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拐過一道彎,迎麵撲鼻而來的是濃重的酒香,林競走了兩步,腳邊踢到一個空酒瓶,他低頭一看,地上竟然橫七豎八地倒了一串酒瓶。他皺了皺眉,心說這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守夜的時候喝酒。要逮到這個玩忽職守的小兵,一定得好好教訓一下。


    然後再走兩步,他就看到了靠坐在廊柱之後,他準備‘收拾’的那個人。


    女人頭靠在冰冷的石磚牆上,麵色潮紅,發絲淩亂,有幾縷還粘在了紅唇濕潤的嘴角上。她抱著個空酒瓶,眯著眼,嘴裏喃喃自語著什麽。


    林競眉頭微蹙,彎下腰,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齊玥。”


    齊玥閉著眼,自顧自抱著酒瓶自言自語,沒理他。


    林競伸出手,捉住齊玥的肩,輕輕晃了兩晃:“齊玥,醒醒。”


    齊玥睜開眼,盯著眼前的人看了許久,似乎在辨認這人是真是假。


    林競看著一地的酒瓶,眉頭緊蹙,聲音裏也多了分嚴厲和不滿:“你到底喝了多少?”


    齊玥皺著眉,不勝其煩地揮開他的手:“關你屁事。”


    林競忽然伸手,繞過她的胳膊,把她從地上架了起來:“走,我送你回宿舍。”


    齊玥踉踉蹌蹌地站穩,忽然狠狠一把推開林競,指著他的鼻子歇斯底裏地:“別碰我!滾!”


    她搖搖晃晃地盯著麵色鐵青的林競看了一會兒,忽然仰頭大笑起來。她甚至笑得彎下了腰,上氣不接下氣。隻是那像是要將全身力氣都榨幹似的笑聲,怎麽聽都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林競見她狀若瘋癲,搖搖晃晃歪歪斜斜的樣子,終究忍不住又要伸手去扶……


    齊玥卻‘啪’地打開了他的手,收起笑容,冷冷看向他。


    她的視線如凜風,如利刃,刀刀割在林競的心上。


    而後林競聽她一字一頓,口齒清晰地說:


    “過去十年,算我瞎了眼,瞎了心。”


    “但從今天起,我們一刀兩斷,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


    齊玥狠狠地點著自己心口的位置,似是清醒了一般,目光灼灼地看著林競:“林競,你在我心裏,什麽都不是了。”


    “什、麽、都、不、是。”


    怕他聽不清似的,齊玥還特地慢慢的,一字一字的,重複了一遍。


    明明說話人的聲音還是那麽動聽,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如墜冰窖,剜心刺骨。


    齊玥放了那番狠話後,搖搖晃晃地向後退了幾步,腳下絆到地麵上的裂縫,差點一頭栽倒在地——如果不是林競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他終究不能扔下齊玥不管,他製住了還在撒酒瘋的齊玥,將穩穩地她背了起來。他一路上默默地忍受著她的推搡打罵,一步一步,平穩地走向她的宿舍。


    林競將齊玥送回宿舍,趙天昕睡眼朦朧地出來開的門。


    “大半夜的你跑哪兒瘋去了……”話未落,她看清了站在門口的人。


    “林隊……”


    林競也不廢話:“她喝醉了。”


    趙天昕讓開一步:“快進來吧。”


    林競背著齊玥進了門,走到她床邊。


    就在林競將她輕輕放下的那瞬間,齊玥忽然狠狠一口咬住他的脖子。那真的是嗜血食肉一般的力道,林競吃痛,瞬間狠狠皺起了眉。


    趙天昕驚呼一聲,趕緊上前掰開了還死咬著人不放的齊玥。


    齊玥這一咬是真用了力,林競脖子後麵一圈深深的牙印,有幾個地方還破皮見了血。也是個狠人。


    趙天昕頭皮發麻:“林、林隊,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吧……”


    林競搖了一下頭:“麻煩你,燒點熱水。”


    趙天昕:“哦!稍等!”


    趙天昕轉身進了浴室,林競幫齊玥脫了鞋,蓋上被子。


    齊玥也不知道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她忽然伸手一撈,用被子蒙住了頭,整個人在被子裏縮成小小的一團。


    林競皺著眉,輕輕拉了一下被子,沒拉動。裏麵的人拽的死緊。


    屋子裏一時很安靜,隻有浴室裏傳來的隱隱約約的電水壺的聲音,和被子下麵傳出來的微小的,抽氣聲。如果不是在這麽安靜的環境裏,一定會被人忽略。


    然而那微弱的,毫無存在感的聲音,聽在林競耳裏,那就是世界的全部聲音。


    他低頭看著床上鼓起的那一團,緊緊地攥著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手心的肉裏。


    過了許久,都沒說出一句話來,到開口時,嗓子已經啞了:“對不起。”


