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夜晚比城市涼爽些,蟲子也多。不時有些不知道的小飛蟲撲過來嚇江暖風一跳,林尚俊幫她趕蟲子。一路走來有些狼狽,最終他們到了山頂。


    山頂上有個涼亭,建在最高處,站在上麵可以俯瞰羊城全景。最暗處是舊城棚戶區,最亮處是近幾年新興起的cbd商務區,香江兩畔的光帶串聯起兩個區域,從古老到現代,從貧窮到富裕。


    江暖風抱住胳膊,深吸了口氣,驀然間她朝著空茫夜空歇斯底裏地嘶喊,聲音尖細異常。林尚俊嚇了一跳,不覺往旁邊挪開一步。


    江暖風扶著欄杆彎腰,喘著氣,竟然哭了起來。


    林尚俊更加無措,站在旁邊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不是我媽媽的親生女兒。”江暖風哭著說,“我是被抱養的。”


    林尚俊驚訝極了。


    江暖風繼續說:“我一直讓自己變得更好,隻想讓她喜歡我,滿意我。我很怕有一天她會因為我不夠好而拋棄我,除了她我沒有其他親人,她不要我的話,我又會變成孤兒。”她抬起頭,滿臉淚痕地望著他,問,“你懂我意思嗎?”


    林尚俊艱難地點頭。他沒想到一向溫婉堅強的江暖風竟然有這樣的身世,頓時心疼得很。


    江暖風楚楚可憐地問:“你能抱抱我嗎?”


    林尚俊遲疑了。


    他跟江暖風認識這麽多年,從來沒有過逾越的舉動。起初是克製著自己,後來就不了了之。


    他初二剛見她的時候有過怦然心動,如今三年過去了,那種心動感覺卻找不到了。就像在古董店裏突然發現一隻豔麗的花瓶,衝動之下斥巨資買下來,拿回家裏精心收藏好,待到日後又拿出來把玩的時候,卻發現感覺不對了。喜歡依舊是喜歡,但總少了份東西。


    江暖風再度落淚,淒楚地問:“你嫌棄我了嗎?”


    “當然不會。”林尚俊上前一步輕輕摟住她。江暖風抬高胳膊環住他的脖頸,身體細密地貼上來。


    夜風吹來,帶著她的發香,少女已經發育的身體叫人心神激蕩,林尚俊地身體也隨著這份激蕩僵硬起來。


    說到底,他究竟是個男孩子。


    “尚俊,你當我的親人,好嗎?”江暖風問。


    “好。”林尚俊幹巴巴地回答。


    “如果有一天,我媽媽不要我了,你能收留我嗎?”


    “可以。”


    “說話算話。”


    “一定。”


    江暖風的手摸到他的後腦,把他的頭壓低,她踮起腳將自己送上去,親吻他。女孩子的軟唇印上的那一刻,林尚俊呆住了,僵硬地垂著頭,聽憑她在自己唇上細細啃咬,糖果味兒的女孩子氣息彌漫在唇齒之間。江暖風拉起他的手摁在自己胸前,那一瞬,林尚俊腦中炸開了,失去了意識。


    一切發生完之後,江暖風蜷著身子依偎在林尚俊身旁。林尚俊仰麵躺著,望著涼亭木楔的房頂發愣。夜風帶走了淫靡的氣息,身體漸漸涼下來,他覺得惶惶然。


    “幾點了?”身旁女孩嬌軟地問。


    “不知道。”他艱澀地回答,“大概……十點了吧。”


    “家裏人會不會找我們?”


    “……可能吧。”


    江暖風坐起來,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回過頭朝他羞赧地笑,說:“咱們回去吧。”


    下山的路上,江暖風我握住了林尚俊的手。林尚俊僵了一下,沒有抽回來,任憑她握著。


    “你後悔嗎?”江暖風輕聲問。


    林尚俊看她,她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長發在她臉頰邊輕輕擾動,有幾縷汗濕的發絲貼在耳根下邊。


    他想起剛才她跨坐在他腿上的時候,似苦痛又似舒暢地嬌吟。他的身體開始發熱。


    “不……”他說。


    “我也不會。”江暖風抿嘴笑,“就算將來你不要我了,我也不後悔。”


    林尚俊喃喃:“不會的……”


    江暖風歪過頭來,笑問:“真的嗎?”


