫生不是每天要檢查女性的……陳之默肯定不會同意。


    “我會支持你。”陳之默頓了頓,“我是真的很想做導演了。比起演員隻能在戲中飾演一個角色,導演要讓自己變成這出戲的全部,把所有的角色串聯起來,一個角色會影響到另一個角色,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會產生連鎖反應。而導演就是要讓所有的演員都成為那出戲的一部分,沒有任何人遊離在戲外表演他的獨角戲。”


    “對你而言,導演不是控製者而是引導者,一出戲裏每一個細節,都是導演思維的體現。”


    “沒錯。”陳之默的長腿緩緩向上,膝蓋頂進陳沐言的雙腿之間。


    “嘿!嘿!你要幹什麽!”


    “沙發也是我想試一試的地方。”陳之默的聲音拉長,某種意味不言而喻。


    “我才不要在沙發!會摔下來的!”


    “那你就抱緊我咯!”陳之默輕吻上他的眉心,柔情攻勢一向是他無往不利的法寶。


    陳之默的臉完全康複的消息當然不會隻有陳沐言知道了,就在他回到市區的第二天,各大娛樂報紙雜誌忽然不約而同地刊登了他的照片,焦距對準了曾經受傷過的臉頰。


    很多網站也開始了民意調查,內容集中在有多少網民希望陳之默複出或者認為他應該複出的。票選結果清一色倒向支持陳之默複出,就連某些電台也在一周內推出了專題節目,請了一些業內人士包括燈光師、化妝師一起來評估陳之默的傷疤是否影響他上鏡。


    專業化妝師的回答讓萬千影迷幾乎沸騰了,因為隻要稍作修飾,陳之默臉上的傷痕是看不見的。


    本來寧靜了一段時間的白金漢公寓再度擠滿記者,各大媒體都希望能在第一時間報道陳之默的複出,甚至已經有好幾個劇組和製片商聯係王大友希望陳之默能夠出演他們的影片。


    當晚,陳之默連公寓都回不了,陳沐言也幹脆去研究生宿舍與薑飛秉燭夜話了。


    為了平息這場浪潮,amaze緊急召開新聞發布會。


    陳沐言也趕去了,他一進辦公室,就看見王大友正不停地接電話,一副焦頭爛額的模樣。


    掛了電話,他看向陳沐言:“你去1202的化妝室看看,你哥在那裏等你呢!”


    “好!”陳沐言剛走到那間房間,門虛掩著,陳之默坐在轉椅上看著眼前的鏡子。


    這個情景仿佛突然回到了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葉潤行曆經千難萬險來到陳之默的化妝室門外,卻被陳之默笑稱像個問教授問題的大學生。


    “進來啊。”陳之默伸手,陳沐言上前被對方抱住,“沐言,全世界似乎都覺得我應該繼續做一個演員。”


    陳沐言的腦袋枕在他的肩上,緩緩道:“但是陳之默卻不是全世界要他去做什麽,他就會去做什麽的人。”


    “……謝謝你,我要去了。”陳之默起身,走向門口,他的背影依舊修長,黑色的休閑西裝在他身上顯得優雅英挺。


    他信步向前,仿佛走在紅地毯上,四周是來自整個世界的目光。


    陳沐言這一次沒有去記者會的現場,而是在王大友的辦公室裏收看現場錄像,仿佛在那個熒幕裏,陳之默是完全屬於他的。


    記者會上,陳之默很堅定地聲稱自己將在導演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無論記者提出怎樣的問題,他都異常有耐心地一一解答。在記者會結束的時候,他向著錄像機鞠了一躬,依舊風采迷人地說“感謝各位媒體朋友來到我陳之默作為導演的第一次記者會。”


    娛樂界再次被歎息聲淹沒,但是陳沐言卻看著屏幕微微笑了一起來,因為他知道這個俊美的男子再不用扮演任何人了,他可以活得像他自己。


    記者會之後,陳之默與陳沐言沒有回去公寓,而是在安娜的餐廳裏吃了一頓安靜的晚餐。


    整個幽靜的空間裏,隻有流水從那個木製拱橋下流過,橋頭油燈裏的火光偶爾搖晃閃爍。


    兩人不約而同地碰杯。


    “祝你成為世界第一的導演。”


    “也祝你成為世界第一的心髒內科醫生。”


    而從今天起,他們要朝著各自的目標前進。


    蘇臻的原聲大碟才剛進入市場一周就爬上了銷售榜的前三名,而陳之默為他導演的《一葉之間》的mtv也在各大電台亮相,收視率竟然不亞於當前最為火爆的電視劇,成為當下的娛樂圈熱點。


    某主持人在與一個知名導演的訪談節目特意談到了陳之默導演的這支mtv來詢問對方對於演員轉行做導演有什麽看法。


    這位導演的第一句話就是他並不認為大多數演員具備做導演的能力,因為導演不是理解或者表演一個角色,而是要完成整個故事。


    當主持人認為他要批評陳之默的mtv的時候,那位導演卻說單從這支mtv來說,陳之默完成的不止具備專業水準,還能夠感覺到畫麵裏的故事性,對一些鏡頭的留白處理的相當有意境。當然這隻是一個簡短的mtv,無法對陳之默的導演能力進行更深入的評估。


    在那之後,陳之默又導演了兩部短片還有一部關於某慈善基金的紀錄片,深受好評。


    尾聲


    流年在指縫間如流沙般滑過,陳沐言的研究生生涯結束了,他並沒有選擇陳氏旗下的醫院而是回到了b大的附屬醫院。


    在這段時間裏也發生了不少事情,比如楚靳真的和even在一起了,蘇臻挽著蘇文熙的手在婚禮上把她交給了新郎,他在結婚宴席上抱住陳沐言意味深長地說,“你與陳之默……一定要幸福……”而高誌陽還是偶爾回來找陳之默,看見陳沐言依舊是南極冰川的表情。


    最大的一件事情莫過於陳之默導演的電影《南城舊夢》,也是改編自作家冷鋒的民國小說獲得了年度最佳導演和最佳影片兩項殊榮,就連片中的男女主角雖然是新人卻都提名了最佳男主角,可謂名利雙收。


    當陳之默站在領獎席上發表獲獎感言的時候,他的笑容依舊讓人移不開眼睛,娓娓道來時的聲音,使得整個空間隨之陷落。


    “有一個八卦雜誌的實習記者,他像其他記者一樣用各種方法接近我,唯一不同的是每當他靠近我之後卻又不知道該問我什麽問題。於是他一次又一次錯過機會然後一次又一次再次站在我的麵前。我驚訝於他的執著,我問他‘記者是不是你最熱愛的工作’?他回答我不是,他想做個醫生。然後我又問他‘那麽你還能成為一個醫生嗎’,他回答我‘總有一天我可以’。從那天起,我就再也難以忘記他,習慣於在洶湧的記者人潮中尋找他的眼睛,因為看見他總讓我覺得像是看見了我自己。現在,我從一個演員回到了我的夢想——做一個導演。而我也相信他會成為一個很棒的醫生。”


    此時,b大醫院的心髒內科,陳沐言作為夜班醫生正在桌前修改著病例,寧靜的值班辦公室裏響起了手機鈴聲。


    是安娜,她在頒獎現場打來告訴他陳之默獲獎的好消息。


    陳沐言莞爾一笑,忽然想起安娜曾經說過愛上陳之默就像愛上一場戲。


    如今,他和陳之默掉進了同一場戲裏,入戲太深難以自拔。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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