    被子下麵的鼓起的那一團久久沒有動靜。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聽到被子下麵甕聲甕氣的傳出一句話來。


    “滾吧你。”


    “我tm最後悔的事,就是認識了你。”


    趙天昕剛端了熱水出來,就冷不防地聽到這麽一句話。她從來沒見過齊玥這副模樣。本來以為他們隻是普通的鬧別扭,看樣子事情比她想象得嚴重得多。


    她注意到,林競的視線,正安靜地盯著空落落的窗台。


    那裏曾經有一盆色澤豔麗,開得正盛的鳶尾。


    趙天昕有些尷尬:“熱水來了……”


    林競收回視線:“你好好照顧她,我走了。”


    趙天昕想了想,放下手中的杯子,跟了出去


    她掩上房門,叫住了剛走出不遠的林競:“林隊!”


    林競頓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趙天昕:“她也許隻是在氣頭上,一時口不擇言。我了解她的。等過兩天她氣消一點,你再好好跟她說?”


    林競安靜了一會兒,忽然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那盆鳶尾……她扔哪兒了?”


    林隊,你要不要這麽直擊要害……


    趙天昕囧囧有神,隻能老實交代:“她說要扔垃圾,拎著那盆鳶尾就出門了……”


    林競:“我知道了。謝謝。你們早點休息吧。”


    趙天昕:“好……林隊你也是。”


    ******


    林競在垃圾場裏找到了那盆被遺棄的鳶尾。花盆凹進去了一大塊,兩支鳶尾也被從盆裏擠了出來,可憐巴巴地躺在一旁。其中一支的葉子被壓折了好幾片,就連花也被壓扁了。


    林競盯著那盆被主人遺棄的鳶尾看了好一會兒,而後伸出手,把它從垃圾堆裏抱了出來……


    陳衝戴著耳機,躺在床上帶人吃雞吃得正在興頭上,就見林競手裏拎著個什麽東西進門來了。


    進了屋,林競也沒跟他說話,徑自把那東西抱到牆角搗鼓去了。


    “哈哈哈,三角洲又怎麽樣,照樣是我的手下敗將!”陳衝打完一局,興奮地招呼林競,“隊長,你也來跟我打一局,讓這幫洋鬼子見識見識我們中國特種部隊的厲害。”


    沒人理他。


    陳衝:“隊長——隊長——行不行,給句話啊?”


    依然沒人理他。


    陳衝將手機往旁邊一扔,從床上蹭起來,探了個腦袋出來想看看林競在幹什麽。


    隻見林競拎著那被撞凹了一塊兒的鐵花盆,用小錘子敲敲打打,不一會兒,就將其恢複了原貌。


    陳衝咋舌:“隊長,你什麽時候改行當花匠了?”


    他瞅著倒在地上的那兩顆草盯了一會兒,忽然瞪圓了眼:“誒?!這不是之前你從河邊挖回來的那兩株蘭草嗎?喲……這葉子怎麽塌了……”


    陳衝向來不善認這些花花草草,看鳶尾葉子長得像蘭草,就固執地認為這是蘭草了。


    隻見林競一言不發地修複了花盆,又將挖來的新土放進盆裏,小心翼翼地將鳶尾種了回去。


    陳衝從床上爬起來,走到林競身後:“花苞都被壓扁了,這蘭草還能活嗎?”


    林競終於搭理他了:“當然能活。隻要這根還在。”


    花無百日紅,明日春再來。


    ***


    齊玥清晨半夢半醒間,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


    “齊醫生,趙醫生,你們快來病房看看。7號床的病人出事了!”


    齊玥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太陽穴一跳一跳地扯痛著,她瞄了一眼擺在床頭的電子鍾——早上五點半。


    7號床……


    好像是住院醫小劉昨天收的病人。


    齊玥又看了一眼蜷在被窩裏睡得跟死豬一樣的趙天昕,認命地披了衣服下床。


    齊玥打開門,小護士臉色慘白地站在門外。


    “怎麽了?”齊玥皺了皺眉。


    小護士:“7號床的病人剛才忽然渾身抽搐,吐血不止,血壓急速下降。”


    齊玥瞬間清醒了:“立刻帶我去看看。邊走邊說!”


    說完,她便跟著小護士一起,迅速跑向了病房。


    齊玥:“昨天收治病人時的病因是什麽?”


    護士:“高燒、嘔吐、腹瀉……”


    齊玥:“劉醫生的診斷是什麽?”


    護士:“胃腸型流感。”


    齊玥:“病人身上有紅疹嗎?”


    護士想了想:“好像……好像腿上有一些。”


    齊玥忽然狠狠皺起眉:“你待會兒把血檢報告給我看看。劉浩給他開e病毒,m病毒,和y病毒抗原檢測了嗎?血清中和試驗呢?”


    護士聽得一愣一愣的:“好像……沒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請你不要放棄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抹茶丸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抹茶丸子並收藏請你不要放棄我最新章節