    “真的。”林尚俊低聲說,“我不會。”


    他明白自己是喜歡江暖風的,林母也很喜歡江暖風。如今已經吃了禁果,他就得負責到底。這是一個男人的義務。


    江暖風靠過來,把頭輕輕搭到他肩上。林尚俊頓了一下,鬆開她的手改為攬著她的肩。江暖風柔聲說:“尚俊,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他隻能輕輕地“嗯”一聲。


    他想,本來就應該這樣子。江暖風是他的愛人,而江然,隻是妹妹。


    一年後,林尚俊和江暖風高考,江然升入初中。江海一直沒有找到,遊樂場人流量大,沒有監控,沒有目擊證人,隻有江然這個未成年人的供詞,根本無從下手。江家一直處在愁雲慘霧中。


    因為江海的事情,又因為還在上學,林尚俊同江暖風並沒有公開,依舊像平常那樣上學,回來寫作業,複習。私下無人的時候兩人會偷吃禁果。林尚俊越來越沉溺於這種刺激的遊戲,江暖風的溫馴,江暖風的風情,無一不讓他上癮。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壓抑太久的發情機器,在江暖風身上瘋狂尋找出口。兩人行事非常小心,在外又都是平和淡定的樣子,所以沒人懷疑他們。


    而上了初中的江然像是變了一個人,整天跟一群人廝混,成了讓所有人頭疼的不良少女。


    第55章、番外之林尚俊4


    江暖風同林尚俊如願進了同一所大學,卻在不同的學院。兩人本是一起報的商學院,錄取的時候林尚俊分數差了一點被調劑到了社會學院。麵對這個結果,林家江家的長輩都覺得可惜,江暖風也有些鬱鬱,林尚俊則暗暗感覺到一絲輕鬆。


    江暖風很好,各方麵都很好,不管在別人麵前還是私下相處,以至於男女之間的那些事上麵,林尚俊都找不出她的任何毛病。林家同江家一直交好,林母對她十分滿意,江家對他更不用說。兩人是眾望所歸的一對兒。


    他有同她共度一生的覺悟。他隻是……偶爾會感覺到窒息。


    他一直以來的生活都被安排得很好,他的人生宛如一支譜寫好的曲子,從序章到終章,他隻負責演奏,要小心翼翼不能錯一個音符。他在一條鋪好的路上行走,一路坦途,可疲倦感時時襲來。他並不是一個叛逆的人,他隻是想在間奏的時候小憩片刻。


    就像他喜歡江暖風,但他也需要一點屬於自己的空間,做一點不可能的幻想。


    林尚俊同江暖風一起去上大學,兩人分在不同的學院,課程完全不同,又參加了不同的社團,在一起的時間倒是比高中時候少得多了。


    以江暖風的才情風韻,很快成了商學院的院花,第二年又被推為校花,追求者多如牛毛。江暖風則從不掩飾自己有男朋友的事實,對所有追求的人婉言謝絕。到了周末二人才會湊到一起,有時候在陌生的城市閑逛,有時候去不太遠的地方旅遊,像很多情侶那樣,林尚俊覺得這種生活反倒是比高中時候要好。


    可江然念初中後整個人都變了。同江暖風當初完全不同,江然的叛逆期來勢洶洶。學校三五不時請家長到學校去麵談,次數多了江家人都放棄管她了,老師也沒有辦法,隻能任由她在外麵胡混。這些都是她那個保姆說給林尚俊聽的。


    從前林尚俊讀高中的時候,還以家長的身份出席過江然小學的家長會,如今他大學所在的城市距離羊城一千五百公裏,他沒有辦法隨時回來,所以總掛心她。


    同林母打電話的時候林尚俊會順便問一下江然的情況,林母總讓他不要管太多,安心學業,做好出國的準備。問江暖風,江暖風則說江然隻是愛玩,年紀大一點就安穩了。林尚俊給江然打電話,十次有五次她都不接,隻是每次都會打電話回來,有時候說睡著了沒聽到有時候說忘記帶手機。


    每次假期他回來,江然總是乖乖待在家裏,看不出一點兒叛逆少女的樣子。可老保姆卻偷偷跟他告狀,說她昨晚淩晨三點才回來,搞得一身油彩,都不知道去哪兒幹了什麽。


    小姑娘一天天放縱,可在他麵前卻裝得像隻乖兔子,叫他抓不到她把柄,


    直到一次他有事臨時回羊城,跟誰都沒有說,終於讓他抓了她現行。


    那晚他特意去了江家,借拜訪江家夫婦之名想見江然一麵,可江然不在家。問到江然的行蹤,杜惜蕊嗤之以鼻,江城禮壓根不想談,話題一轉帶到了江暖風身上,說兩人都要出國的話,是否考慮出國前先訂婚。林尚俊有些嚇到,推說事情太大需要父母首肯,狼狽地從江家逃出來。


    他給江然打電話,她照舊不接,他沒辦法,也不想回江家,隻好到附近找了個長椅坐下等。


    六月,羊城入夏,天氣不冷。這是富人區,容積率低,地方大人少,晚上很安靜,能聽到不遠處傳來的海濤聲。林尚俊不由地想起第一次見到江然的場景,她像一條紅色小魚在海水裏暢遊,那麽自由自在,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目光。


    細算下,寒假之後他就沒再見過她,有半年了,她是六月生日,已經十六歲了。


    林尚俊坐在長椅裏看著江家門口的方向,一點兒不覺得等待是件難捱的事情,反倒是帶給他難得的輕鬆感。


    夜裏十點,江然依舊沒回來。林母來電話問他去了哪裏,他扯謊說今晚去老同學家過夜。之後他給江然打電話,小姑娘依舊不接電話。他耐心地等,這是他自己決定要做的事,就算荒誕沒有目的,他還是樂在其中。他忍不住想她見到他時的模樣,驚訝,欣喜若狂,隻是單純地想一下他都覺得興味盎然。


    淩晨一點多,林尚俊困意很濃。他是個作息及其規律的人,十點鍾上床睡覺,六點鍾準時起床。熬夜到一點的生活從來沒有,他哈欠連連地強打精神繼續等待。終於一輛車停到了江家門口,車門開了,三個人下了車。兩女一男,男人抱著一個女人的肩膀,另一個女人去摁門鈴。


    路燈光線很好,三人穿著看得很清楚。都是些在林尚俊看來非主流的裝扮,男人穿著打鉚釘的牛仔褲跟鞋子,上身的砍袖t恤印的是骷髏玫瑰花的圖案。兩個女人衣著暴露,一個穿超短裙,被攙扶的那個穿熱褲跟露臍短上衣。


    林尚俊立刻起身跑過去,到了近旁看清男人抱著女人是江然,他立刻上前把人給搶過來護在懷裏,聞到了濃鬱的酒味兒。


    “你誰?”穿著超短裙的邊雨彤如臨大敵,警惕地問。


    “你們是誰?”林尚俊冷聲問。


    “我們是她同學。”


    林尚俊打量這兩人,濃妝豔抹之下看起來確實稚嫩。在看懷裏的江然,煙熏妝黑唇膏,也沒好到哪裏去。


    “你是誰?”邊雨彤又問。


    “我是她哥哥。”林尚俊口氣稍微緩和一點。


    邊雨彤眉毛一揚,問:“你就是林哥哥?”


    林尚俊愣了,下意識低頭看江然。剛好江然皺著眉頭仰起了小臉,看到他後露出粲然笑容。她抬起胳膊抱住了他的脖子小嘴帶著酒氣在他下巴那兒,輕聲呢喃:“林哥哥,我好想你。”


    林尚俊猛然意識到他的然然長大了,已經是一個女人了。


    他說不出那種什麽感覺,他的手在發抖,呼吸無法跟上心跳的頻率,血液在體內飛速竄流。同跟江暖風在一起的時候不同,他感覺到的不單純是肉體上的,還有從靈魂之中迸發出的震顫。他因為這種震顫感到恐懼。


    老保姆來開的門,林尚俊抱起江然進了院子。江家夫妻都睡下了,老保姆提醒林尚俊不要弄出聲音,三人悄無聲息地上樓,送江然回了她的臥室。林尚俊離開,老保姆在屋裏照顧江然。


    林尚俊守在門口,低頭看自己的手。手還在顫,掌心裏都是汗,下麵蠢蠢欲動。他抬起下巴望著天花板,心裏感覺到痛苦跟恐慌。


    老保姆出來了,帶他到客房休息。安頓好他的一切後老保姆說:“林少爺,你也看見了,她現在天天這樣。我知道她是心裏苦,江海出事後老爺跟夫人對她都不好,她年紀還小,根本不知道怎麽排解。她就聽你的話,你多勸勸她行嗎?”林尚俊答應,老保姆才離開,


    洗過澡,躺在床上,林尚俊一直在想自己為什麽會有那種反應。同江暖風在一起的時候他從沒那樣子過。就算在生理迸發的時刻他也沒有那種深入靈魂的震顫。他的然然,真的隻是妹妹嗎?他不敢往下想,仿佛前麵有個深潭地獄在等他。


    第二天一早他便離開了江家,回到林家取了行李登上了回學校的飛機。在飛機上他想了很多。他堅信他是愛江暖風的,對江然有感覺也許隻是一時糊塗。他不斷催眠自己,下飛機後立刻給江暖風打電話說想見她。然後他們去了酒店,在大床上糾纏許久,他卻起不來。他很想,可是沒辦法。


    末了,他軟趴趴地癱在床上,疲倦又挫敗。江暖風撫摸他的頭發說:“你隻是太累了。”他低低地“唔”了聲。


    他知道那是因為什麽。


    有個十六歲的女妖在他心裏藏著,隻消一想他那裏就能複蘇。可看到江暖風的臉,那裏很快就歸於平靜。他心裏想的,一直就是那個紅色小魚一樣自由的女孩。


    於是,如何跟江暖風攤牌變成了林尚俊麵臨的難題。他們在一起好多年了,江暖風毫不保留地愛著他。所有人都認為他們是一對兒,兩家甚至把婚事都提上了日程。攤牌的風險是巨大的,他自己承受不了,江暖風亦然。


    他開始後悔,猶豫不決。很快他跟江暖風要一同前往英國留學,兩家已經說好了留學歸來就為二人舉辦婚禮。時間往後拖一天,困境就會越大。


    七月,林尚俊同江暖風畢業了。出國的事情已經辦好,八月份二人便要一起前往英國繼續深造。一切都是江暖風親自處理,機票,行李,英國的住處,汽車,保姆。他隻需要登上飛機,連手提箱都不需要帶。


    林尚俊終於按捺不住找了江然,兩人約在一家甜品店見麵。他給她買了香蕉船,她吃的津津有味。他看著她,忽然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父母和輿論的壓力,江暖風會受到的傷害,他會被人啜泣,甚至出不出國是否繼承家業都不要緊,他隻想跟她在一起。


    “你找我什麽事?”江然咬著勺子問。


    林尚俊難得在江然麵前臉紅,支支吾吾地說:“是……有些事……”


    “剛好我也有事要告訴你。”江然說。


    林尚俊莞爾:“你先說。”


    “昨天江暖風找過我。你們之間出什麽事了嗎?”江然單刀直入。


    林尚俊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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